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
“好。”
此时琉璃正与刘妈说着什么,她脸上笑意盈盈,那笑却未往深处走。
“适才宫里传出动静,二皇子派人去追杀六皇子了。”
“他倒是狠戾,大有赶尽杀绝之意。”林戚冷笑了声。
“兴许是觉得六皇子也清了,皇位便落不到他人手上。而今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二皇子失了李显,却得了三皇子一派的支持,如日中天。”
林戚嗯了声。
“丞相脸色不好。”
“在发热。”
“还是不用药?”
“不用。”林戚摇摇头,起身向床上走:“送信给皇上,帮我告假。这几日不见任何人。”说罢躺下去。
王珏了解林戚,他极少病,病了极少用药,每回都是这样睡几日。
然而王珏多少有些不放心他睡在琉璃房中。
从前定好的事,今日动摇了。若是再睡下去,恐怕要出岔子了。
“先生不必担忧,睡在哪里都一样。”林戚说谎了,昨夜他睡得好,眼下舍不得离开这张床。
王珏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搬了把椅子坐在琉璃身侧。
“先生不去铺子吗?”
“午后去。”
“哦……”
“这会儿能走吗?”王珏弯身看了看琉璃的双脚,裹的粽子一样,看不出什么。
琉璃用力站起身,在地上试探的走了一步,钻心的疼,轻呼一声向后倒去,被王珏接住。
“不能走就说不能走,站起来试这两下做什么?”王珏责备她。
“让先生眼见为实。”琉璃笑出了声。
在一起相处久了,多少算是熟络,也没从前那么拘谨。王珏看着琉璃一张如玉脸庞,心中也不免觉着这么美的人,死了多少可惜。
丞相动了留她的打算,自己自然要去想法子。
难不成再来一次偷天换日?王珏从头到脚打量琉璃,然再来一回风险何其大,很可能前功尽弃。
琉璃发觉王珏在打量自己,亦光明正大打量回去,而后朝他笑笑,转过头靠在椅子上。
到了晌午,刘妈将她推到屋内,此后她用了饭,便如往日一般将她往床上送,琉璃看着床上睡着的人抵触,便说道:“会吵着表哥。不如把我送去后花园的凉亭?”
她惦记着后花园里那不许人进的高墙大院,不知为何总想着去看看。
那凉亭离那里近,多少能听到些声音。
刘妈自是不同意,将她的腿扳到床上,对她说道:“小姐该歇息了。”
语毕转头走了,留琉璃坐在床边。
林戚睡觉没有声息,若不是看他的背微微动着,会以为这人已归西了。
想起他那不同寻常的心跳,心念又动了动。说到底杀了他,还是为了自己活,若是此时真动手,自己亦活不成了。
琉璃心中千丝万缕,缓缓倒在床上,死死盯着林戚后背。
第25章
入了夜,王珏在门外轻叩琉璃屋门:“丞相,有客到。”
林戚此时烧的更甚,心知王珏不会因着寻常人来禀,定是她来了。
于是坐起身从琉璃身上翻过去:“去会客,稍后就回。若是乏累就先睡,不必等我。”
说罢等琉璃回应,却见眼前人一动不动,没听到一般。
林戚不再理会她,披着衣裳去了书房。
一个女子站在书案前,正随手翻看他的书。
林戚进了门轻声问她:“公主怎么来了?身后可有尾巴?”是永寿公主。
永寿公主一双眼内满是委屈,上前几步到他身前,伸手去探他额头:“没好?”
林戚将脸撇过去:“何事?”
“我不是有意的,你是不是在怪我?”
“并未。”林戚面色清冷,退到窗边,看着永寿:“你打小命苦我清楚,你欲为自己留条后路我亦从未拦着你,但我忌讳你脚踏两只船。
一边是你父皇,一边是我。你做下那些事,还企图欺瞒我。若不是被我发现,你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对我说罢?”
“承玉死有余辜!”永寿的眼中有泪:“就是他,与鞑靼暗中勾结将我送上不归路,这些你都清楚的!”
“是以你父皇要你杀他,你便杀了。而后嫁祸给六皇子?你仔细想想,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
说到底,你是不信我,不信我能救你。若是此时你父皇对你说,要你杀了我,便免了你去和亲,你恐怕亦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林戚气沉三分:“你可知为了你,我对静婉做了什么?”
