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裴彧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许银翘的身子才彻底放松下来。
方才的一番动作太过缠绵,现在回忆起来,许银翘有些后悔。
自己应该在裴彧的手搭上她腰肢的时候, 就将他推开的。
如今这一番景象落在韩因眼里,他是不是又要担心, 自己意志不坚, 会随着裴彧回去?
想到这里, 许银翘仰起脸问韩因:“你方才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
韩因鼻孔闷哼,重重出了口气。
许银翘解释道:“韩因,你别生气, 他什么都不知道。”
韩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许银翘有些惶惑, 在他的掌心挠了挠。
韩因终于开口了, 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没生气。”
“胡说,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好吧, 我有一点不高兴,不过不是针对你, 而是对他。”
看着许银翘一脸惊慌的样子, 似乎真的怕方才的举动伤害到韩因, 韩因内心就算有一点气,到现在顿时也消散了。
“真的?”许银翘惊喜地抬起头看。
韩因冲她笑了笑, 笑容中带着些轻松。他拍了拍她的肩:“真的。”
“他迟早会走的。”韩因道。
不知道是说给许银翘听, 还是在安慰自己。
许银翘立刻高兴起来:“谢谢你替我解围, 韩因。”
“银翘,你知道的,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韩因的声音放软下来, “只是,你日后给他上药的时候,旁边一定要有人陪同。他看起来,像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样子。”
许银翘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知晓了韩因的意思,许银翘松了一口气。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挂在韩因身上,形成了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许银翘身子一动,脚底沾地,就要开溜。
腰间却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缠住了。
韩因手臂弯曲,许银翘的身子被卡在他的臂弯处,动不了。温热的呼吸喷到许银翘的头顶心,热热的,吹动毛茸茸的头发。
“嘘,别动。”韩因说。
“为什么?”许银翘不解其意。
她用手抵住韩因的胸膛,一推,不成,她又加大了力量,再推。
男人的力气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就算许银翘用了再大的劲力,也无法从韩因的臂膀中挣脱出来。
许银翘仰起脸,一脸疑惑地望着韩因,蹙眉道:“裴彧已经走了,你还这样做什么?咦,你喝了酒?”
许银翘鼻子皱了皱,闻到一股辛辣的气味,好难闻,好讨厌。
韩因确实乎喝了酒。
在篝火旁边,他与几个月氏人对坐交谈,为了显示与月氏原住民的亲近,韩因被灌了几口酒下去。
酒是自家酿的,并不精致,闻起来,有一股刺鼻的辣味。
察觉了到许银翘细嗅的动作,韩因偏开头去,不愿被许银翘闻到气味。
他的头却挨紧在许银翘耳畔:“别动,别说话,他会回来。”
他?裴彧?可是裴彧不是走了么?
许银翘内心疑惑,悄声道:“你说真的?”
“信我。”韩因道。
他有意无意,又把许银翘拢紧了些。
但为了谎言不被戳穿,许银翘还是停下了动作。她分出一只手拢住了韩因的胳膊,从外头看去,倒像两个人紧紧相拥似的。
许银翘竖起耳朵倾听。
外头静悄悄的,并无一点脚步声。
她刚要说话,韩因又给许银翘比了个“嘘”的手势。
许银翘紧咬住下嘴唇。和一个男人贴得如此之近,让她有些不舒服。就算是帮了她很多忙的韩因,也不成。
许银翘的身子绷得紧紧的,试图找到裴彧折返的证据。
可是没有。
寂静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让许银翘疑惑,莫非韩因在欺骗她?
裴彧根本不会回来,不是么?
许银翘的身子又不安分地动了起来,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像方才那么轻柔,韩因的手臂上,被她掐出了十个月牙型的小印子。
可是韩因还是固执地不松开。
正当许银翘准备喝止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刺耳的“滋啦”一声。
是屏风!
