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章那日告诉她,要等他父亲从五台山的五行庙祈福回来,他俩才能私奔。说是私奔,实则却算得上是辞官隐居。他虽赋闲在家,可身上却是个有官职的,并非白丁之身,断不能自行消失,那是枉顾皇家威严。
“快了,姝儿,将近还有十来天。是哥哥不好,让姝儿久等了,哥哥过几日带你去城外的避暑山庄可好?”
男子如今与她相处下来,全然不复往日的嘴笨,是以兰姝听得舒心。徐青章见她点点头后并未目露不满,这才松了一口气。
与兰芝阁的缱绻温馨不同,自众人都散了之后,芳琦院那浓厚的血腥味却久久不散。
榻上的白平儿已从昏死中醒来,苍白的面容,唇脂却艳得吓人。那是她托凌科的小厮给她带的,凌科从不与她亲吻,近日却爱抚摸她的唇,喜欢将她的口脂全部抹开。
一同鲜艳的还有那山楂饮子。他不爱吃些甜食,是以旁的女郎给他带的饮子,都进了她的肚子。她闻着香甜,喝得舒爽,没想到那却是一道催命符。她近日在他身上嗅到了熏香,想来价值不菲,应当是位大家闺秀。还在他身上寻到了几根青丝,一个未见过的香囊。
她明里暗里问过他几次,何时给她名分,他却只字不提,只一心拍击着,拿她泄欲。有一便有二,她尝到了禁果,同他一样,她戒不掉。只是肚里有孩子,实属意外,毕竟他从不留自己过夜。她只当自己近来胃口好,才多用了些膳,没想到竟被旁人说中,她当真是有了身孕。
可怜她的孩儿,还未成型,还没睁眼瞧一眼这世界便从她身上淌了出来。冤有头,债有主。[4]凌兰姝,她要让她十倍百倍奉还,让她给自己孩儿陪葬。诚如黄氏所言,她的儿子,两个未发育好的双生子,如何能用两个不值钱的庄子就打发了?她的孩子生来便是要同他的爹爹一样,要当大官的。不是什么白身,腌臜泼皮,更不是百戏楼里边供人取乐的玩意。
她好恨,肚子和身下的疼痛迫使她闭上双眸滚落两行热泪,露在被衾外的手则死死抠着木榻,心中充满痛楚。
凌科回来得知后并未动怒,末了来了趟兰芝阁,吩咐兰姝给他死去的孩儿抄写几卷经幡。恰巧徐青章那时有事出去了,两人便没有碰面。
小瓷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没撞见,否则还得多生些事端,毕竟若是徐世子在场,小姐定要他搂着的。可外男在小姐闺房与她行些亲密之事,即使两人已有婚约,传出去也是不好的。
徐青章的确有急事,早前他除了去军营训练之外,中郎将的职务还需皇城巡逻。只不过前几年他一直征战南蛮,这才将职务交由了旁人。
成居寒如今暂代他的职务,他当初多亏了徐青章提携,理所应当,自然也差人来跟他通报了一声,原是今日国公府两位小姐被贼人掳了去。
祝枝雨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想尾随徐霜霜,阴她一把,却不料同她一起被山贼掳走了。被那大棒子一敲,她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徐家当家人不在,徐霜霜在家愈发刁蛮,她虽然早两年便已及笄,可心态还跟小女郎一样,眼见祝枝雨这等低贱的人住进了徐家,外头的人还戏称她是徐家二房的小姐,便是她不出门都听了些风言风语,她这才恼了祝枝雨。什么下三滥的阿猫阿狗,也配与她提名徐家的小姐?于是她不是吩咐下人给她吃剩饭,便是使了银子叫下人磋磨祝家母女。
令人出乎意表的是,二房的徐侍郎出手阔绰,给庶女添妆一出手便是十万两,可他新抬的姨娘却在国公府吃不饱。
下人贯会见风使舵,徐霜霜即使犯了错,行了些不规矩的事,可国公爷宠她,未婚夫都不曾嫌弃她半点。他们自是晓得,这徐家唯一的嫡出小姐,便是徐家最尊贵的孩子。想必在他们心中,若是徐霜霜是男儿身,哪里还有世子爷的出头之日?
