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眼见眼前女子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整个人透着青春的朝气、灵动的活力。
不由得微微一笑, “听说太后瞅着你面善, 朕便也瞧瞧。”
说着凑过去和太后一起看翻开的佛经,咦了一声,“你的字倒是真的很面善。”
这么说皇帝没觉得自己面善。
就说嘛, 怎么会突然就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本尊的爹可是活活饿死的, 她从小吃苦受累的长大。
不过是太后瞅着她面善。
所以皇帝碰巧也在, 太后就叫儿子帮自己看一看而已。
什么还珠格格二号, 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回皇上的话, 臣妇的字是小时候临摹外子的字练的。所以与他的字甚为酷似。”
皇帝点头, 想起来了。
他从前特地翻看过魏楹在翰林院抄写的几十本公文。
从字观人, 能看出其人一些心性。
所以,才会有印象。
对了, 眼前的女子,自己还吃过她给夫婿做的红豆酥,很是爽口。
他方才也听太后说了几句关于沈寄的童年,知道她是魏家的童养媳。
倒是没想到魏楹那小子看起来板正,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筹谋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事了。
“哦,是他教你的?”
沈寄摇头,“回皇上的话,不是的。是臣妇偷偷拿了他的手书,然后用毛笔蘸清水临摹出来的。”
皇帝挑眉,太后也惊讶的道:“你竟然如此好学!难怪会有今日。”
沈寄赧然,她是为了尽快本土化。
后来更是有了写春联卖钱的动力,所以才那么刻苦的。
“也不是都臣妇自己练的,后来魏大哥知道了也有抽空教过。”
沈寄想起那时候魏楹把着她的手,教她怎么转弯、怎么写那一撇。
然后两人分那卖了春联的三四两银子时的快乐,忽然有点走神。
太后如何看不出来?年轻小夫妻这么分居两地也不是个事儿。
回头和皇帝说说,就把那魏楹调进京来算了。
听到皇帝打趣的两声低笑,沈寄很快醒悟,收敛了心神。
“皇上、太后,臣妇失态了。”
太后乐呵呵道:“无妨无妨,谁不曾年少过。这佛经你抄完诵读了多少遍?”
沈寄开始根本不知道还需要跪在佛像前诵读,以为抄完就了事了的。
还是顾妈妈提醒,她才勉为其难读了读。
现在太后问起,她觉得在这种人老成精的人面前,这种一目了然的事最好不要撒谎。
于是老老实实的说:“太后,臣妇抄经觉得得了些好处。可是,跪在佛祖像前,还是只诵读了一遍。”
太后扑哧声笑出来,“你倒是老实!许多人都是捧着所谓诵读了百遍、千遍的佛经,送到哀家这里来。你可倒好,勉勉强强的诵读了一遍就拿来了。”
皇帝问道:“你说你得了好处,什么好处?”
这两位大BOSS都表现得很平易近人。
沈寄是一向知道越是大人物越对小人物平和的。
所以一直以来当面交流时并没有露怯。于是坦然的说道:“回皇上的话——”
皇帝摆摆手,“套话不用说了,直接回答便是。”
“是!其一,臣妇因为给太后抄经,生活中还是起了一些变化的。臣妇发现在臣妇的年岁,要做到宠辱不惊还是太难了。可是佛经能够让臣妇的心平静下来;其二,臣妇从前的字完全脱迹于外子的字。可是经书上的字也是很有笔力的,给臣妇启发不少。”
皇帝点点头,沈寄说的是不是真话他自然听得出来。
正如太后所言,所有人投其所好都把佛经诵上百遍千遍,她勉力为之也只有一遍。
十七八岁,要能钻得进佛经里头去,那该是有多不幸啊。
于是他笑着对太后说:“这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她的红豆酥做得不错,不然让她做来母后尝尝?”
太后笑斥道:“你一个堂堂的皇帝,居然还惦记着臣下家的吃食。说起来,你到底什么时候吃过啊?”
“那一次,朕无意中走到翰林院。只有魏楹一个人在整理文书。他摆在桌上的,请朕尝了一个。”皇帝笑着说。
沈寄知道是哪一次。
就是那次魏楹从刚入仕的御前小红人,一下子成了得罪皇帝的、没有眼力见的倒霉蛋。
差一点就翻不了身,死在马知县的计谋下了。
皇帝看向沈寄,“你可觉得朕只因魏楹面上露出些情绪,就贬他两级做得过了?沈氏,说实话!”
