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忘形正要起身,腰上的酸疼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嗔了皇上一眼,又扶着腰缓缓倒在天子怀中。
“还是腰疼?”赵徽语气里透着些许怜惜,说了她中了药的事,却又无奈道:“昨夜岁岁一直缠着朕,朕也是怕你体内的药性发散不出去,这才让你辛苦了些。”
“喏,你看。”他先发制人,转身让薛姈看他后背被抓伤的痕迹。
薛姈只隐约记得一点,可皇上背后几道鲜红的痕迹,一看就是被抓出来的。
她双颊像是煮熟地虾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替您上药?”
赵徽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有点不满。“岁岁还得想着如何补偿朕才行。”
她不占理,只得胡乱应下。
赵徽见好就收,哄着她再睡一会儿。
开始的确是薛姈缠着他,可到后来忘情时,他看着女子哭红的双眼,无力的求饶,却也没能收住。
就当是自己帮她解药的一点利息。
***
等薛姈回到凝汐阁时,已是午膳后。
众人一看就知道昨夜她承宠,又是忙着给她煮补身的汤,又是在她腰后放了软枕,薛姈面色如常,坦然受之。
“主子,昨夜奴婢很快就遇到福安公公,他带人接手了刘四姑娘,就让奴婢回来了。”待房中只剩下她们主仆,绮霞才来说明了经过。
“昨夜您的暖轿抬去了福宁殿。”似乎看出她为说出口的顾虑,绮霞忙给主子吃了定心丸。
在外人看来,主子不过是被召到福宁殿侍寝。
皇上果然已经安排妥帖。
薛姈心头一暖,又想起另一桩事。“刘诗蕊如何
了?太后可有安排?”
“听说刘四姑娘被太后送出宫与家人团聚。”绮霞已经打探过,直接回道:“再没别的传言了。”
薛姈微微颔首,作为太后娘家人,离开宫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上元节后,只有贵妃动了胎气要在宫中安心静养的消息传来,不少人甚至以为贵妃故意拿乔,不去给皇后请安。
薛姈却知道,贵妃这回是有苦说不出。
***
二月十九。
这日午后,苏容华来凝汐阁,帮着薛姈裁剪。
徐婕妤的产期就在三月底四月初,两人除了金玉器物,还备了贴身小衣做贺礼。
苏容华在旁先做给她看,却见薛姈打起盹儿来,直到苏容华给她披上衣裳,才猛地睁开了眼。
“抱歉苏姐姐,我昨夜没睡好。”她连忙解释道。
苏容华若有所思,中午她用膳就不多,春日里就没精神,莫非——
她正要问薛姈的月事,却见绮霞匆匆闯了进来。
“主子、苏容华,请你们速速去重华宫。”她气喘吁吁道:“徐婕妤似是提前发动了!”
第72章 早产
两人闻言俱是一惊, 薛姈连忙从榻上起身,披着的外裳因动作太急从肩头滑落。
“昨日见她还是好端端的,没有任何迹象, 怎的突然就发动了?”
苏容华皱起了眉, 距离徐婕妤的产期还有月余的功夫, 怕是有别的缘故。“别急,咱们先过去瞧瞧。”
绮霞和碧萱赶过来服侍两人穿上了斗篷,顾不上带手炉,她们就匆匆走了出去。
走下台阶时,苏容华还特意扶了薛姈一把,引得她侧目。
“苏姐姐, 我没事。”薛姈以为苏容华担心她睡得迷糊不留神看路, 柔声道:“听到这消息我早就醒了盹儿。”
苏容华笑笑, 却也没解释。
暖轿已经停在宫门外, 两人上去后, 以最快的速度往重华宫赶去。
徐婕妤住在重华宫的东配殿, 等她们到时,除了重华宫的主位贤妃早就到了, 王皇后和柳昭媛也在。
两人上前正要见礼, 薛姈才开口就闻到血腥味, 胃里忽地翻涌起来,直犯恶心。
她只得胡乱应付了一下。
事出突然,徐婕妤的卧房临时收拾成了产房, 距离她们所在的外间还隔着一间屋子,血腥味竟也飘了出来。
“你们来了。”王皇后心不在焉的朝着两人点了点头,旋即对跪在地上的宫女厉声道:“你们主子究竟是怎么提前发动的?”
