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掀起,一身素衣的女子呆坐在软榻旁,房中昏暗,没有半点日光照进来,只点了根蜡烛照明。
她头上发鬓仅用朴素的银簪的固定,通身没有半点装饰,原本最爱馥郁浓艳的人,到最后却失去了她喜欢的一切。
“薛顺仪,瑜妃娘娘来看您了。”宫人话说得客气,语气却生硬,俨然已经视她为罪人。
薛顺仪循声抬头,眼前衣饰华贵的宫装丽人,正朝着自己浅笑。女子高耸的云鬓上插着精致华美的凤钗,水滴状的红宝石折射着日光,鲜翠欲滴的绯色光芒,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你们先下去,本宫有话跟薛顺仪说。”
只见那些对自己冷淡不耐烦的宫人,对薛姈的态度温顺恭敬,当即退了出去。
薛顺仪冷笑一声。
“薛姈,你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还来跟我炫耀什么?”她看薛姈,眼中只有浓浓的恨意。
薛姈轻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长姐还觉得自己没错?”
“当然有!”薛顺仪霍然起身,她仰头看着薛姈,一字一顿道:“我只恨自己一再心软,没有在你才有苗头时就除掉你!”
薛姈看着她,眼神一点点变冷。
“错了。”
“长姐是懊悔我为何没死在京郊庄子的那场大火,对吧?”
薛顺仪浑身猛地一颤,愕然抬眼。
“不对,长姐该懊恼自己为何行事不周全,派去的人不得力,竟让我活了下来。”薛姈捏紧拢在袖中的手指,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那一场大火,根本就是你所为!”
面对薛姈的步步紧逼,薛顺仪避无可避。
当她看清那双同样充满恨意的杏眸里藏不住的哀恸,她忽然笑出了声。
“是又如何?”她牵了牵唇角,透着几分狰狞。“薛姈,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葬身火海的滋味如何?”
“可惜,那个痴傻的贱人脑子竟在不该灵光的时候灵光,竟把你推了出来——”
“她若不死就要取代我娘亲的位置了,凭什么,我还要问凭什么!”
薛顺仪说着,心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杀了薛姈,带着她一起下地狱——凭什么她拥有自己可望而不得的一切!
一点跳动的暖色映入眼帘,薛顺仪看到桌上放着的烛台,突然冲过去撞到了薛姈,先是锁上门,抬手将烛台掷到了榻上,又打翻了炭盆。
顷刻间火苗燃起,床上的织物瞬间被点燃。
她死死抱住薛姈,恶狠狠的道:“我活不成了,你也别想安享荣华富贵——”
薛姈身上被压着动弹不得,心中虽有准备,却没想到薛顺仪会这样疯。
耳边响起了砸门声,很快就会来人救她了。
薛姈稳了稳心神,看着已然疯癫的薛顺仪,神色极为轻蔑。
“多可笑。”她不受控制地咳嗽出声,却用力嘲笑出声,“你娘亲已经失败,你竟还想顺着她的老路走——”
“不许笑,你不许笑——”薛顺仪被激怒,下意识扬起手要打人。
看准她松手的时机,薛姈拔下发鬓上的金簪,用尽全力赐了过去。
薛顺仪吃痛,本能的躲了一下。
薛姈连忙起身往门的方向走,此时浓烟滚滚,她只得努力俯下身子辨认方向。
“岁岁,快跑,岁岁快逃——”
跃动的火光裹着烟雾,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娘亲的呼唤声。
“岁岁,岁岁——”
她呛了两口烟,却凭着声音的指引,似乎碰到了门框,然而薛顺仪也追了上来,抓住了她的脚腕。
下一刻,门终于被砸开,她跌跌撞撞的摔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来,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岁岁!”
薛姈勉强睁开眼,眼前映出一张俊美的面庞,她嗓音沙哑得厉害:“皇上?”