说到最后,皇帝已经板起了脸,浑身散发出一股威压。
沈寄心头有些犹豫。
万一一个没答好,魏楹又让贬了怎么办。
毕竟她确实不是还珠格格,不会真的言者无罪。
可是皇帝都让说实话了,如果瞎编也编不过去。
“臣妇一开始是这么想过。可是后来不觉得了。”
“为什么?”
“因为臣妇发现魏大哥,呃,不,外子——”
太后看皇帝一眼,然后开口,“小寄,不用紧张,你爱叫什么只管叫就是了。”
她这一眼皇帝明白,老人家还是觉得这极可能是早逝的七皇弟的骨血,让他不要逗过头了。
她老人家第一印象觉得像,后来又听说像皇弟宠爱的外室,便觉得有些靠谱了。
皇帝想想,是与不是,各占一半。
他也希望是,不过不能乱认啊。
但是他的面色还是缓和了不少。
沈寄便道:“魏大哥慢慢振作以后,发挥出才具,倒显得更适合如今这般做实务,主政一方。而且一来一去的,他从七品贬到八品。出京本该升一级,偏偏还贬了一级。然后又八品到七品,七品到五品,反而还升级了。臣妇也才有机会进宫来觐见太后和贵妃。”
昭帝笑开,“这是实在话!”
一边站起来对太后道:“母后,儿臣御书房还有事,这就告退了。回头再来看母后。”
太后挥挥手,“去吧,你在这里没得把小丫头吓着了。”
沈寄跟随宫人一起跪下恭送皇帝,然后跟着众人起来。
太后叫她过去,指着抄好的佛经对她说:“从字上看,你倒的确是经历了一个从心头动荡到平静的过程。小小年纪能这么快看明白事理,殊为不易啊。”
沈寄心道,那是因为我前后活了快四十年了。
“也许是臣妇的生活经历过起落的缘故。”
太后转着手上的念珠,“倒的确是起起落落,看来人生的确不能是一帆风顺的坦途。对了,皇上惦记的那个红豆酥,你到小厨房做一些来尝尝吧。哀家这会儿正好有一些饿了。”
沈寄乖巧的应了声‘是’,然后出去。
她这会儿不热了。
方才在回答皇帝的话的时候,背心出了冷汗。
这个时候布料贴在身上,屋里又搁了冰,感觉还有些凉。
之前皇帝在说起红豆酥的时候。
宫人们已经在小厨房准备了一些红豆。
沈寄瞅了瞅,把其他需要的物事一并添上。
然后就在里头忙活上了。
她将诰命礼服脱下,只着了里头一件纱裙,然后系了围裙干活。
做小点心对她而言是小意思,很快就做得了。
做得不少,放了三个小碟。
端上去后,太后呵呵一笑,“来人,给皇帝送一碟去。难为他记挂了这么久。再给贵妃也送一碟去。来,小寄,你坐过来,陪哀家用一点凉品。”
沈寄抬眼看去,见到小几上摆着十数种凉品:雪梨浆、椰子酒、木瓜汁、酸梅汤、荔枝膏、梅花酒、乳糖真雪、绿豆水......
说实在的,说皇帝惦记她做得红豆酥,估计只是当时吃了个新鲜.
今天见到她本人就想起来了。
这宫里的好东西真是应有尽有啊。
只是,她没口福啊。没口福品尝一下宫里的好吃的。
太后看她一副悲催的小模样楞了一下.
然后省起她还在治宫寒,得忌生冷食物.
于是笑道:“哀家忘记了。可是不就是一口吃食,也值得你这样?”
沈寄叹口气,“太后,不瞒您说,臣妇一直很好吃。闲来无事也时常弄些新鲜花样来吃。这也是臣妇生活中的一个大乐子。这一旦吃不上,心头是百爪挠心啊。”
见她说得可怜,太后笑道:“原来是个小吃货!难怪会穿街走巷去寻觅美食。不然也不会救到豫儿了。水果你能吃么?”
说到这个,沈寄有些不平,“庄太医说臣妇可以少吃,可是家里人直接就不给臣妇吃了。”
尤其是顾妈妈,她想摆几个水果在屋里闻闻果香都不给她,说是怕她偷吃。
沈寄是一向不怎么喜欢用香炉,只喜欢在屋里拜些鲜花、摆些水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