这时薛姈才留意到徐婕妤身边的大宫女雅兰竟跪在王皇后面前,她无助地摇了摇头, 泪水涟涟的开口:“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
王皇后之所以这般疾言厉色也是情有可原。
去年夏天吴选侍才因滑倒早产,导致三皇子夭折;本该在春末生产的徐婕妤也在七个多月就发动早产,若这胎再有意外,王皇后就真要背上管理后宫不利的责任了。
“娘娘,因接生嬷嬷说多走动有利于生产,我们主子天气好时,都会梅林旁散步。”雅兰带着哭腔回道:“每日都是有奴婢和寻桃陪着。”
“偏生今日忘了带手炉,她去给主子取,奴婢陪着主子散步。”
“主子散步累了会在凉亭里略坐一会儿,奴婢才给主子铺上软垫,扶着主子坐下,就有自称内务司的小内侍来,说是我们的人在内务司跟人起了冲突,主子说左右寻桃快回来了,就让奴婢过去处理。”
“等她来时,就瞧见主子捂着肚子在凉亭里喊疼,等被抬回宫里时,身下已经见了红。”
贤妃并未生育过,听到宫人通传时就早就慌了神,立刻让人去请王皇后,再把消息从宫中传开。
“主子已经疼晕过去两次,一旦问起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摇头流眼泪。”
听到这里,薛姈心中一凛,莫非有人故意恐吓了徐婕妤,让她惊惧早产?
谁敢在如此敏感的时候谋害徐婕妤这胎?
她先想到了卫贵妃,不过自从上元节后,卫贵妃被迫在昭阳宫“养胎”,出不得门,且因皇上起疑,昭阳宫的举动怕是逃不过皇上的眼。
薛姈脑海中闪过一丝灵感,她叫来了绮霞,趁着大家没理会,低低吩咐了一句。
此时鹊喜阁中已经陆续有宫妃闻讯赶来,德妃带着沈才人到了后,慧修仪和张贵仪也一前一后进了门。
忽然软帘掀起,有嬷嬷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
不仅血腥味儿扑面而来,众人直面这血淋淋的一幕,不少人都用帕子掩住了唇,几欲作呕。
王皇后再也坐不住了,叫上了生育过的德妃一同进去,柳昭媛则是也跟了进去。贤妃因是重华宫主位,怕担上照顾不利的责任,也硬着头皮进去。
薛姈也想跟进去,却被苏容华拉住。
“我进去看看,你留在外面。”苏容华声音又轻又快的说完,目光悄悄往慧修仪等人的方向撇去,示意这里也要有人留意。
若徐婕妤被人所害,心怀鬼胎的人大抵会露出些蛛丝马迹。
薛姈会意,没再坚持进去。
“皇上驾到——”没过多久,殿外响起通传声,是皇上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看到那道玄色身影披着一身寒气大步流星进门,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只用余光就能窥见天子那吓人的脸色。
赵徽在主位上坐下,本就因听到徐婕妤早产而心情不好的他,在薛姈略显苍白的脸色,眉头更是皱了起来。
“平身。”男子冷淡短促的嗓音响起,一众宫妃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回到座位上。
听说天子到了,王皇后和早就看怕了的贤妃从内室里赶了出来。
“皇上,徐婕妤已经发动了,听太医说眼下状况还算平稳,只是她是头胎,又不大会用力气,生得会慢些。”
似乎要佐证王皇后的话,产房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薛姈身子都忍不住跟着颤了下,平日里养得娇气天真的徐婕妤,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
“徐妹妹先别用力,听接生嬷嬷的——”德妃的声音也从里面飘来,她在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
有皇上坐镇,总算让人安心些。
王皇后稍稍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徐婕妤这胎生不下来,或是如三皇子一般夭折。
说话间,又有一盆血水端出来,赵徽眉头紧锁,沉声道:“务必要保她们母子平安。”
王皇后连忙恭声应下。
伴随着徐婕妤时不时发出的叫喊声,在场的人无不触目惊心,薛姈几乎要吐出来,只得强迫自己偏过头去。
等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想要压一压,抬眸时却不经意撞上了张贵仪的视线。
见自己被发现,张贵仪挤出一丝讪笑,很快转过头去。
会是张贵仪吗?
只一瞬,薛姈自己就否定了。张贵仪最擅长自保,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她不会亲自去办。
与此同时,王皇后跟皇上说起了方才宫女供述的话。
赵徽面无表情,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扶手上,偶尔轻敲两下,众人的心也跟着一颤。
“朕已经派人去查了。”赵徽似乎并不意外,他说完后,目光突然一凝。
别人都有宫人服侍着换上热茶,薛姈却还捧着那杯已经没了热气的茶浅啜。
“刘康顺,给宜婕妤换杯茶。”他出声吩咐。
一时间在角落里默默喝茶的薛姈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明明徐婕妤产子才是大事,皇上竟还能关注到宜婕妤在喝冷茶。
薛姈也未料到,她长睫颤了颤,垂眸起身谢恩。
慧修仪先撇了撇嘴,可前些日子她才因说错话被罚,呛声的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角落里姗姗来迟的吴选侍,似乎对殿中的拈酸吃醋浑然未觉,她竖起耳朵听着产房中的动静,一下又一下,似乎她的小腹也在隐隐作痛。
产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