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神色凝重的模样,薛顺仪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出了坤仪宫的大门,高位们的暖轿早已离开,她轻声吩咐:“让人留意些吴选侍,她如今能有什么话要找皇后说,只怕有问题。”
白芷盘算着她们宫中的人手,硬着头皮应下。
***
延福宫。
薛顺仪虽在薛景洲回朝后被彻底解了禁足,却并没有半点复位的消息。
她只得忍着焦躁,将希望寄托在过年的宫宴上,以往曾有晋封宫妃的先例。
“主子,有消息了。”门帘嫌弃,采枝尽量快的走进来,步伐却有些不稳。
因上次挨了板子,薛顺仪又没给她养好伤,走路一直不利索。然而因她同样恨薛姈,薛顺仪才坚持留下了她。
“吴选侍这两日一直在找人打听香料的事,说用途却言辞闪烁。”采枝低声道:“她在查去年二月开始从内务司发出去的香料。”
薛顺仪心头划过一丝悚然,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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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圈套
吴选侍在后宫的地位一落千丈, 她已经没有再能失去的东西,自然要搏一搏。
“娘娘,奴婢跟坤仪宫相熟的宫女打探过。”采枝抬眼在周围四下一扫, 才继续道:“吴选侍求了皇后恩典, 想回清和宫正殿寻一件旧物。”
此言一出, 薛顺仪彻底变了脸色。
“这样要紧的事为何不早说!”她张口就是斥责,全然忘了自己手上可用的人不多,采枝是为数不多还能办事的人。
当年在船上,只凭借那一点香料自然不能成事。
自从得知自己不能有孕,她很快想出了一个救人得功劳的计划,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吴选侍。在决定执行计划前, 她知道吴选侍有在床边挂香袋的习惯, 偷偷在内务司派给清和宫的香袋中做了手脚。
十数日的熏染, 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落水一事结束后, 她派人想收回香袋时, 却发现香袋已经不见了。
听说是吴选侍正在害喜, 将一并有香味的物件全部封存起来。而后吴选侍经历了降位,那些东西也不见了踪影。
“主子恕罪。”采枝动作艰难的跪了下去, 垂着眼睑, 藏住了情绪。
薛顺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起来说话,皇后的态度如何?”
当年游湖时宫妃落水,王皇后看似没被问责, 实则有两个错处。除了当日的意外,未能及时发觉宫妃有孕,亦是皇后失责。
幸而吴选侍腹中胎儿保住,宫中添了喜事, 皇后的失责得以揭过,但皇上心里究竟如何想的就难说了。
“皇后娘娘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让她先等一等。”采枝踉跄着起身,低声回道。“再后面的话,坤仪宫的人也不得而知了。”
薛顺仪眉头深深蹙起。
若一旦王皇后知道落水是自己一手策划,再加上薛姈又是自己弄进宫的,引狼入室甚至隐隐动摇了皇后的权威——
追随王皇后已久,薛顺仪自知王皇后绝非外表一般贤德良善。
在皇后眼中,自己已经是一枚废棋,王皇后会不会将自己推出去,做些什么?
“娘娘,吴选侍和苏容华同住清和宫,想给瑜妃递话也不是难事。”采枝窥见她神色不好,垂着眼继续提醒:“若从皇后娘娘处得不到回应,她会不会转而去求瑜妃?”
“毕竟,皇后也要暂避瑜妃锋芒……”
薛顺仪猛然抬眼,忽地冷静下来。
王皇后向来擅长一箭双雕,薛姈跟自己的不合已经明牌,若王皇后先利用薛姈除掉自己,再斗倒薛姈,还能抢走她的五皇子。
这跟上一次沈贵人的计划何其相似。
沈贵人计划成功,薛姈获罪被降位,五皇子大抵会交给皇后抚养。
“你办得不错。”薛顺仪脑海中隐约有了个计划,转身打开抽屉去了一根朴素的金簪递到采枝手里,和颜悦色道:“这是赏你的,让白芷进来。”
采枝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似是受宠若惊。她一面低头谢恩“奴婢谢娘娘赏赐”,一面拢在袖中掂了掂分量,不着痕迹地轻撇了下唇角。
薛顺仪只顾着思量应对之策,并未瞧见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待白芷进来时,薛顺仪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吴选侍不可留。”
白芷懵了,心猛地一紧。“主子,可是吴选侍对落水的事起疑了?”
她作为主子的心腹,这等见不得人的事都是有她亲自安排。从弄来药粉到给替换掉清和宫的香袋,她自觉办得没有纰漏。
薛顺仪面色凝重,缓缓点了下头。
吴选侍留在这世上就是个祸患,若庶人云氏下手再狠些,哪里还有这些麻烦!
“且不论除掉吴选侍很难,咱们没有人手也没了药……”白芷六神无主的抬起头,脑子乱糟糟的。“这个节骨眼上她死了,会不会坐实了她的猜测。”
“主子,世子爷叮嘱过您谨慎行事……”
如今主子被降位,留在身边的财物所剩无几;又失去了家中的支持,如何能成事?
