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长公主索性破罐子破摔,两手一摊:“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盛菩珠做出很理解的表情,重重点头:“你放心,这回他要敢把你送天长观,我替你闹。”
话才说完,谢执砚忽然朝她看一眼。
盛菩珠明明知道离得远,他不可能听见她的话,还是吓得往端阳身后一躲,沮丧道:“天长观的饭菜味道不错,我也尝过。”
“实在不行,姨母委屈些?”
“滚。”
“老娘不吃。”端阳长公主看似咬牙切齿,实则宠溺去点她的脑门,“小没良心的,我平时白对你好了。”
盛菩珠笑嘻嘻要躲,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丰富。
谢执砚从苍官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郎君慢走。”盛菩珠收起情绪,规矩又端庄朝他那个方向,遥遥行了一礼。
谢执砚抿紧唇,身姿如松端坐在马背上,阳光从琉璃瓦间落下,在他肩上洒下斑驳的颜色,碎金似的光,说不出的俊美无俦。
“谢三郎走了吗?”
“嗯。”
端阳长公主欢呼一声,她可不管那些,赶忙挽住盛菩珠的手,开开心心道:“为了迎接你来,我让人把府邸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通。”
“还新添了几株山茶,就养在你常住的那处院子。”
“还有府里的厨娘,我新添了一位点心做得十分可口的婶子。”
端阳长公主絮絮叨叨一通介绍,等绕过影壁,两人相携进入花厅,她对着还在跳舞的郎君挥手道:“你们先散了,这里不必伺候。”
盛菩珠有些意外:“今日不让人跳胡旋?”
端阳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掐了她一下:“好了伤疤忘了疼,跳什么舞。”
“你是不是傻呀,万一你夫君杀进来,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死?”
“嗯。”端阳长公主自问自答,“我觉得还是我死的概率大些,他舍不得动你。”
盛菩珠懵着一双眼睛:“应该不至于吧?”
“那只是你觉得不至于。”
“对我来说是要命的大事,我能不留个心眼吗。”说到这,端阳长公主拧眉,“你让人给我送的信里不是说三郎他不在长安吗?”
盛菩珠端起茶水润喉,用很遗憾的语气抱怨:“送信那日他的确不在长安,恐怕是今早我去找母亲请安,他才从博陵回来。”
“我要是知道,定不会贸然打扰。”
端阳长公主煞有介事地点头:“早知他在,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会让你来。”
“哎呀,不说这些,到时他若真的恼了,大不了你费心思哄哄,我们还是正事要紧。”
盛菩珠见花厅光线不好,方才舞乐乱糟糟的,香也熏得重,于是提议:“不如去书房。”
晌午的阳光,柔和温暖,就像不要钱的碎金,撒在地上。
书房宽敞,支摘窗子朝外推开,书案上有笔墨以及各类册子,紫檀桌面最中央搁着薄薄一叠宣纸,用镇纸压平。
盛菩珠白皙指尖,指着宣纸上的图画,动作轻柔点了点:“这是璎珞,我参考了书册上的敦煌壁画,链子用纯金,然后挂珠我打算加上琉璃、颇梨、美玉、赤珠以及琥珀。”
然后她又点了点单独画出来的两串珍珠链:“这个的后面加上的,从胸口位置往下,长度可以任意调节。”
端阳长公主点头,两眼放光,又从镇纸下抽出另外几张更小些的宣纸问:“那剩下这些?”
盛菩珠笑道:“这些是女郎们开春和初夏的部分首饰。”
“压襟虽然不常用,但可以有,还有簪、钗、臂钏、手镯、玉佩,这些都得赶制。”
“虽然特殊定制的饰品,我们已经有了固定的客源,大多数都是与您有交情的夫人们,我们不需要特地宣传,但大燕年轻女郎多,时兴的小玩意,她们还是愿意掏银子购买的。”
端阳长公主十分认同。
“虽然我们大燕长公主多,但又不是谁都养面首的,年轻的小娘子面皮薄,自然是平日穿戴的首饰更符合她们的心意。”
“只是来得及吗?”
盛菩珠想了想:“时间上是有些紧,只要不出意外还能赶得上春末。”
“行。”
“那就按照你图纸上的样式,璎珞不必着急,但春夏时节需要的饰品,我到时吩咐工匠先制出样品,到时候要怎么调整,我们再商讨?”端阳长公主问。
盛菩珠颔首,又有些忧心道:“目前我们之前重金购买的各类宝石还是够用,但等到下一季,铺子的库存恐怕就会跟着吃紧。”
“那让人再送一批?”
