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则拿着小芝麻的银指环在手指上套来套去。
“娘——”小包子把左手大拇指伸到沈寄面前。
原来,指环卡在上头拔不出来了。
“季白,给他弄点菜油抹一下。”
小芝麻有点蔫蔫的。
不然这会儿肯定不只是抬头瞥一眼,一定狠狠笑话一场。
抹了菜油后,总算是取下来了。
小包子的大拇指红了一圈,于是也消停了。
乖乖坐在沈寄身旁,两条小胖腿悬在榻边。
小芝麻看沈寄飞针走线的,忍不住问道:“娘,爹说你学针线活儿也学得很苦逼的?”
沈寄停下手里的针,苦逼这词儿魏楹还是从她那里学去的呢。
她那会儿刚穿来不久,有时候也想不通。
就会偷偷的碎碎念:“我怎么会这么苦逼”云云。
“是啊,可也得学。”
沈寄想了一会儿。
她那个时候是担心不会针线活,在婚姻市场被嫌弃。
小芝麻来了兴趣,“有多苦逼?”
“我那个时候是魏家花二两银子买来的小丫头,差一点被卖掉给你爹抓药。然后,你们祖母的针线活儿是村里一绝,给你们做的小衣服年年都有送来的。你们也都看过有多精致。她的要求可高了,我完全达不到。那些针法,我一开始根本分不清。而且,我还只能抽每天干完活之后的空闲来学。”
“娘,那会儿你多大?爹都不帮你干活么?”
“我八九岁吧。你们祖母不在的时候,他会帮我干些从井里打水、把水缸灌满的体力活。旁的也指望不了。因为你们祖母是一心想他寒窗苦读、金榜题名的。”
小包子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娘,你就值二两银子啊?”
“是啊。要不怎么说苦逼呢?”
魏楹站在门口,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推门进去,“你们两个,还不去睡么?”
一边看向沈寄,“又在给他们忆苦思甜啊?”
“不是你起的头么?”沈寄下意识看向钟漏,今晚回来得挺早。
比昨晚整整早一个多时辰呢。
魏楹看到她下意识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他们之间就到了要从这些细节来分析想法的地步?
沈寄想着魏楹是不是有话要跟她说,于是便要让姐弟俩回去睡觉。
小包子忙抓着她的袖子,两眼亮晶晶的问:“娘,在哪里买?”
沈寄楞了一下,然后屈起手指在小包子额头上敲敲,“你想买什么?”
小包子揉揉额头,委屈的道:“买媳妇,我有银子。”
他的媳妇本好多的。
魏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娘这种是你祖母撞大运才买到的。再不会有了。”
“哦。”
等到孩子都被抱走,魏楹说道:“看你给他们讲的。回头大街上要是再有人卖身葬父什么的,这小子肯定会去凑热闹。”
“我会告诉他,媳妇儿只有他娘才能给他买。”
沈寄顿了一下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魏楹摇摇头,“你不希望我早些回来么?往常我不都是这个时辰回屋的么。”
“哦,不是。”
沈寄把针线放下,看来魏楹是打定主意要粉饰太平的过日子了。
可是,她心头怎么那么膈应啊?
她明明就没有啊,这样却是平白无故矮他一截似的。狗皇帝!
这黑锅她得背一辈子了吧?
还得对魏楹这份宽宏大量一直感激下去。真是膈应!
待换过寝衣上了床,魏楹深呼吸几口把手放到沈寄身上。
沈寄看他一眼,没从他眼底看到从前这种时候的情动。
于是轻道:“明天散朝后不是还要去给皇长子上课么,早些睡吧。”
然后翻了个身背对他。
这样的勉强,她实在是没办法。
魏楹的手从沈寄身上滑下,愣怔了一下。
然后不知是叹气还是松了口气,闭上了眼。
次日早朝,皇帝突然发作,证据确凿拿下了安王一党,交三法司会审。
将一场宫变消弭于无形。
用皇帝话来说,我还没当皇帝的时候你都没赢我。
这会儿我是皇帝了,什么资源都在手里,还能输给你?
论功行赏的时候,倒没忘了魏楹的那一份。
而关于皇帝掳走沈寄的事,当然是被人全面压了下来,一点风声没有走漏。
朝堂上的众臣子经历了这一场雷霆风暴,都有些震颤。
魏楹也是一样,心头想着,撇开私德不说,今上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主!
可惜,私德太没有底限了。
而且他还是直接受害人,断不可能再在朝堂上待下去。
他往皇长子居所去,一路不少同僚主动和他打招呼。
在众人眼底,他如今不但是皇长子侍讲学士,还因为安王党作乱又有新功。
很多人都觉得,魏持己怕是要走大运了。
魏楹一一敷衍过去,心头冷笑。
只想着,安王余党会不会找上自己报复。
还有那件事,只要走漏了一点风声,都不得了。
所以,给皇长子授课时就略有些恍惚。
好在皇长子今日很兴奋,也没有留意到。
反而一直拉着他说话。
末了有侍从进来在皇长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愕然道:“夫子,你要辞官?”
皇长子的声音里有些不可置信。
这一次的宫变被消弭于无形。父皇最后的几句话,已经流露出了要立储的意思。
他既是嫡,又是长。
这个时候立储自然是立他。
为什么夫子眼看着有机会成为太子傅,却要辞官呢?
“夫子是不想辅助孤?”
魏楹摇头,“殿下既聪慧向学,又处事干练。还愿意听臣讲百姓疾苦。臣岂会不愿辅助殿下?是臣的身子不争气,不能再侍奉于殿下左右。”
“不就是病了么?孤遣太医去夫子府上为夫子诊治就是,犯得着辞官么?孤不准你辞官,孤喜欢听你讲课。”
皇长子的确是很喜欢魏楹。
既博学又务实,讲起文章深入浅出风趣动人,还体会过民间疾苦。
而且不是白胡子老头儿,也就没那么迂腐。
好沟通、可以交流。
魏楹只得道:“臣的毛病,太医治不了。既然殿下今日不太听得进去,不如课就讲到这里。殿下与臣随意聊聊?”
皇长子看他几眼,觉得他似乎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倦意。
不像是十年前的考卷上表现出的那个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少年书生。
于是道:“夫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
魏楹笑笑,“人生世间,哪能不遇到些事儿?总会过去的!”
只是,别让他每日来上朝,看那个他恨不得一笏板拍死的皇帝。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非走不可?”
无论皇长子怎么问,魏楹都和蚌壳一样,什么都不肯说。
末了,皇长子也只好放他离开。
心头寻思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魏楹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
第4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