许银翘回头看去,分隔帐篷内外的屏风,跌倒在地上,屏风之上,出现老大一个豁口,仿佛被狮子吞了一般,黑洞洞的。
地面上烟尘溅起,烟尘背后,站着裴彧。
许银翘的嘴巴张成了圆形。
裴彧漂亮的凤眸,此时沾染了赤红,眸中仿佛蕴含着无限风暴,死死盯住抱在一起的二人。他拳头捏紧,指节之上,几根木刺龇进皮肤。裴彧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完全没有在意手上的伤口。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完全没有听到声音。
许银翘下意识松开手,韩因也放开了笼罩许银翘的臂膀。
这一幕落到裴彧眼里,是如此刺眼。裴彧活像投入湖中的一颗臭石子,惊扰一对偷情的野鸳鸯被惊扰。裴彧的胸膛不住起伏,心中仿佛又无限风暴汇聚。
她怎么敢!
一种莫名的占有欲攫取了裴彧。他大步向前,毫不犹豫将那木屏风踩了个塌陷。
许银翘以为裴彧要上来对她动作,小心地往韩因身后躲了躲。
谁知,这动作落在裴彧眼里,更佐证了他方才的判断。
裴彧的步子很大,三两步就走到近前。许银翘怕他直接撞到韩因身上,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韩因却并不怕裴彧。
相反地,韩因不紧不慢地哂笑一声:“夜闯夫妻帐,知道的,说你是来诊疗的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不惯鸳鸯双宿双飞呢。”
许银翘一听到“鸳鸯”“双宿双飞”的形容,刷一下面红耳赤。韩因看起来是个正经人,什么时候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许银翘赶忙踮起脚尖,想要捂住韩因乱说的嘴。慌乱间,她的身子几乎整个贴到韩因身上。
但这番行为却让裴彧更加愤怒。
仿佛有一根尖针,在裴彧心里乱捣。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分开他们,分开他们!
眼前的这幅画面,本不应该发生。
裴彧的拳头紧攥,指甲嵌入皮肉里,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说时迟,那时快,裴彧一拳打到了韩因鼻梁上。
许银翘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面前有一阵清风刮过,下一秒,韩因就捂住鼻子,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跌坐到床上。
“你干什么!”许银翘立刻尖叫起来。
她像一只老母鸡,张开双臂,挡到二人中间。许银翘身躯单薄,站在两个小山似的男人中间,分外无助。
此番举动,无异于蚍蜉撼树。
谁知,裴彧的动作却停下了。
他的第二拳,原本预备砸到韩因的脸上,现下却生生止住了动作,离许银翘脸颊不过一寸之地。
“你在发什么疯!”许银翘简直无法理解裴彧的思维。
裴彧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笑了起来。
“我或许真的疯了。”他笑道,“我以为,你曾经是我的妻子。”
此话一出,许银翘心里警铃大作。
她试探着问道:“你的记忆……恢复了?”
许银翘的问话,一下又让裴彧想起过去。脑中的刺痛如蛛网般密集,裴彧被疼痛狠狠一撞,双手抱头,慢慢蹲了下去,脸上浮现出痛苦的颜色。
“不,不……”裴彧喃喃自语。
在被许银翘疗伤的那段过程中,裴彧的脑海里,出现了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
似乎以前也有人帮他疗过伤,温柔的手指抚摸过他的伤口,像是蝴蝶触角一般,轻柔又温顺。
紧接着,记忆里出现一个凤冠霞帔的背影。他拉着那个人的手,在神像前礼过三巡,饮过合卺。
那背影清瘦纤细,与眼前的银翘,有着九成相像。
难道那人并不是她么?
裴彧痛苦地捂住脑袋。
看到裴彧的样子,许银翘松了口气。还好,他的记忆没有恢复,裴彧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许银翘就是他的妻子。
这就给了许银翘发挥的余地。
“或许这只是你的想象罢了。”许银翘摆出一副冷静分析的样子,“你看,你说一口大周官话,如果你有妻子,一定也是大周人氏。而我们都居住在大漠上,所以,我只是和你的妻子有几分相似罢了,你这是认错人了。”
裴彧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放空,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但是,你非但没有感激我的疗愈,反而还打伤了我的丈夫。”许银翘说着,指了指韩因。
方才还干净整洁的男人,此时嘴角处多出了一丝血迹。韩因用舌头舔了舔口腔里的伤口,呸一声,吐出一口血沫,佐证裴彧的恶行。
她恶狠狠地对裴彧道:“所以,我请你出去。并且,再也不要踏入这里一步。”
裴彧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