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炭盆可近, 不然她这个年就要过得饥寒交迫了。
“谢三叔祖母。”沈寄知道三叔祖母是不愿她到魏家的第一个年就过得不如意。
族老们原本就不乐意她进门。
今天闹那一出虽然不是她的过失, 但听到事情跟她有关, 就会觉得她是多事之人了。
各房的态度本来就是看热闹的居多, 那两万两银子的确也给她招了不少仇恨。
方才同辈那些妯娌艳羡她做官太太又在京城见大世面, 又说到她妆奁多。
这明摆着是在拿魏楹把一万两银子给她办嫁妆的事说事呢。
虽然这种戏目她看着实在无趣, 便也打起精神看起来。
好容易挨完了两出折子戏,有人来知会了一声, 外头小厮们便放起爆竹来。
沈寄这才来了兴致,撑着下巴看了起来。
见到有人盯着她看,她才发现身遭的人,三叔祖母那辈的都用软绵堵了耳朵。
方才有下人问沈寄,她没要。
而那些个妯娌还有三姑娘等人都互相抱作一堆,她这样兴致勃勃的倒成了异数。
其实,要不是这是在老宅里得守规矩,她都能蹦跳着下楼自己拿了香去点爆竹了。
“侄孙媳妇,你不怕么?”三叔祖母问道。
“不怕。”沈寄笑眯眯的回答。
“倒是个男伢子性子。”
这一整天发生的事都让沈寄觉得她和老宅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她再不想回来过年了。
这是不是二夫人的目的呢?
她似乎很忌讳自己和魏楹回老宅,像是要赶着他们赶紧走的感觉。
谁稀罕回来受气不成?
正如魏楹所说,如果不是办好了事就走太过失礼,她也想明儿就启程回家了。
守岁似乎是必须的,连三叔祖母那辈的人都等到交了子时之后才陆续散去。
沈寄便从善如流等四夫人走的时候同她一道,魏楹那边还被绊着走不了。
“之前宴席上我都担心你哭鼻子呢。这种委屈很少有人受得了的。可又说不出来,一说反而没理了。”
沈寄笑笑没说话。
她可是嫡长孙媳,对一个家族来说至关重要的,怎么能在年夜饭那种场合哭鼻子呢?
“嗯,能撑住就好。”
“多谢四婶。”老中青三代魏家媳妇,给自己比较善意回馈的似乎就是这位四婶和三叔祖母了。
不过,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不好,却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沈寄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和人交心的人。只是善意嘛,可以先收下。
回去以后,看屋子的挽翠赶紧冲了热茶端过来。
看阿玲进了门脸便垮了下来,心头便有些数了。
沈寄压根没吃好,后来看戏时胡乱塞了两块点心。
这会儿早饿了,便让给她下碗面来。
挽翠答应着出去找了个机会问阿玲出什么事了。
阿玲小声道:“那些人把奶奶安排在上汤、上菜的位置,吃不了两口就要起身让人。看戏的时候也是在角落的位置,离火盆也远。要不是三老太太叫了奶奶坐过去,肯定得把脚冻坏。太欺负人了!”
挽翠皱皱眉头,“算了,别说了。这才是个开头呢,之后几日奶奶都得跟着二夫人到各处做客。你去歇着吧,我到厨房端面去。”
“那位还老实吧?”阿玲小声问。
“嗯,一直在屋里呆着呢。”
阿玲哼道:“吃得饱穿得暖,她日子倒是过得比奶奶还好。”
“别嘟囔了,快去睡吧。”
面端来,热气腾腾的。
沈寄感概道:“要是手里没有银子,什么都得等着公中拨银子,我回来就连这碗面都吃不上。那些旁支没什么收益的人过得也真是不容易。怪不得今天说话都酸溜溜的呢。”
“跟奶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奶奶贪了他们的银子克扣了她们。”
沈寄笑了笑,低头吃面。
人嘛,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尤其觉得那人还不如自己的情况下。
她们好歹还是真带了陪嫁进门的。
不像沈寄,那可全是魏楹的银子。
而且她也不过回来才受点闲气。从前在京城可是当家奶奶,银子也尽着花。
比她们这些头上有婆婆、太婆婆的妯娌幸福多了。
要对付二夫人,首要就是要把这个贪了公中银钱的事捅出来。
相信已经有人做了不少的努力,只是一直没有成效。
魏楹母亲的事不是那么好查,一点着手的地方都没有。
倒是先把二老爷、二夫人拉下马,倒还有可能把这事一并查了出来。
只是,二夫人既然能够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哪是这么好扳倒的?
沈寄这个除夕过得很不爽,唯一的一点好事便是下午终于正式成为了‘魏沈氏’。
魏楹直到二更的时候才被管孟扶着送回来。
沈寄是很想踢他去睡书房的。
可是下午顾妈妈才提点了她。
这又是在老宅,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而且前院子就住了三房魏家人,要是知道她这么做了并且传扬出去,这几日出去做客口水也淹死她了。
胆敢不以夫为天,在婆家你都敢这么做了,回了你那个小家还不知怎么猖狂呢?
那样怕是连三叔祖母和四婶都会对她严重不满的。
所以,她只好起身穿了衣裳,让管孟把魏楹送进了卧室。
脱了外衣把人塞到热被窝里,又拧了热毛巾给他擦手、擦脸、擦脚。
他们在饮食上并不是没有防备的。
可是只能在大厨房吃饭,接下来又总是这样的宴席,有时候真是防不胜防。
不用是毒药,那太明显了。
可是就算是慢性的什么药也够吓人的。
所以,沈寄随行其实是带了一位熟识的欧大夫的。
其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在研究毒物方面有些自己的心得。
因为药铺开在魏宅附近,时日久了便熟识了。
沈寄问起的时候魏楹想起有这么一个人物。
他是一贯喜欢结交奇人的,便也有了些往来。
沈寄就邀他同行了,其实就是出高价让他跟着走这一趟。
他也只以为是争家产之类的事,想着过年自己孤孤单单的,还不如找个地方热闹过活。
往日里跟小魏大人相处不错,魏夫人为人也挺大方,便跟着来了。
此刻,欧大夫过来瞧了瞧说就是喝醉了无碍的。
明早醒了喝了醒酒汤就没事了。
然后就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沈寄叹口气,魏楹今晚一看就是真的醉了。
也不知道是主动醉的还是被灌的。
那么多堂兄、堂弟,一人来敬一杯,就够喝翻他了。
谁叫他顶了个本代最杰出、最受看重的子弟的名声呢,而且还是横空出世的。
别人科场不如他得意,趁着这种团聚的时候灌他几盅还是可以的。
沈寄忙活完再躺下去。
好在屋子里有炭盆,并不冷。
刚躺下,魏楹就缠上来了。两手捧着她的脸含糊说道:“小寄、媳妇儿,你还要几时才能长大啊?”
沈寄一愣还不及反应。
他又伸出手拉着她披散的头发往上扯了几下,扯得她头皮生痛。
“有时候我都想这么帮帮你。”
沈寄伸手把他的爪子拍开,“去你的揠苗助长,你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啊?”
她受了一天的气,心头正不顺呢,又被他这么毛手毛脚的扯头发。
于是伸手拉拉他的耳朵,“乖乖睡觉,听到没有?”
“要睡媳妇儿。”魏楹扭着头避开沈寄的手,把脑袋埋在她颈窝里。
沈寄只好抱住他,这就是旁人眼底的少年老成,冷君子。
第二日开始,便是各家轮着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