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出去。”
“是。”
一直跪在地上的段华应声之后,便随玉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安和深知明棣这会怕是憋着怒意,她担忧自己的暗卫有事,便也想跟着过去。明棣回头,目光幽幽,眸中戾气不减,她悻悻然,止住步子不敢再前行。
方才的打斗声正是这两人,段华起初以为是不知死活的贼人,过了几招才将主子认出。他身上的肋骨都被打断了几根,出来吸了几口寒气,他忍不住深深咳了几下。
“你该庆幸,我没赶在阿柔出来之前杀了你。”
“属下有罪,任听殿下处置。”
段华跪在雪地当中,怪不得,他白日里就感觉好似被人死死盯着一般,原来他们王爷当真赶了过来。
明棣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又踹了他几脚。直至男子喷出一口鲜血,他深呼吸几口气,强压怒火,“何时开始的?”
他不敢有所隐瞒,“您当初离京的那一日。”
话音刚落,玉人折枝为剑,面上尽是阴狠,力道不减,将树枝贯穿他的心口。
“噗。”
段华口吐鲜血,那几团血很快便渗入厚厚的积雪当中,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
“属下知罪,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情难自禁,咳咳,暗中觊觎公主多年,属下有罪。”
他虔诚认错,跪地伏罪,一人做事一人当,半点没有向男子求饶。
到底是一母同胞,明棣不会不清楚他胞妹的娇纵任性,若没有她的许可,他送的暗卫,何故会上她的榻?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若论武艺,段华的确是一把好手,可要做他的妹夫,却是远远不够。
他的暗卫大多都是孤儿,自幼受着魔鬼般的训练,他也不知,这人何时心系安和,倒真如他所说,暗中觊觎着他的胞妹。思及此,他又忍不住朝他打了一拳。
见他流血不止,脸颊变得苍白,他点了段华的穴,又扔过去两瓶金疮药,“京城可有别的事发生?”
他颖悟绝伦,想通当中关卡,自然也猜出,安和定是瞒了别的。
果不其然,段华眼眸闪了闪,一五一十将兰姝被囚的事情全盘托出。
“殿下,凌小姐腹中的孩子夭折之后,她听闻徐世子之死,痛哭失声,眼睛也不大好了,似是得了雀目之症。”
段华不敢昂首,风飒飒地刮来,打落挂在枝头上白雪,山林寂静,他见主子情绪稳定,继而道:“林小姐前几日在得知庆国提的要求之后,便对外公布,凌小姐重症难治,已经撒手人寰。”
漆黑的夜,浓黑的眸,男子站立如松,心中的复杂让他好一会没回神。
他原以为心爱之人选了旁人,选了她的荣华富贵,做她的国公夫人,从此同他泾渭分明。
他不是没注意到下属刻意的回避,可没想到,京城里她的消息都被封锁了。
他正欲开口,驿馆的方向火光乍现,两人面面相觑,眼下顾不上旁的,连忙冲回去照看安和。
今晚山林热闹非凡,刀光剑影不断,他的亲兵同黑衣人打作一团,皮肉绽裂,空气中可嗅强烈的腥臭味。
待明棣过去之时,目睹山林里又窜出无数黑影,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手中利刃齐刷刷往他身上袭来。
他此刻明了,这些人是冲他而来的,“所有人,随本王走。”
他一声令下,挥动手中长剑,带领亲兵杀出重围,目的正是为了引走黑衣人。
如他所料,这些人的确都是冲他而来的。想必不是秦王,就是晋王的人。
安和若死在大铎,对他们自然是没有半点好处,而他们主子下达的命令也是诛杀明棣,生死不论,是以他们都被明棣一伙人引诱离去。
离得远了,明棣耳中不再听到胞妹若有若无的呐喊声。他不料,兄妹二人竟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殿下,他们的人太多了。”成居寒与他背对背,让彼此没有后顾之忧,他们身上的夜行衣都已沾染不少鲜血,于黑夜里甚是可怖。
“往前面走,不能让他们追上阿柔。”
他虽则心里明白,这伙人埋伏多时,是冲他而来的,可保不齐他们再对安和下手。毕竟,她身上也流淌着宗帝的血。
明棣猜的不错,除了与他们打斗的黑衣人,驿馆也陷入险境,但好在庆国的人不弱,伙同安和的人马,一起将他们拿下,正准备严刑逼供之时,捆在地上的黑衣人一个个都咬破藏在牙缝的毒药。
“他们是死士。”
段华护着安和苦斗一场,他忍不住喷出几口血。
第135章 冬日赏荷
驿馆燃了不少煤油灯, 四下通明。之前一番恶斗下来,院子里横七竖八,摆着不少尸体, 伙计们个个人心惶惶。
暗卫将安和重重护住, 愣是没让她掉一根头发丝。只是她见段华身子不好, 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身旁, 想查看他的伤势。
“还请公主自重。”
那人的嗓音带着异乡人的口音,安和转头朝他睨去一眼, 一旁的紫裳小声提醒, “公主,那位就是此次护送的齐营, 齐将军。”
他站立时带着傲人的气势,右手虎口肆意地搭在随身佩戴的剑柄上,目光灼灼, 与安和四目相对时, 丝毫不惧她尊贵的身份。也是, 身为战败国的公主,他有何可惧?
安和慢慢起身,抛下半跪在地的暗卫,一步一足,朝齐营迈了过去。
直至她走到人家跟前, 两人之间只隔一臂之远时,她才顿住脚步。
面前的女子浅笑嫣然, 齐营正欲开口,岂料这位身份高贵的公主动作迅速,一巴掌扇了过去。
而庆国士兵也在这时齐刷刷地拔剑对准她,安和半点不畏, 反而拍拍他晒得黑乎乎的脸,力道不大,羞辱性极强,“齐将军,听闻你可是青章哥哥的手下败将,你有何资格教训本宫?”
