“他出生就没了亲娘。我娘是长嫂,嫁过来的时候他两岁,算是亲手把他带大的。听说他小时候还时常往我爹娘的床上爬,非要睡在他们中间。”
“怪不得他会向着我们,也怪不得他会愤世嫉俗。”
这份愤世嫉俗估计就是让长嫂的往死刺激的。
那时候他也只是个半大孩子,无能为力。
而且多半和魏楹一样,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楹道:“走吧,我领你在家里四处走走。”
“嗯。”
沈寄也知道魏楹发作这么一通是因为昨晚的事,心头有点喜滋滋的。
早在他在马知府的大堂上对着侮辱他生母、养母的人挥拳头,她就知道他不是个软蛋,是个可以靠得住的男人。
魏楹遥遥指点着院子里的亭台楼阁、假山池塘还有屋舍介绍着。
沈寄到了古代五年多,可有些思维还是比较现代的。
譬如现在,她心头就在盘算着这一亩多的占地,可不就是一千个平方么。
京城的一千个平方的宅院,这在现代是天价。
就是在这里也是一笔不菲的财产。
“魏大哥,这都是我们的?”
魏楹看她笑颜如花的,心头也很愉悦。
“那当然,不是我们的是谁的?你看这里,还有一片桃林。我看你很喜欢半山寺的桃林,所以特地让人移种的。”
进去一看,别说桃花,桃子都没了,只能等明年。
不过,这满园桃树花开之时想必很是壮观。
到时候让人铺上地衣,在桃树下说说笑笑的想必很有意思。
沈寄正在树下仰头看着桃枝,魏楹从身后过来,然后递过一支狼毫笔。
他方才命人去拿了纸笔,一时下人都以为是他终于要给这个院子题匾了。
没想到交到刚过门奶奶手中。
沈寄想了想,便走回来在下人安的小几上提笔写下‘一揽芳华’四个大字。
笔走游龙,翩若惊鸿。
旁边伺候笔墨的下人看了啧啧称叹,“奶奶题的好名字。哎呀,这字跟爷的好像,不过又不像!写得可真好!”
如今,沈寄的字其实已经练出了自己的体,刚硬风骨之外别有一种妩媚风流之态。
只是还是能看出脱胎于魏楹的字体。
“嗯,家里的屋舍亭子统统都还没有题匾,咱们一路逛去,便一路题写吧。屋舍算我的,亭台楼阁算你的。”魏楹拉着她往前继续走
“好啊!”
沈寄知道魏楹是特地等着她来了再起名,这种被尊重的感觉实在不错。
而且,归属感也更强了。
于是一路行去,虫二园,沁芳阁,云倬堂,明焕斋等等便一一题了出来。
立时有人拿了出去照着镌刻牌匾。
走了半天,沈寄指着前面的侧院,“我们去看大娘吧,昨天都没见到她。”
魏大娘是妾室,是不能出面应酬的。
所以昨天她都没有出席女客的喜宴。
魏楹点点头,拜过了爹娘,自当去看望养母。
就是沈寄不提出来,他也会带她去的。
魏大娘看到他们很是高兴,“大喜的日子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沈寄和魏楹对视一眼,扶着魏大娘上坐。
沈寄对一旁的小丫头道:“什么眼力见,还不拿两个蒲团来?”
旁边伺候的小丫头喜儿愣住了。
还是挽翠问道:“蒲团在哪里?”
她才醒过神来,“姐姐就在这里伺候爷和奶奶,我去拿就是。”
魏大娘慌忙摆手,“不行不行,没有这个规矩。”
魏楹笑道:“我方才当着魏家众人的面,把我娘的牌位摆上和小寄一起敬了茶。”
魏大娘愣住,“那他们……”
沈寄几句话把当时的情形描绘了一下,话中不无得意。
凭什么一直是她憋屈隐忍啊。今儿也算出了口恶气。
魏大娘道:“还是心急了。楹儿你日后在朝为官,他们要是在外头说你不好……”
魏楹之前坚持让她还是喊他一声‘楹儿’,喊沈寄一声‘寄姐’。
魏大娘推脱不掉,只得答应了。
“当日是生死大事,又是祖父和族老们的决定,他们尚且冷眼旁观。日后我也不指望他们。”
那些亲人与他都不亲厚,而且有二叔、二婶在里头掺和,就是他给他们陪笑脸,有难的时候也不是就能靠得住的。
要他们改变态度,唯有他日后官职比他们都高,比他们更有权势。
魏大娘睨一眼沈寄,嗔怪道:“你也不说劝着点。”
沈寄吐吐舌头,还是把那句老掉牙的话搬了出来,“出嫁从夫。”
“罢了,你们都是有大主意的人,我也就是白劝劝。”
心头却觉得他们两人还是有些年轻气盛了。
楹儿已是这么个犟脾气,本该作配一个温和柔顺的女子在一旁好生劝解,偏寄姐是个火上浇油的。
喜儿这边已把蒲团抱了出来。
是从旁边小佛堂找来的,给他们身前各自放了一个。
魏楹和沈寄便跪了上去。
“娘,您养我十四载,养恩更比生恩大。我不管魏家给您什么名分,您就是我的娘。”
魏楹说完便给魏大娘磕了三个头,沈寄也跟着做。
挽翠早准备了两盏热茶。
魏楹和沈寄敬上后,魏大娘现包了红包递给他们,“好孩子,你们快起来。”
她着实没想到他们两人给她这么大的体面。
今后就算名分上稍差,她在这府上也享受老夫人待遇了,断不至于再有人敢怠慢。
她想了一下,便道:“挽翠,喜儿,你们先退下吧。”
那两个丫头应声退了下去。
尤其挽翠干脆得很,不像喜儿还看了魏楹一眼。
方才爷和奶奶的态度很明确了,要让下人自今日起都必须给予这位姨娘老夫人的尊重。
这一幕想必很快也将传遍全府,这府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魏大娘等人都走了便问道:“听说你们、你们昨晚没有……”
沈寄心道,这消息传得还真快。
看来盯着她房里事的人真不少。
虽然进屋伺候的都是她带来的人,但新婚次日没有红帕,拆洗的被褥没有痕迹,这是瞒不住的。
“小寄还小,大夫说不宜过早。这么早让她进门,是我的私心,不想别人管着我的内宅。尤其还是与二房有关系的人。”
魏大娘蹙眉,未满十四岁,是有些小,可是也不是真的就不行。
从前,魏家的丫头长得标致些的,十四不到被少爷老爷得了手去的,也是有的。
这种情况,按说就该安排了通房,让爷们这么强忍着是很不好的。
之前两个安排做通房的是老太爷赐下的,可是楹儿直接让人送走了。
七夫人安排丫头去书房伺候又被他赶出去。
她能明白他的心思,是不想有人借此在他的内宅安插人。
枕边人靠不住,那可不行。
可是,沈寄带来的人,应该是可以信得过的。
那个挽翠瞧着年纪就很合适。
怎么小寄也不想着点?难道是不懂?
沈寄见魏大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觉得有点难堪。
要跟人讨论自己夫妻的房事,即便对方再熟识也别扭。
好在魏大娘想着自己终究不是正经婆婆。
而且今天才是小夫妻新婚第二日,两个人欢欢喜喜的来看她。
瞧着魏楹也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便没有把话说出来。
三人一处闲话着,沈寄问起魏大娘肯不肯收徒弟。
“你说针线房的人吗?我闲着也是闲着,要是有机灵的,就让她过来吧。”
“那多收几个成么?”
魏大娘一愣然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