永寿摇摇头,倾身上前吻他嘴角:“别这样,别这样林戚,你知晓我心中有你……”
“起初,她生的瘦小,我命她狠命的吃东西,又让她每日去园子里跑;我命人仔仔细细量了她的尺寸,她长的快,竟是比你高出了一些。
于是我命人日日喂她药,喂到踝骨松动,下床之时摔断了,这断骨之痛,她为你受了;
在她腰间,有与你一样的梅花烙……她临的你的字,喝茶之时与你翘的是一样的兰花指,她讲话不急不缓……我林戚此生何时这样龌龊过!只这一次,为了你……”
“你是为了你的皇位!”永寿突然喊出声:“你是为了你皇位,而后才是我!”
“……”林戚冷笑出声:“你说的对,我是为了皇位。有没有你,都无所谓。你走吧,做你的鞑靼王妃。”
林戚动身向外走,却被永寿猛的从身后抱住:“你就是心狠,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肯信,父皇要我杀承玉,是因着承玉给父皇下毒,父皇从未许我任何东西!从未!信我好不好?”
“走罢!别被人看到。”林戚掰开她的手,不顾她的恸哭,走了出去。
王珏站在门口等了许久才叩门:“公主,该回了。”
永寿含泪的眼看向王珏:“他不会原谅我了对吗?”
王珏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门口:“公主该走了,叫人看过了,没有尾巴。”
永寿走出门,看向琉璃的房间,林戚在那里,他的影子映在窗上。
“他们……”
“他们无事发生。”王珏知晓她问什么,替林戚解释。
“公主尽管放心回去,待丞相身子好了,自会去找你。”
“好。”
林戚在屋内,听到永寿的脚步声消失,回到床上。
看到琉璃的睫毛抖了抖,知她未睡,轻声问她:“还不睡?”
琉璃的脸在他面前,林戚伸手摸了摸,有些热:“你发热了?”
琉璃觉着有些冷,裹紧被子摇摇头。此时有些昏沉,不知怎的就病了,兴许被他过了病气。
林戚叹了口气下了床为她取药,让她喝下去,而后上了床,钻进被子,将她揽进怀中。“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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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戚闭门谢客第七日,皇上驾崩了。
驾崩之前的那个早朝,不知怎的,皇上突然痛斥关月办案不利,径直推出去斩了。
王珏收到信与林戚回禀,林戚只说不要管。他突然想到那半个虎符去了哪儿,皇上先是用计除了二皇子,又不由分说将承允打了板子驱逐出宫,眼下宫里四处找不见那半个虎符,想来是在承允身上。而今又除掉关月,想来是要为承允铺路。
他心机可真深,林戚将过往种种在头脑中过了一遍,恍然大悟。只教王珏派人出去找虎符。
眼下他与承允,一人一半虎符,谁先得另一半,谁得天下。林戚知晓这些,心知那虎符不好找了,庆文帝一生心机深沉。
若是他用了计将承允送出去,此刻承允恐怕也不会在那个破庙里了。
为何从未想过会是承允呢?承允不受宠,庆文帝却让自己做他的先生,显然是已埋下先机。
庆文帝死相凄惨。是在喝了一口药引子之后,突然手脚抽搐,眼珠崩出,连过多的挣扎都没有,便咽了气。想来他也是不想活了,安排好身后事便顺着承玺的意去了。
承玺当晚派王府护卫将皇宫围了,龙袍加身,自立为帝。
而后派人来相府请林戚去主持登基大典筹备一事。
林戚抱病几日,满朝皆知,这会儿更是口歪眼斜,被大内侍卫抬进了皇宫。
承玺与他说话之时,他喉咙间似卡着东西,一句话说不出,急的眼眶通红。
承玺知他装蒜,却不敢动他,林家底子厚,若是动了他,恐怕会乱套,命令一个小太监站在林戚面前,去念礼部的登基文典,而后要林戚印指印。
林戚任小太监划破他手指,在那文典上按了红指印,口中含糊不清一句:“吾皇万岁。”而后被人抬回相府。
有明眼的大人在林戚走后突然问起虎符之事,传国玉玺与虎符,欲登基缺一不可。
承玺面色变了变,指着那大人:“你再说一遍?”
那大人看承玺杀红了眼,连忙低头认错:“臣知错。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转眼之间,江山易主。
承玺做了皇帝,头一件事是清洗父皇及承玉余党,皇宫里血流成河,简直下不去脚。
又派人去追杀承允,派出去的人却回禀:“六皇子消失了。”
“不是在太华山顶烧香吗?”
“太华山顶的破庙,年久失修,空无一人。”
承玺猛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这会儿终于为何那一日承允自证清白父皇为何不信了,这老不死的竟然做下这样的局,将承允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