祝枝雨性子泼辣,便是连成年男子不曾畏惧半点,又如何忍得了徐霜霜?她和祝寡妇如今一日只得一顿吃食,还没有半点荤腥,便是平常人的身子也受不住,何况她娘亲还有了身孕。
她不服,背着她娘亲去了木秀院,她所求不多,她只是想让她娘亲和弟弟吃饱饭而已。可她虽进了嫡夫人的院子,却连林氏的人都没见到,便被她身边的嬷嬷告知,如今正在老太太的丧期,少食些就权当给老太太祈福了。便是连家里两位老爷都前往寺庙祈福,她祝氏母女又有多大脸面,还能顿顿吃上荤腥?嬷嬷的话自是不中听,还掺杂诸多恶意讥讽。
祝枝雨听后立在原地默了默,随即在木秀院大吵起来。她只是想让娘亲吃饱饭,她才不管他们那些大道理。若真得用这个法子祈福,活在世上的人都有一种淡淡的死意。
若是老太太还在世,定也是会同意她的想法的。她进府时随着娘亲过去给老太太磕过头,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她耍宝,将自己用柳枝做的笛子掏了出来,给老太太吹上了一段,还得了她的赏。
老太太拉着她说年轻真好,她少时也曾得过那样一个柳笛。她便将自己的宝贝送给了老太太,自然也得了她的回礼,是一套价值不菲的金镶黄玛瑙头面。她满心欢喜,她娘说那样的好东西,到时候留着给她压箱底。
说什么少食,不食荤腥,都是捏词,不过是瞧不起她们母女罢了。别以为她没听见那些长舌妇说她娘狐媚,勾得她爹爹下不了床,这才有了身孕。她原本想上前与她们争论几句,她娘亲立时将她训了一顿,叫她少生事端。
她还晓得挽棠阁那位凌小姐,徐世子的未婚妻,她日日在府上都能用些新鲜瓜果,稍稍不新鲜的她便不要。醉清风的小厮顿顿都来送菜,馋得她口水咕咚咕咚地往下咽。醉清风的菜她之前跟着爹爹吃过两三回,甚是可口。
旁人能吃山珍海味,可口饭菜,她与娘亲却餐餐只有烂菜叶和酸掉的馒头,还总吃不饱。莫说与凌小姐相比,便是连当初住在外头时都比不上,她不服,为何世道如此不公?
[1]摘自柳宗元《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2]摘自诸葛亮《出师表》
[3]摘自苏轼《洗儿》
[4]摘自释普济《五灯元会·法云本禅师法嗣》
第73章 女主人 好狗是不可以对女主人有非分之……
无奈纵使她心中有千万委屈, 她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自然不敌那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她虽败了,却依旧不服输。但也不得不感慨, 不知道她们吃什么长大的, 竟生得那般虎背熊腰, 拎她如拎小鸡崽一样。
她被打出了木秀院, 婆子手劲大,她身上一片伤, 不敢再回她亲娘那处。恰巧又碰上了即将外出的徐霜霜, 她便尾随她,想给她使些绊子, 让她瞧瞧自己的厉害,却不想同她一起被这穷凶极恶的山贼掳了来。
“叫你把徐家嫡女绑来,你怎么绑来三个婆娘?”男子不满地用大刀戳了戳地面。
“大哥, 那人只说了要徐二小姐, 可小的也想讨个婆娘, 俺娘在家还想抱孙子咧,大哥咱们人一人一个,俺还搞来了点春药,嘿嘿,到时候烈女变荡.妇, 嘿嘿,让这些丫头片子晓得咱们哥俩的厉害。”
“你们要什么, 钱?我丫鬟身上有五十两银子,可以都给你们。”徐霜霜声音带着颤,她今日出门并没有带侍卫,这才给了这些宵小之徒可乘之机。
没人会嫌弃银子多,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一听这话,在南竹身上搜了一通,果真找到一个荷包,里头放着五十两白银。又见他目露欲色,把徐霜霜头上那些闪着火彩的珠翠都收了去,末了还捏了捏她,“嘿嘿,这大小姐就是好,细皮嫩肉的。”
“行了,狗崽子,赶紧的,把那大小姐给人送去。”纵使这山匪不认识徐霜霜,但也从穿着打扮中识得她便是上家要的人。
徐霜霜吓到浑身打颤,她一介贵女,如何受过这般委屈。
“你干什么,别过来,混账,知道我爹是谁吗?”