她好言相劝,却恰恰戳中薛顺仪的痛处。
本来对自己满心愧疚的爹爹,竟也完全换了态度,那些冷漠威胁的话语犹在耳边,时时都在刺痛她的心。
“先前就是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太容易留下痕迹。”薛顺仪抬起眼,眸中透着森然冷意。“倒是直接动手干净些!”
从云氏、张氏、沈氏,哪一个不是自诩聪明,用尽了自以为巧妙的手段,还不是全都被揪了出来。
“昨日回来时,无意中听钦天监的人说,后日就要开始下雪。”她拨弄着手中的珠子,语气冷漠的道:“落雪的时候,天色暗得早,路上人也少……”
主子说得轻描淡写,白芷心头渐渐漫上寒意。
“她既是想知道真相,那就让她死个明白。”
与此同时,一个被封好的竹管被送到琢玉宫中。
薛姈取出字条,拿在手中看完后直接放到炭盆里烧掉,这才接过了绣棠递上的茶。
“薛顺仪支开了采枝,跟白芷在房中密谋。”她淡声道:“不过采枝已经把咱们想让她知道的消息递过去了。”
当日采枝挨了板子,薛顺仪只觉得丢脸,并未好生救治,导致她已落下残疾。在宫中这样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薛姈用丰厚的银子和许诺让她出宫这两个条件,直接收买了她。
绣棠有些不放心。“娘娘,那采枝会不会耍滑头,跟咱们留了一手。”
“不会,只要她还想活命。”薛姈语气寻常,却有了上位者的端肃。她微微一笑,“这两日薛顺仪就会有动作,咱们看着就是。”
绣棠稍稍松口气,“娘娘说得是,她本就是唯利是图、拜高踩低的人,薛顺仪失势后,她巴不得另攀高枝呢。”
“这件事的确办得有些急,恰逢薛顺仪正是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冲动之下才容易被抓住把柄。”
薛姈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道:“晚膳前你去知会吴选侍一声,分寸她自拿捏,若有需要咱们帮忙的尽管提。”
绣棠答应下来,她去小厨房取了两个食盒,借口去给苏容华送糕点,带人去了清和宫。
***
次日是各宫去内务司领取年节份例的日子,王皇后和妃位以上自然是内务司的人上赶着送去,余下位份的宫妃,由高到低的领取的时辰也不同。
吴选侍位份低,轮到盈香还需要些时候,她没急着往前凑,找到了在内务司的同乡说话。
起初她只说些闲话,忽地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道打探的视线在她身上。
“那件事如何了?”盈香似是谨慎地往周围看了一圈,方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两人站在院中不起眼的角落里,跟她说话的宫女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盈香姑娘,不是我不帮忙,这难度着实有些大。那些册子除非有主子娘娘的旨意,轻易不能翻看。”
盈香咬了下唇,拿出一小块碎银子。
“我就知道不好办,待事成之后,我们主子还有重谢。”
被她所托的宫女接过来,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装模作样的谢了恩,才道:“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盈香再次道了谢,唇角浮出一丝苦笑,恰好已经到了她领东西,两人各自分开。
看到小内侍递给她的东西,盈香笑着道了谢。
如今以吴选侍的位份,能分到这些东西已是瑜妃公正。
曾经以为自家主子离妃位仅一步之遥,哪里会想到会沦落至此的一日?
她抱着东西走在回宫的路上,低落和怅然的神色几乎从藏不住。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盈香有些心急,抄了小路往清和宫赶去。
正当她直接从莲池旁的假山穿过时,忽然听见一道女声响起。
“姑娘,清和宫的盈香已经催过奴婢两次,奴婢怕是不好再拖下去。”一道刻意变了声调的女声传来,“姑娘看何时交易为好?”
盈香瞬间僵住了身子,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明日申时末刻,我会带着银票过来,你只需口述即可。”被称为“姑娘”的女声听起来也有些耳熟,只是隔得远不太真切。“仍旧在这里。”
“好,只能姑娘一人来,穿一件藕荷色的斗篷为信号,否则奴婢不会露面。”
两人似乎达成了交易,匆匆分开。
盈香又等了几个瞬息,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方才走了出来。
她在周围找了一圈,面上带着将信将疑的表情,重新往清和宫的方向走。
不远处。
薛顺仪收回视线,一旁的白芷低声道:“娘娘,吴选侍会上钩吗?”
“当然,她本就走投无路了,这样要紧的事,她一定想亲自听到。”薛顺仪扬起下巴,眼底掠过一丝傲慢。“便是不来,咱们也没损失不是吗?”
白芷将信将疑,却也不好违拗,支支吾吾说了声“是”。
“怕什么?”薛顺仪看她胆子小,皱了皱眉。
“我亲自来。”
上一次的失败,要由自己亲手来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