安和眼眸清澈,对上这高大的莽夫时,两人之间竟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呵,我当大铎的小公主还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天女呢,没想到只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小娘子。”
齐营抓住她雪白的手腕,邪魅一笑,又凑近她的雪颈,“果然很香,就是不知,公主的床上功夫如何?”
这回轮到安和的人抽出刀剑,他们目光如炬,步步紧逼,大夜弥天,两方人马的战火似要一触即发。
“放开我。”
从未有人敢如此羞辱她,安和被他气得半死,偏生他攥得疼,没一会儿,腕上就显现几道红痕。
她一恼,上前一口咬住齐营的手腕,他皮肤呈古铜色,与成居寒不相上下,亦是有一具铮铮铁骨,安和被他磕得牙疼,“你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硬?”说罢又狠狠踹了他几脚。
“呵,本将军还有更硬的,公主要试试吗?”他荤素不忌,话语间,对这位敌国公主毫无尊重。
安和不是善茬,自是明白他口中的戏谑。不知人群中谁率先吹了一记口哨,羞得她一把抽出男子的佩剑,猛然朝他劈了过去。
齐营不料眼前娇滴滴的公主殿下还有这身手,登时被她削断几缕青丝,轻飘飘地坠落在雪地上。
“本宫是大铎的公主,岂容你们放肆?”
安和将长剑掷在地上,她眼中迸出熊熊烈火,气势甚是逼人。
齐营反而并未被她激怒,他耸耸肩,示意手下放行。
只是隔日启程之时,马车周遭的人俨然换成了庆国的士兵。
“公主身份尊贵,昨夜是我齐营一时喝多,还请公主宽恕则个。”
安和的马车唯剩她一人,齐营宛若一条嗅了腥味的狗,这几日都在她身侧死死盯着她。
他一过来,安和就将滚烫的茶水往外泼去,“齐将军,天干地燥,本宫赏你了。”
茶水滚烫,马背上的男子急忙将枝头上的雪扫到自己胯上降温。
嘴里却不依不饶,“多谢公主。”
他吊里郎当的模样让安和心生不满,安和撩开车帘,面含怒气,“齐营,滚一边去,本宫看着你就烦。”
“还请公主暂且忍耐几日,为了您的安危,末将……”
话未说完,里边的女郎将茶几上那套珍贵的雪梅白瓷茶具朝他扔了过去,“滚。”
齐营多留个心眼子,他身形往后仰去,茶具坠地,哐当有声。他笑了笑,“这野马果真难训。”说罢,装模作样摸了一把坐骑的屁股,口中喊一声驾,顺着风往前走了几步。
这人白天守着安和,夜里也寸步不离。少了段华的贴心伺候,紫裳几人这几日畏畏缩缩,生怕公主怪罪于她们。但好在,这位公主稍有不顺心,就拿齐营开罪。
“齐营,这么烫的茶你想给谁喝,莫非你是想谋害本宫?”
一顶天大的帽子往他身上扣过去,齐营挑挑眉,脸上的梨涡深了些,“公主可知,末将这匹马可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这畜生尚且知道,于人手下讨生活,得被骑。听闻公主涉猎较广,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齐营,本宫要宰了你。”
她如何听不出这厮话语里边的调侃?还不是说,她这位公主再如何贵重,也是供人取乐的玩意。
安和掀开车帘,搭弓挽箭,箭羽极速朝他飞了过去。齐营躲过第一箭之后,大手一挥,伸手往马车里探去,没过一会儿,安和就被他揪了出来。
两人同乘一骑,不,安和并未与他坐在马上,此刻的她,如同骡子上驼的包袱。齐营夹紧马肚子,怒斥一声,“驾”,紧接着他大掌往下一拍,将掌心置在安和的屁股上,俨然将她当作母马一般。
“驾驾驾。”
他口中大喊,手上动作不停,柔软的触感激发他心中的野性,就连笑意也深了些。
“齐营,放开我,本宫要杀了你。”
马背坚硬,男子的雄性气息扑鼻而来,她浑身不适。安和拼命挣扎,不料这厮不顾众人视线,骑马飞奔,将她带远了。
自从齐营看出段华同安和的勾搭后,他一声令下,将安和的几个暗卫全部安置在队伍的后头,留在安和身边的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婢。
眼见公主离她们而去,婢女们急得团团转,紫裳正欲奔走,将消息告知段华,不料拦在她前面的是明晃晃的长刃。
“齐营,放本宫下来。”
美人肌肤胜雪,齐营着实过了一把手瘾,直至瞧不见队伍,这才将她抱了下来,趁机还揉了揉她。
“公主身子娇软,就连屁肉也是如此,哈哈哈。”
说罢,也不管她如何生气,牵着马往河边去了。
他们目前正处于两国的交界之处,碧蓝的天,山上覆盖一层厚厚的白雪,冷是冷了点,景色却十分优美。
只不过有个碍眼的人在跟前,她也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
安和睨他一眼,嫌弃颇甚。只见皮肤黝黑的男子将马牵去河边后,双手掬了几捧水擦洗面颊,他身材高大魁梧,生龙活虎,的确是一员猛将。
“喂,你不过来洗把脸?”
自上回从驿馆离去之后,他们风餐露宿了好几日,这位尊贵的公主早已心生怨怼,但她碍于脸面,她才不屑同这野人共用一水。
然前方的男子到底不是她的仆人,他见安和不作为,立马朝安和的方向踏步流星而来,又将她扛在肩上,蛮横地将她带至河边。
安和握着粉拳,使劲拍打他的胸膛,铜墙铁壁似的,直敲得她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