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应药品还在原来的位置,她还得回去拿。
许银翘匆匆出走帐篷, 恰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定睛一看, 是月氏族一个年轻后生。
那月氏人见到许银翘, 眼睛一辆,口中立刻冒出一长串话。许银翘先是一惊, 旋即侧耳倾听, 虽然她不懂月氏话, 但在部族内生活许久,竟然也能捕捉到一两个关键词。
那人说,韩因,烤肉, 送,找人。
许银翘福至心灵,忽然明白过来。她指指烤肉,又指指自己。
送我的?
月氏人立刻点点头,赶紧将烤肉递给许银翘。
许银翘小心翼翼地拿帕子包住了那块羊肉,肉皮表面还冒着滋滋肥油,隐隐带着被火炙烤过后的余热,落在掌心,灼热又滚烫。
许银翘啃下一口,油花子在嘴中绽开,温润的口感立刻充斥了整个口腔。
一想到这块肉是韩因特地差遣人送来的,她的心就变得暖乎乎的。
许银翘一面吃,一面拿着药走回去。
月氏人见到她行走的方向,面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他撵上来拍拍许银翘的肩,比了个疑问的符号。
许银翘解释道:“我去帐中,给他疗伤。”说着,她挥了挥手中的草药,再点点帐篷。
月氏人看了眼帐篷,嘀咕了两句,没再和许银翘说话,一转身,匆匆走回了篝火旁。
送肉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许银翘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是给裴彧治好伤,然后把这尊大佛送走。
许银翘跨进帘子的时候,嘴角的油星没有撇干净,唇角沾了一两点亮亮的东西,在火光下分外明显,活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
“你去偷吃了?”
裴彧趴在“床”上,尖尖的下巴颏儿抵在软垫上,看到许银翘的身影,他唇角噙出一丝笑意。
“什么偷吃?”许银翘不明白。
裴彧倒是很有耐心,将手指缓缓地绕嘴一周。
许银翘见状,摸了摸嘴巴,果然感到手指尖有些油油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从旁拿下一条丝绢浸在水里,朝指尖擦了又擦,这才将那一点油星子擦去。
“你去吃烤羊了?”裴彧问。
“你知道有烤羊?”许银翘随口应答。
“你夫君为你烤的吧。”裴彧语带试探,“怎么,你爱吃羊么?”
“韩因他爱吃。”许银翘顺口回答。她花了整整一秒,才反应过来,裴彧说的夫君是谁。许银翘赶紧回答道:“我夫君爱吃。”
裴彧点点头,似乎相信了许银翘的说辞。
许银翘松了口气。
她还没适应“韩因妻子”的身份,在裴彧面前,稍不注意就会流露出破绽。
许银翘并不能确定,裴彧是否相信了她。但她提醒自己,今后可要更加谨慎,做实了他人妇的身份。
她可万万不想和裴彧再有什么瓜葛了。
裴彧饶有兴趣地盯着许银翘在房内走来走去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得了闲,就爱在她身上打量。许银翘走来走去,本是极为平常的动作,在裴彧眼中,竟变得摇曳生姿起来。
“哦——原来,是夫君呀。”裴彧说着,露出一丝坏笑,“那为何你们会分床而睡呢?”
裴彧抛下惊雷,打量着许银翘的反应。
许银翘立刻明白过来。
坏了,分床的事情,还是让裴彧发现了!
“你在我出去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内室?”许银翘蹙起眉头,一幅不高兴的样子。
“这算溜么?”裴彧摊手,“进来的时候,我便一眼看到,床榻上只有一个枕头。银翘,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与韩因只枕一枕吧?”
