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戚见问不出什么,摆摆手:“你走吧!”
“您……大人,有时奴家真是看不懂您。您看您对奴家豪掷那么多银子,却不动奴家分毫……图什么呢?”
“高兴。”林戚说完走了。
琉璃口中念叨一句:高兴、嗯,对高兴。
转头往红楼走,秦时那个王八蛋铁定没走,琉璃太过了解他。到了红楼,小厮指指楼上,果然没走。
琉璃心中的火气腾的冒了出来,登登登上楼,用力推开门,见秦时正在她床上睡着。
他睡觉与自己一样,被子直盖到下巴,只露一张脸。琉璃看他眼底的青色,心知他累到了,不忍心叫醒他,关了门,脱了鞋上床躺到一侧。
秦时手搭在琉璃身上,将她揽向自己,口中说道:“终于清净了。”
“嗯……”琉璃嗯了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琉璃第一回见秦时,是他打了二麻子的山寨。那会儿琉璃刚被撸上山寨,二麻子说她生的一般,将她赏给下面的兄弟。
成亲那晚,外头火光冲天,琉璃眼见着一个人冲了进来,从床上捞起琉璃,琉璃手中的那柄短刀来不及收起,那人看着短刀笑出声:“是个有胆量的!”
而后将琉璃带回了山寨。那个人是秦时。
起初秦时看琉璃,觉着她像一只丧家犬。瘦的皮包骨,生的又普通的紧,脾气亦不好,简直身无长物。
慢慢的,将她养胖了养熟了,又觉出她好来。她没有其他女子的矫情,做事稳准狠,又有韬略,渐渐的秦时便动了娶她的心思。
她却眉头一皱,不愿嫁人。收拾好东西下了山,而后到了寿舟古城,做了妓。她做妓不卖身,却把恩客哄的团团转,不出一年,就开了这红楼。
秦时每年来看她一两回,其余的日子,留人在这红楼守着护着她。红楼那几个小厮,便是秦时的人。
二人相拥睡到日头西沉才醒,琉璃睁开眼对他说道:“你快走吧!淮南王问了我许多你的事。没准儿盯上你了。”
“你担忧我?”秦时的手臂紧了紧,将头放在她头顶。
琉璃闭着眼,任秦时亲吻她额头。琉璃大概没对秦时说过,秦时对她的好,她都记着,秦时是她愿舍命相护之人。
二人这样静了一会儿,秦时终于起身:“我不给你添麻烦,这就走。从前与你说过,不约束你,天涯海角,你随意,我奉陪。”
而后蹲在床头:“想好去哪儿了吗?”
琉璃摇摇头。
“我再问你一次,为何要走?”
琉璃摇摇头。说好不问。
秦时深深望着她:“想丢下我是吗?”
琉璃摇摇头。
“除了摇头还会什么?”秦时捏捏她的脸,起身揉了揉自己肩膀,走了。
琉璃立着耳朵听秦时关门的声音,下楼的声音,翻身上马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跳下床从窗口望他,看他在落日中扬起脸朝她笑了笑,而后响马而去。靠在窗前怅然若失。
正失神,瑶琴敲门进来:“鸨母,过了今夜,我要辞行了。”
“盘缠够了?”
瑶琴点了点头:“估摸着够了。”
“那你如何去长安?山高路远,你一个女儿家。”
“搭了一个镖队。”瑶琴递给琉璃一张纸,琉璃打开一瞧,欠条。“这是什么?”
“鸨母待我好,瑶琴欠鸨母的。等瑶琴在长安城里站住脚,成为达官贵人的姨太太,一定回来报答您。”瑶琴抱着手中的琴,这是她的命根子。
长安城哪里有那样好?琉璃想劝她,终于什么都没说。人各有志,瑶琴心心念念要去长安。
兴许是惦念什么人呢,兴许是想去瞧瞧这人世繁华。她不说,琉璃不问。
想了想从床底拿出一根金条:“没什么可送你的,为你锦上添花。愿你到了长安城如鱼得水。”
瑶琴看着那根金条,哭了出来:“就您待我最好。”
“不。待你最好的人哪里是我?”琉璃指指窗外,梁放正站在那与人说话:“是他。”
梁放对瑶琴是真好,可谓有情有义,从不为难她,心知留她不住,也自愿为她攒银子。说到底,是个好人。
瑶琴点点头:“瑶琴懂,今夜瑶琴就与他洞房。”
“……”琉璃眉头扬了扬,瑶琴怕是误解了她的意思。
但她不愿多说,姻缘宿命,不可多言。
朝她摆摆手:“那你快去,良宵苦短。”
瑶琴点点头,下楼去找梁放,而后牵他手上楼,关上门。
片刻听到门内窸窸窣窣,而后是梁放抗议的声音:“你这是做什么?要走了,觉得对不住爷?爷不稀罕……唔……”
再过一会儿,梁放的呼吸粗了急了沉了,口中念着:“妖精。”
再过一会儿,瑶琴带着哭腔:“疼。”
再过一会儿,瑶琴急急的喊:“别,别,别碰那儿。那儿也不许……别……嗯……嗯……嗯!”