“大小姐,落到咱哥们手里,就别唬人了。知道我哥杀多少人吗,我大哥把他们村的人都吃了,手上还差你这条小命吗?”其中一位男子往他旁边指了指,那人一身戾气,凶神恶煞,确实很容易让人信服他所说的话。
“我已及笄,我的肉定是不好吃的,吃她们俩,她们岁数比我小,她们更好吃。”
被捆在一旁的祝枝雨听她这话,忍不住对她翻个白眼。那尖嘴猴腮的说什么吃人,一看就是胡诌的,亏得这大小姐还深信不疑。
“俺可不好吃,俺娘从小带俺挑大粪,俺手上都是老茧子,不信你瞧。”说着就想将捆在身后的手给他们展示,继而又说,“俺如今到徐家做了一个粗使丫鬟,每日受人排挤不说,还总吃不饱,夜里还要给爷们倒夜香,哪里有您这位大小姐细嫩可口。”说完还挤出了几颗泪珠子。
莫说是徐霜霜,就连身前这两位满脸阴险的男子都被唬住了,瘦子连忙去查看她的手心,果然见她手上全是茧,一看便不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不由得捂着鼻子后退几步,“大妹子,恁咋那么埋汰呢?”
许是那人也有几分善心,见祝枝雨实在是瘦小,面黄肌瘦,跟地里蔫蔫的黄菜叶似的。他纠结了片刻,上前给祝枝雨解了绑,“行了,瞧你也是个穷苦丫头,和俺一样,算了,爷难得发一次善心,赶紧回家去吧。”
祝枝雨没想到她随口胡诌,这人还真信了。但她自不会拆自己的台,挤出几滴眼泪对他们感恩戴德,“多谢大哥,多谢大哥,小妹我来生定给您当牛做马。”
“祝枝雨,你胡说什么呢,你哪里是挑,挑……”徐霜霜舌头打结,她是说不出那么恶心的词,她连更衣之后都要净手熏香,如何能想象那秽物。眼下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只能任由那自称挑大粪的蹦蹦跳跳出了山洞,末了还暗地里给她做了个鬼脸,气得她五官稍稍扭曲。
“行了,别磨蹭了,打晕她。”吃人凶汉不耐烦地抬手指了指徐霜霜。
须臾间,徐霜霜扇动两下眼皮,便被身后一记手刀砸晕了过去。
徐青章和成居寒赶来时,山洞里到处弥漫着旖旎气息,那尖嘴猴腮的弄来的的确是猛药。即使是个丫鬟,到底也是深宅大院里头的,手无缚鸡之力,不比要干农活的,当然也不敌两个成年男子。魑魅魍魉又如何懂得怜香惜玉,榻上触目惊心,淌着一大片血迹。不用多说,那鲜血定是出于榻上的女子。
“还有两个人呢?”徐青章一脚踹翻他俩,那两人显然吸食了太多□□,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刺激了神经,霎时清醒了几分。
在一顿暴揍之下,两人就交代了个清楚,原来是某位大户人家的少爷看上了徐霜霜,想一亲芳泽,这才使了银子吩咐他俩,有了今日的绑人之事。那个尖嘴的本是个偷鸡摸狗之辈,又听那面目可怖的吹嘘自己啖过人肉,这才与他结为兄弟,专门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那人给了两锭金子,他们可不管你是谁家的女儿,对他们而言,银子便是安身立命之本。
两人找到徐霜霜时费了些时间,只是他俩都没料到,幕后之人居然是程家的人。
物以稀为贵,[1]程家小辈多,程泽延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也不如国公府唯一的嫡女用度奢华。他虽少时被徐霜霜拒绝了,可少年一腔爱慕之心,又如何能在一朝一夕中烟消云散?徐霜霜对他而言,是天上明月。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2]他终是不明,为何天上月不是他的月,为何月光不照他?