许银翘咬了咬下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彧笑了笑,笑容中,有一种分外艳丽的得意,令人夺目:“看,银翘,我还没问到底呢,你便不打自招了。”
他冲许银翘挤了挤眼睛,眼里的意思似乎在说:别玩什么把戏,我都知道了。
许银翘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几乎抿成一条线,睫毛如同小扇子般忽闪忽闪,一小块阴影落下在眼底。
灰色的,像是蝴蝶的羽翼。
她咬着牙道:“你怀疑?呵,等我夫君回来,你便会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夫妻。”
“那我可拭目以待。”裴彧挑眉。
“少废话,躺好了。”许银翘着实不擅长撒谎,她从桌上拿起一条绢布,塞入裴彧口中。
绢布一点点地,推入裴彧的口腔内室,许银翘的指腹,触摸到他温热的唇瓣。
一瞬间,许银翘似乎感到一种错觉,裴彧的嘴唇,在她的手指上黏了一下。
像是沾了蜜一般。
“你干什么!”许银翘立刻抽开手,双目中满是警惕。
但是,裴彧的口腔已经被绢布塞满。他的腮帮子鼓起来,一动不能动,眼睛瞪大了,瞧着颇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许银翘甩甩头:别被表象迷惑了。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别碰我。”
裴彧的眼神一暗,不再看她。
许银翘低头,用洁净的绢布浸了水擦拭伤口。裴彧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他手上之后,又在地上打过滚,没有好好养护过,因此,未愈合的新伤嵌进了泥沙,如果许银翘不清理干净,便不能为裴彧上药。
疼痛让裴彧的身子一瞬间就绷紧了。
他闷在绢布里头呜呜声音,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许银翘正低头,专心致志地将伤口中嵌入的粗砂砾挑开来,几缕发丝垂下,她顺手将其别在耳后。
没了发丝的遮拦,许银翘立刻感受到脸上灼热的目光。
裴彧那只完好无损的左手撑着下巴,他的头立起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许银翘。
许银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咬了咬嘴唇:“你看我做什么?”
裴彧眨了眨眼睛。
许银翘躲闪着将眼神挪开,俯下身来,处理裴彧肩膀上的伤口。
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手,抵住了她的后腰。
许银翘想要移开,那只手却越抓越紧,直到将许银翘的腰肢箍住不得动弹。
“撒开。”许银翘道。
裴彧丝毫未动。
“我说,撒开!”许银翘急了,伸手去掰他的手指。
她还差最后一点点,就那么一点功夫,就可以完成了。
偏偏裴彧在这时候闹幺蛾子。
许银翘并不否认,二人在身体上互相吸引。但是,她并不准备与裴彧发生任何关系,肉//体上的触碰,更不能行。
许银翘咬着牙,手上动作飞快。
当她为最后一个伤口清洁敷药完毕的时候,身后却传来韩因的声音。
“银翘……”韩因进屋,看到许银翘纤细的人影,俯身在裴彧身上。
她的嘴,几乎都要触碰到裴彧的胸膛。裴彧的手搭在许银翘腰上,一幅胜利者的姿态。
韩因手中一松,不知自己该进还是该退。
许银翘回头,看到了韩因,眼睛刹那间亮起:“韩因,你来啦!”
她顺着韩因的目光,看向裴彧不安分的手。许银翘顿时有些没来由的心虚。
韩因的声音有些干哑:“你还是让他了,不是么?我或许不该此时出现。”
许银翘终于挣脱了裴彧的桎梏。她亲热地上前,挽住韩因的臂膀:“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正是个戳破裴彧幻想泡泡的时候。
许银翘整个人几乎挂在韩因身上,韩因的身子不知为何,有些微微的战栗。
“夫君,我们一同进去吧。”许银翘引着韩因,来到了屏风之后。
韩因有些疑惑。这屏风的后面,一向是许银翘的领地,此间没有一样男人的事物,韩因也从来没有进来过。
韩因想要开口,许银翘冲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韩因虽然不解其意,但是,许银翘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韩因很快就适应下来。
许银翘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喂,你,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你快走吧。”
裴彧一把将口中丝绢扯开:“怎么,你准备和韩因共枕一床?”
“夫妻一体,天经地义。”许银翘已经彻底适应了人妇的假身份,这句话很轻巧就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说完此话,许银翘看到,裴彧的薄唇瞬间抿紧。
“你说的,都是真的?”裴彧的声音有些轻。不知道是在问许银翘,还是在自言自语。
许银翘指指房门口。
裴彧别无他法,只得走了出去。灯火下他的脸庞晦暗未明,他再次回头看了下屏风,然后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出了帐篷。
许银翘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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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