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还被春风得意的徐茂取笑呢。
中午出了值房到外头小酌时,那家伙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
那个混蛋!
还有跟着来的胡月半,跟自己炫耀他十四就有了通房。
还说如果不会,晚上就带自己上青楼走走,找个深谙此道的姐儿包教会。
然后两个人又凑在一起唧唧咯咯的说他惧内云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听到。
“安全渠道?说说,都有哪些?”沈寄笑眯眯的抽回手。
“嘿嘿,你知道我从来不理会这些的,都是徐茂和胡月半胡说的。”魏楹自知失言,低头喝茶。
沈寄也没有追着问这个问题,反而兴致勃勃的道:“徐茂就在京城附近啊,那来回一趟多少时间呢?”
魏楹立即明白她的问题,“嗯,不远,坐马车来回也就一个半时辰。你要是想去踏青,休沐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听说你今天去看德叔、德婶去了?”
沈寄便简单的把他们的情况说了下。
魏楹道:“天地为炉阴阳做炭,谁在这人世逆旅里不是在苦苦挣扎。哪怕是表面上光鲜无比的那些人。”
这一句似乎有感而发啊,不单单只是为了德叔德婶的经历而已。
沈寄眨眨眼看着他,魏楹放下茶盏,“譬如说我吧,别人看我是新贵,不到弱冠之龄中了探花,殿试那日又得圣上青眼,直接就进了翰林院。然后又是淮阳魏氏的长房嫡孙。可谁知道我在翰林院总觉得束手束脚,皇上日理万机早将我抛到脑后了。而家族于我的助力也必须我青云直上才能借得到。推之其他人,也是一样。”
“到底在说谁,别跟我打哑谜。”沈寄不喜欢他话说一半藏一半的。
要是觉得跟她说不着就别在她面前露个话头啊。
魏楹伸手往上指指。
沈寄疑惑的抬头看了下,然后用口形说道:“皇帝?”
魏楹面色一变。
这个小寄,胆儿太肥了!
他说的是那些龙子凤孙,她却直指问题的根源。
其实细究起来,话也没说错,皇帝也有他的烦恼呢。
他们进京的一路多少也听到了几句议论。
前几年中宫所出的太子薨了,无子。
所以,殁太子剩下的那些皇兄弟们就都盯上了他空出来的位子。
这么一来,当然是当爹的和当儿子的都在为那个位子烦恼。
魏楹今天是无意间窥知了一件秘事,所以心有所感,在沈寄面前他一向没什么遮掩,便直接脱口而出了。
沈寄说完,自己比了个噤声拿针线缝合嘴巴的手势。逗得魏楹就是一乐,知道轻重就好。
沈寄面色一肃,“你千万不要卷进这种事情里头去啊。如今......如今还不会有大事,十年后就不好说了。”
魏楹点头,是,如今皇上春秋正盛,十年之内可保无虞。
十年后真的就不好说了。
说不得到时候就是一场风云变幻。
卷进去的人,能站对位置的毕竟只有一方,那其他人呢,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放心,我有分寸。”
沈寄想起他被抓进大理寺的日子,还有终于被弄出来却是遍体鳞伤,脸色就不太好看。
魏楹一手托着她的手,另一只也覆到手背上,安抚的轻拍,“别怕、别怕,我就一七品芝麻官,那些爷正眼都不会瞧我的。”
“那十年后呢?”
“十年后我也还不及而立,在论资排辈的翰林院,最多升个一级两级吧,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魏楹眼底一抹隐隐的不甘,沈寄见了心头有点担心。
其实魏楹这么平稳的在翰林院她觉得挺好,清贵。
而且只要谨慎轻易又不会卷进什么是非里去。
可是魏楹显然是不乐意一辈子就在里头熬资历的。
如他所说,能做丞相的可不是从翰林院里能熬出头的。
都是有办实务的经历,通常还曾经是封疆大吏一般的人物才能担当。
不然,根本不足以在朝堂服众。
他不会为了升迁,贸然站队吧?