徐青章将他双腿打折后交由了京兆尹,这位佼佼者认罪般地下了狱。
“哥哥,多谢你。”
男子没回话,目光却扫向她,见她衣裳完好,只发髻有些凌乱,心下却是叹了口气,她终究是自己的嫡妹。那日他在祠堂晕倒时,料想也是她唤了人照看自己。他也是前段日子在玉琦院的时候才明白,这位嫡妹与她母亲相比,待他是有些不太一样。
他真切般地不喜狠厉的女子,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终究是护了她一次。方才他已从程泽延口中得知,他欲向徐霜霜行不轨之时,祝枝雨进来救了她,可她却……
六月十五开天门,娘亲跟她说过,她出生那日喜鹊飞上枝头,是个好兆头。即便家里贫穷,父亲身子不好,家里的吃穿用度全靠娘亲日复一日磨豆子,卖豆腐维持度日,可她们依旧很幸福。
奈何天公不作美,她父亲没过几年就病亡了,一场风寒,于还寒时分要了那个身子单薄男人的命。她其实对他印象不深,若是旁人论及她的生父,她怕是只记得他是个穿着补丁,拿着一本书的穷酸书生。一个寡妇带着个小女郎,活得有多艰辛,并非她们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可以想象的。
她不识字,也不会绣花,她只会拿着棍棒,替娘亲赶走那些登徒子。那些恶棍垂涎她娘的美貌,甚至在夜里多次想翻墙进来,她起初害怕得不敢睡,终日提心吊胆。她们的房里永远备着一壶滚烫的茶水,那是用来泼人的。
徐二老爷很儒雅,他会摸着她的头唤她雨儿,与那些登徒子不一样,她不反感他。听到她娘屋里那些暧昧的声音传出来,起初她会臊得面颊通红,久而久之,她也盼着他能多来看看自己的娘亲。因为她晓得,她娘爱上了他。
今日是她及笄之日,不想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她也能发出,即便她身上的,不是她的相好,更非她的夫君。
她虽然被那尖嘴猴腮的放跑了,可她没走几步又隐在暗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即使大小姐对她很坏,她依旧想救她,只是大小姐高高在上,丝毫不领情。
她好热,好痛,她想娘亲,想爹爹,想亡父,想徐家二少爷。
她那日无意中瞧见过他压着他的未婚妻,在竹林深处与她耳鬓厮磨,她心生慕艳意。她当时不知道如何想的,只是迈不动步子,只能躲在暗处静悄悄地看着他们。她原是想挖些竹笋来吃的,可竹笋没挖到,她瞧着他俩,却不断吞咽着口水。
伏在她身上的她自然不知是谁,可她隐隐约约瞧见他的眉眼与那人有些相似,于是她口中不断地唤着内心深处那个人的名字,好似真与他做了快活神仙一样。直至今日,她才得知,自己对那人生了妄念。
虽说徐青章对那日祝枝雨对兰姝的冒犯一事耿耿于怀,可她如今也算得上是徐家人,便吩咐人给她收拾干净,将她和徐霜霜一同送回了徐府。
祝枝雨一上马车便抬手扇了徐霜霜两巴掌。她心善,原是去救她的,岂料这黑心肝大小姐,一见她得救,竟拿花瓶砸晕了她。她自幼生长于娘亲棍棒之下,可她今日方知,男子给她带来的痛,远比棍棒要猛烈得多。奈何这两巴掌也抵消不了她心中的恨,她想象不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女郎,为何心肠如此歹毒!
三位女子当中,今日失身的便有两位,京兆尹考虑到出事的是徐家女郎,便没有要她们前去描述一二,直接缉拿了那三名恶棍归案。
过了几日就连宗帝闻之,也降了他父亲,那位程三爷的官职。程家子弟接连出事,程杰岂能坐视不管?