赵徽朝着她安抚的笑笑,身下的动作却利落,抬腿毫不留情地踢开了仍旧缠着她的薛顺仪。
“没事了,没事了。”他一改在福宁殿的冷淡,他解下了自己的斗篷替薛姈披上,直接将她横打抱如怀中,柔声道:“朕来了,没事的。”
提着水桶来救火的侍卫们很快扑灭了火,薛顺仪浑身狼狈地爬了出来。
“你要知道的真相,还是由薛都督来告诉你。”赵徽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宛若看着一个死人。
薛姈惊愕的转过头,她的亲生父亲薛景洲站在殿外。
“岁岁,朕带你回去。”
赵徽抱着她,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真相,什么真相?”薛顺仪被火苗烧伤,浑身疼得厉害,还是硬撑着站了起来,她用力笑了出声。“爹爹,如你所愿了吧?那个贱人,害死了娘亲,她女儿又要害死我。”
薛景洲走到她面前,往日里那张温和可亲的脸,此时充满了失望和悔意。
他抬起手,这一次狠狠抽在了她脸上。
巴掌声清晰的传开,尚未还未走出延福宫的赵徽听在耳中,却并未停下脚步。
“爹爹,你打我!你竟然打我!”薛顺仪不敢置信的嘶吼。
“当年你娘生下你后就损了身子,无法再生育。”薛景洲再看她时,眼中已是近乎冷漠的平静。“你外祖家式微,她亲手设计了那次下药,意图拿住我的把柄让我对她心生愧疚,好稳住自己的正妻位置。”
“只是她失手了,薛姈的娘亲误喝了加了药的茶,将错就错被推了上来。”
薛顺仪愕然瞪大了眼,拼命地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得知此事时,薛姈已经被记到薛景澜名下。错事已经铸成,为了侯府的安稳,我没有认回她们。”
“你娘亲做了错事,你却是无辜的,我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薛顺仪无法接受,她不断的摇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恨错了人?”薛顺仪口中喃喃说着,她往后退了两步,却正好绊到门槛,直直往后栽去。
“阿嫣!”薛景洲想要去扶时,已经来不及。
薛顺仪后脑着地,摔在了青石砖上,双目紧闭。
当薛景洲抱起她喊她名字时,她睁开了眼,下意识往后躲。
“你是谁!别碰本宫——”
***
福宁殿。
当赵徽带着薛姈回来时,胡太医已经等在了殿中。
经过检查,薛姈只是手腕上有被薛嫣掐出来的淤痕,喉咙里呛了烟不舒服,余下并无大碍。
倒是赵徽急于去救她,衣袖被火苗燎到一角,手指上被烫出来水泡。
“皇上,这药膏您要按时涂抹,日常要留神,别碰破了水泡。”胡太医从药箱中拿出了药膏,说明了用法。
赵徽不以为意,薛姈在旁却听得认真,细心问要如何护理。
待胡太医离开后,赵徽静静地看着她。
“咱们之间的账也要算一算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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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自己直男搞事伤了女鹅,只能自己去哄了[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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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嘉贵妃&……
薛姈正低头握着青瓷药罐打量, 循声抬眸时,殿中服侍的人不知何时都退了下去。
天色已暗,只在角落里掌着两盏宫灯, 天子的面容似有几分晦暗。
薛姈仰起头望着他, 眼前浮现的却是在延福宫中, 浓烟和火光中映出的那张脸。
贵为九五之尊的天子,竟是抢在最前面去救她。
皇上是在意她的,可先前数日的冷淡和此刻深不可测的眼神,让她又拿不准皇上的心思。
薛姈杏眸中藏着不安,轻声道:“皇上,您手上的伤拖不得, 妾身先替您上药再说不迟。”
“朕不缺人服侍上药。”赵徽抬手阻止了她, 淡淡道。
他话音未落, 只见眼前女子眸中本就微弱的亮光, 再次黯淡了下去。
她知道隐瞒是不对的, 自己有错在先。可她想解释赵徽却不听, 又总是用这样冷淡的态度折磨人。
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顿时漫上心头。
“妾身遵旨。”薛姈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药罐,后退一步, 直接跪在了地上。
赵徽懊恼地蹙了蹙眉, 自己这话倒让她误会了。
“妾身自知犯了欺君之罪, 令皇上失望。”薛姈跪得笔直,神色诚恳,语气也决绝。“若皇上不能原谅妾身, 妾身自请去出宫去修行,为国祈福。”
听她说甘愿出宫,赵徽本要扶她起身的手僵在半空。
“出宫修行?”他眸色倏地沉了下去,冷哼道:“瑜妃当真是好魄力。”
皇上甚少用这样冷漠的语气跟她说话, 薛姈这两日本就提着心,吃不好睡不好,疲惫至极。方才在延福宫又跟薛嫣扭打在一处,耗去了她大半心力,此时她真的累了。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若皇上真的介意,她再努力都没用。
“是。”她不闪不避的迎上天子那有些吓人的目光,嗓音有些嘶哑。“妾身不愿五皇子受妾身牵连,您是一片慈父之心,还请您恩准。”
赵徽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