琉璃不想听墙角,无奈二人声音没有节制,全然听了去。忍不住笑出声来。今夜这红楼,算是有了半个圆满呢!
第40章
琉璃将事情交代给小厮,而后朝寿舟城外走,今儿她要搭着梁放的镖队去扬州。
寿舟到扬州不远,五百里。琉璃坐在马车后头,嗑着瓜子。
梁放回头瞅她好几眼,均被琉璃瞪回去:“你看什么看!”
“怕你把我镖压坏了。”梁放有心笑她。
“你这是什么镖你心里不清楚吗?怕压吗?”琉璃脚在箱子上点了点,梁放赶忙服软:“诶诶诶,我的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吗?”
琉璃眼眯着,朝他勾手指:“你来。”
梁放耳朵凑过去:“怎么?”
“瑶琴小美人临走前赠你的豪礼可还满意?”朝他眨眨眼。
梁放一个大老爷们红了脸,琉璃笑出了声。
再翻座山,就算出了寿舟。
琉璃有将近五年时间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会儿回头看看寿舟城,牛肉街、升仙街、百花街规规整整,甚至能看到红楼昨夜的灯笼还挂着。
这一回走,八成不会回来了。琉璃倒不觉得有什么,在哪儿都是活。
前头路被挡住了。许多路人马车等在那,梁放上前打探,有好心路人告诉他:“说是在查贩盐。”
妈耶。梁放心中一哆嗦,忙回到镖队,打个手势,准备掉头。
琉璃坐在箱子上,脚点了几下问他:“干嘛去?”
梁放指了指前头:“查盐。”
“哦……”琉璃哦了一声,而后朝前头努努下巴:“走不了了呢!”
前头,林戚和夏念,带着几个人朝镖队走来。
阴魂不散讷!琉璃跳下镖车站在一旁候着。
只见林戚手指了指那些箱子:“打开。”
夏念欲上前开箱,被梁放拦住:“夏捕头夏捕头,这箱子里运的是知府的东西。”
“啊?”夏念有些为难,回头看着林戚。
“他不是知府了。知府换人了,过些日子到。”林戚手指着箱子:“开箱吧,看看知府的家底。”
梁放的汗大滴落下。站在一旁随时准备遁逃。
琉璃嗑着瓜子站到梁放身边,瞅了梁放一眼:“出息!”
梁放看了琉璃一眼:“你寻其他路子去扬州吧!”
“不。”
琉璃一动不动,看夏念的人将梁放的镖箱打开,仔仔细细的查。
过了许久,夏念回到林戚身边:“是一些衣裳和珠宝,没有旁的东西。”
林戚嘴角动了动,回头看了一眼梁放和琉璃,指着琉璃:“你,过来。”
琉璃左看右看,手指指着自己鼻尖:我吗?而后走到他面前。林戚仔细打量她一眼,今日穿的像个人了,雪缎披风,月白裙子,浅灰色绣花鞋。
乍一看寡淡的如要落发为尼,仔细一瞧身上匪气还在,又像是落草为寇。
“打算去哪儿?”
“扬州。”
“做什么?几时回?”
琉璃偏着头想了想:“听闻扬州捏脚不错,学了手艺就回。”
提前打探扬州男子之事绝口不提。林戚看她每一句实话,也不打算再问她。
朝她摆摆手:“走吧!一路顺风。”
琉璃道了句多谢,跳上镖车,回头朝林戚甩了甩帕子:“等奴家回来陪大人练十八般武艺。”
“嗯……”林戚鼻子里嗯了一声,看她的镖车走远。
回过身要走,看到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夏捕头有心事?”
“那盐……怎就没了呢……”夏念口中喃喃道。
“盐怎就没了呢,等那红楼的鸨母回来你问问她。我看她什么都知晓,兴许能告诉你。”林戚双腿一夹马肚子,走了。
夏念朝琉璃消失的看向望了一眼,而后翻身上马,随林戚回城。林戚回了府,看到王珏正在摆弄花草,这会儿淮南秋意浓,许多花草亦落败。“先生这几年倒喜欢摆弄花草了。”
“老了。”王珏摘掉一片枯黄的叶子,起身问林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