“都给我跪下。”
程杰年过七十,胡子花白,一双如鹰般的双眸却显现他的精明能干,此刻他拄着拐杖,威严十足地顿了顿地。须臾间,就见乌泱泱一群人全都跪倒在地。
程国公爷在家宛如土皇帝,若论谁敢与他争论一二,便是只有程十三了。果然,倚在门口的程峻奚吊儿郎当地盘着手中核桃,脸上的神情亦是怡然自得,与跪在地上的那些兄弟姐妹的惶恐完全不一样。
“老头子,我看您趁早将那些没婚配的都拉出来相看相看,省得家里人这么多。”
“混账,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待那不省心的小儿子离开后,程杰才收回了目光,只见他双手扶着拐杖,见底下的子嗣恭恭敬敬跪拜自己,一眼望过去全是不敢抬头的黑色脑袋,他很满意,沉声道:“十三说的也不无道理,老五媳妇,你也该在家里办几个宴会。”
被提名的戚氏忙诚惶诚恐答话,“回父亲,儿媳定当办妥,邀请些贵公子贵小姐来家里玩耍。”
程杰默了默,随后看向一旁的茶盏,黄氏心领神会,克恭克顺地双手捧着,低眉顺眼递到他面前。黄氏虽是坐着的,可却坐在他下首。细细一看,与旁的府邸摆放的座椅位置截然不同。
莫说旁的家眷,就连当今圣上,自古以来皇后的座椅都能与他平起平坐,可放眼望去程家却是不尽相同。程家主位只有一个,毫不疑问那是程国公的专属座位。
程杰接过黄氏递来的茶,润了润继续道:“你们生是程家的人,死是程家的鬼,就算你们日后和旁人组建了家庭,亦或是嫁入别的府邸,别忘了,你们姓程,凡事要以程家为重。老五媳妇……”
上首的古稀老人朝其中一位妇人望去,被他提点的东氏也如先前的戚氏那般,畏畏缩缩上前等着被训。
“泽延是我看着长大的,亦是程家的杰出子弟,如今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老五媳妇,你是怎么教出来的?”说完便将手中的茶水连杯带盏泼向她。东氏岂能不知那茶水的滚烫,家里头的人都知晓,程杰惯爱喝些滚热的茶,可她即便被泼到身上也不曾闪躲半分。只因若是避开,她公爹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
“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媳无用,是儿媳的错,万望父亲见谅,儿媳待会便自行去祠堂领家法。”东氏似不知疼痛一般,朝上座的男人匍匐跪拜,那碎片划破她的手心也未见她敢皱眉半点。
“将女戒和家规摘抄十遍,后日呈上来。都下去吧,老三和老五你们俩留下。”
程家虽然爱行些仗势欺人的事,但在朝为官的也不过是程杰和他的两个儿子罢了。三儿子在宗正寺,五儿子是司农寺卿,本想着程泽延过些时日也即将出仕,没想到却是出事。
“爷,咱们现在去哪溜达?”狗柱讨好似地上前,给他身边穿着宝石衣,头戴白玉冠的贵公子打着扇,企图为他降些躁意。
这天气实在闷热,蓝澄澄的天,毒辣辣的日华高照,炙烤着万物,树上的知了也叫得人心烦。虽说程家也不是用不起冰块,可程十三着实不乐意整日待在屋子里,“热死你家爷了,今晚去杨德山庄避暑。”
…………
徐青章马不停蹄赶去凌家时已经是深夜了,他先回了趟徐家,沐浴过后才翻了凌家的围墙。只是他没想到,娇娇儿的房门上了栓。身高马大的男子朝紧闭的木门看了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倚在门前席地而坐,给里面的贵女做起看门犬的活计。
区区一扇木门自然阻挡不了他,他一脚便能踹开,或是从门缝里撬开,但他不敢。兰姝此举,无异于不满他今晚的失约。倘若他硬闯,那便是如何都哄不好了,他知晓里边的女郎一向吃软不吃硬。他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硬闯她的闺房。
兰姝是沉沉睡去了,不过耳房的小丫鬟倒不曾安眠。红叶偷了她爹的叶子牌,三个小丫鬟正玩得痛快呢。兰芝阁的活计不多,徐青章照顾兰姝又事事亲为,故而就连小瓷也迷上了这叶子牌。她们几人熬夜点灯,吃着小食已经玩了好几个时辰了,此刻自然也听见了门外的动静。
“哎,你们说咱们要不要给世子爷开门?”
“要去你去,小瓷姐姐,小姐同你好,定不会怪罪你的。”
“好啊你个没心肝的,亏得姑奶奶还给你留了知味斋的桃花糕,竟怂恿你姑奶奶犯事。若惹了小姐不高兴,明儿就给我一个瓜落儿吃。”
“哈哈哈,小瓷姐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红莲被小瓷挠痒痒,笑得眼泪汪汪,忙向她求饶。
“好姐姐,您就饶了红莲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