盛菩珠鸦羽似的眼睫眨了眨,斟酌许久
才道:“虽说现下太平,我们可以从胡商那里购买天竺和波斯出产宝石,只是价格实在抬得太高,中间要被狠赚一笔。”
“如果可以,我其实还是想自己去登州那边的港口走一趟。”
端阳长公主瞪大眼睛:“这可不行,太危险了。”
“别说三郎不同意,就算家中长辈知道,也不会同意。”
盛菩珠失望地叹口气:“我知道离家危险,可如果琳琅阁要做得更大,至少得有稳定的货源,而不是一直从胡商手里交易。”
“好菩珠,我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你若出事,第一个疯的肯定是三郎。”
盛菩珠才不信呢,她没有应端阳长公主的话,反而懒懒撑着额头嘟囔道:“长安我都快待腻了,小时候在外祖家那两年,外祖母说登州有港口,等商船靠岸,不光是珠宝玉石,还有许多大燕没有的舶来品。”
“若是运气好,还遇到出海的商船,从港口出发,去蓬莱只要三四天。”
端阳长公主顿时就乐了:“你让三郎带你去?”
盛菩珠差点把头摇成拨浪鼓:“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两人商讨图纸,又做出细节上的改进,午膳对付几口,晚膳也是匆匆用完。
直到夜深,盛菩珠打了个哈欠:“图纸我依旧让人交给魏婶子,她负责工匠联系,若是魏婶子那边有事不能解决,我让她先到公主府寻你?”
端阳长公主笑道:“你只管放心,你那处工坊藏得隐秘,我也派人看顾,不会出事的。”
入夜,开春的风,凉的沁骨,寒露更浓,草地上已经起了霜。
盛菩珠缩在床榻上,怀里的汤婆子已经冷了,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在这同一时间,窗棂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谢执砚带着满身寒露,堂而皇之踏进内室,他蹑足行至床前,静静看着帐幔中熟睡的妻子。
春寒料峭,她软软的身体蜷成一团,跟猫儿似的乖巧安静,反倒是他压着情绪,辗转难眠。
谢执砚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黑暗里,他像盯着猎物的狼,锐利的瞳仁里藏着危险。
盛菩珠闭着眼睛浑然不觉,素白单衣领口散开,前襟滑至锁骨,露出大片雪白的香肩。
“夫人。”
谢执砚喊她,屈膝压着榻沿,看起来很君子的动作,实际上,更像捕食前的蓄力。
“嗯?”
盛菩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太清醒地看着他,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还是本能往里侧挪了挪。
“郎君,快睡。”她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潜意识里已经很习惯他的气息。
第77章
谢执砚在榻前站了片刻,抬手慢条斯理解开腰上束着的革带。
才掀开锦衾躺下,那角落里那具温暖柔软的身子,便循着气息滚进他怀里。
盛菩珠脑袋抵在他肩膀上,半梦半醒,觉得不太满意,伸手朝外推。
谢执砚气笑,将人往怀里揽了揽,压低声音:“你自己滚进来的,现在又不要了。”
“唔,冷。”很嫌弃的语气。
盛菩珠鼻尖无意识蹭过他微凉的衣襟,秀眉轻蹙,显然非常不满他身上偏凉的体温。
谢执砚沉默了好一会儿,用手背贴贴她的脸,又吻了吻冰凉眉心,嗓音低沉喑哑:“抱紧,等会就不冷了好不好?”
“你骗人。”盛菩珠咕哝一声,柔软的小手自他腰间摸索,指尖划过袴裤正中的系带,用力扯了扯。
睡梦中,似醒非醒的女郎,没有耐心,她找不着想要的东西,急得鼻尖沁出热汗,两颊绯红愈盛,偏那袴裤上的带子纹丝不动。
“我的布老虎呢?”
“你藏哪去了?”
“坏蛋。”
盛菩珠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脾气很大。
黑暗里的男人呼吸骤然一滞,喉间滚出一声低笑:“谁是坏蛋?”
盛菩珠摇头不语,半张脸都陷在软枕上,帐子里荡着清甜的鹅梨帐香,像吸饱了晨露的花木,她再次睡熟,掌心软软下搭。
玉兰似的手指,干干净净,靠近指甲盖的指尖圆润似珠贝,雪白中又透着淡淡的嫣粉色。
看似很乖的小手,其实一点都不听话,安静不过一刻钟,她又开始窸窸窣窣的到处乱摸。
寂静的春夜,如同谢执砚无声的纵容,一直解不开的系带,悄无声息散开,密不透风的锦衾下,软软的小手,被指引,被默许。
她轻车熟路找到了被藏起来的“布老虎”,老虎的脑袋太大,一只手根本不够。
“找到了。”
谢执砚冷白的脖颈后仰,喉结剧烈滚动一瞬。
他任凭那只柔若无骨的手,隔着衣料,肆无忌惮抚弄老虎嘴上的胡须。
“菩珠。”
“你真的坏透了。”谢执砚眼底一片暗红,单手掐着那软而薄的腰,把每一个都说得旖旎。
盛菩珠因不满而抿紧的唇渐渐翘起来,轻蹙的眉心也被那团热意抚平,她把脑袋深深埋谢执砚怀里,然后很满足地喟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