站对了是拥立之功,站错了可就万劫不复了。
不但他们这个小家,就是淮阳魏氏,甚至有瓜葛的林府都要被拖进万丈深渊。
魏楹看她脸都白了,心道他媳妇怎么就这么能举一反三呢。
一把将人揽了过来,承诺的在她耳边说道:“我断不会为了升迁做出不智之事来,你信我。最稳妥的路就是站队站皇上这边,日后谁是太子我效忠谁就是了。这是皇朝正统,也该是我辈读书人的正道。”
“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这辈子有没有诰命夫人做,能不能扬眉吐气让那些曾经狗眼看我低的家伙后悔都是其次。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最重要。”
“嗯,我记得了。这个事儿我绝对不会冒进的。”
沈寄心头苦笑。
这个事儿不冒进,可是他求上进的心是挡不住的。
只是,要走得远,遇到的风浪必定就多。
跟了这个男人,注定就不能过省心日子了。
晚饭过后,魏楹拉了沈寄出去散步。
这个宅子在沈寄眼底很大,因为这是她的家,她是女主人。
其实这里比她之前呆过的林府还有去过的薛府都小多了。
要安置下她的陪房还得另外起两排平房。
这样一来,整个院子的屋子就略有些密了,少了疏阔之感。
甚至在一些人眼底,这里根本都不能称为府邸,只能做别苑。
可是,沈寄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魏楹上朝略有些远而已。
这也没办法,越靠近皇城的房子肯定越贵的。他们现在肯定买不起。
两人在院子里四处走着,成年男仆都避出去了。
魏楹索性摆手让跟着的人都跟远些,他和沈寄一起慢慢转悠,就像新婚第二日一般。
沈寄略有遗憾。可惜是在外头,不能携手也不能并肩。
魏楹在人后和她很随意,可是人前却是端着的。
就像从前,他背着魏大娘帮她干体力活可以,却万万不能让魏大娘或者是旁人知晓水缸里的水是他担的。
“看,水井。”沈寄指着半月门那边的一口井道。
那个时候在乡下,魏家就有一口井。
魏大娘不在,魏楹帮她打水然后担到水缸边,她便是负责放哨的。
魏楹轻轻‘嗯’了一声,也想起了那段记忆,嘴角往上勾了勾。
那会儿他只是看沈寄那么小,活儿那么多,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就坐在屋里读书而已。
后来,她能挣钱了,姨娘也就把那些琐事陆陆续续接过去做了。
他也就没有帮忙的机会了。
“其实一开始,姨娘待你也挺严苛的,难为你只记得她的好。”
沈寄摸摸鼻子,她小时候也不是一点没怨恨过魏大娘的。
甚至魏楹也被她在心头偷偷诅咒过。
可是如果当时不是魏大娘买她回去给病得惨兮兮的魏楹挡灾,她恐怕就饿死在大街上了。
从客观上来说,魏大娘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第79章
接下来的几日很是平顺, 沈寄慢慢对管理家事熟练起来。
只是,在没想到的地方却发生了一件让她很不痛快的地方。
喜儿,魏大娘的贴身丫头, 今年上半年刚满了十四岁。
这个丫头, 是魏大娘被抬了姨娘之后跟着她的。
如今,她要把这个喜儿给魏楹做通房。
沈寄听了,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直防着七夫人和陈复。
没想到如今第一个跳出来跟她作对的却是被她看做自己人的魏大娘。
“你年岁还小, 他珍惜你愿意晚一些圆房, 这些是你们的事。”
“要不要通房也是我们的事。”沈寄心头不舒服, 硬邦邦的就回了一句。
魏大娘脸色变了变, “我知道我只是个姨娘, 不算是正经长辈。可是,好歹也是我一手一脚拉拔你们两个长大到如今的。楹儿他年岁不小了,人家胡少爷的娃娃都满地跑了。就是那个徐少爷,虽然没成亲, 身边也有貌美的通房丫头伺候着。为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是因为必须阴阳交泰, 阴阳失衡那是有害的。”
“大娘,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这些还需要人对我说,这是谁都知道的。”
“可是你之前明明是不吭声的态度, 现在却要管这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