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到后门,中年男子立在马车旁不知说了什么,架着马车的人微微颔首,然后示意其余人将孩子抱上了马车。
马车来的快,走的也快。
马车一路驶到了城门。本该紧闭不开的城门眼下居然大开。
马车从城门驶出后,又在距离城外几十里的官道上突然转了道驶向了林间。
密林深山间,马车一路未停。驶到一处山脚下,马车停下。马车刚停下,几个黑衣人凭空出现,他们围在马车四周,其中一人掀开了车帘,剩余的人将马车顶部,车厢底下都查看了一番。
查看无误,黑衣人拍了拍车厢。马车驶去,几个黑衣人却未动。他们环顾四周,眼神锋利。
瓢泼大雨中,若有若无的说话声散开。
“都警惕些,前几日让人溜进去了。那夜值守的人下场如何,不用我多说吧。”
话音刚落,说话的黑衣人突然抬手捂住了脖子。瞪着疑惑的眼神他从颈间拔出了一根针,其余人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也都一痛。
拔出针,几道黑色身影试图说话,可很快他们便没了力气瘫倒在地。
软软倒在地上,失了力气的几人只能瞪着眼睛。大雨之下,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上方。她俯首垂眸看着他们,目光冰冷。
“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们,你们会答吗?”
动弹不得的几人眸光阴沉瞪着来人,而这眸光也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我猜也是……”
冷锋划过脖颈,那阴沉模样僵在他们脸上,成了他们的最后模样。
将尸身随意藏好再回头,马车已驶远不见踪影。不过好在,大雨虽磅礴,但只将过往痕迹全部重刷干净,还留下了马车刚驶过的那道淡淡痕迹给冯十一指着明路。跟着痕迹一路到了半山腰,马车痕迹消失不见,而此时,天边也泛起了微微亮光。
失去马车踪迹后,冯十一也不急,一路赶路,已经两日没阖眼。寻了处枝叶茂密的树杈,冯十一跃身而上,坐在树杈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后她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就阖上了眼。
“搜,把人搜出来……”
不知睡了多久,下头传来了嘈杂声音。嘈杂声音中,冯十一缓缓睁开了眼。
来的正好,她刚好也睡够了。
没了黑夜的遮掩,有人突然出现便会显得十分惹眼。手持刀剑的一众黑衣人正在四下搜查,不过转瞬,戴着蓑帽的纤细身影就立在了他们几步之外。
看着突然无声无息出现的人,黑衣人们面面相觑,一个眼波交换后他们就齐齐冲了上去。
而冯十一看着俯冲而来的一众黑衣人默默拔出了背后的两柄长刀。
双刀在手,冯十一也动了。她身轻如燕,如利箭般迎向了向她冲来的一众黑衣人。临近时,冯十一左手抬刀挡下向她刺来的冷剑的同时抬起右手的刀狠狠劈下。
一刀又一刀。双刀挥斩之间,气势凌厉。刀锋下,道道身影倒下。
一众黑衣人很快就只剩最后一个立着,不过他也不妙,他拿剑的手臂已被斩断,捂着断臂处,黑衣人看着立在尸身中的身影,哑声问:“你是何人?”
血水混在雨水中从刀锋上滴落,一滴又一滴,提着刀的纤细身影向他步步逼近。
“被你们抓来的孩子在哪?”
听到孩子二字,捂着断臂的黑衣人瞳孔一震。
“你和那夜的女子是一伙的。”
震惊同时,黑衣人松开捂着断臂的手。单手从腰间取出一物放到嘴边一咬。咬开后又高高举起,不过瞬间耀眼的红烟腾起。
看着那红烟,冯十一非但不阻止,还勾唇笑笑。
“我正愁引不来你们的人呢,如此,多谢了。”
拿着红烟的黑衣人听到这话不由瞪大了双眼。
“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来索你们命的阎王。”
纤细身影掠来,不过眨眼间长刀便抹过他脖子,在生死的最后瞬间黑衣人听到这么一句低语。
半空红烟之下,是半地血水,血水顺着草坡一路向下蔓延,而持着双刀的人转身逆着血水一路向上。
刀锋上沾染的血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干净,提着刀的人
也并没有把刀收回刀鞘。
将双刀带上的那一刻起,这一行就不再是简单的救人,而是注定的杀戮。
抓了她的人又伤了她的人,那自然就得拿命来偿。时寅身上的每道伤,她都会替她讨回来。
至于这些人是谁,抓那些孩子做什么,又如何和刺杀镇北侯府一行人的人牵扯上关系,冯十一都不是很在乎。
不管是从茶肆起就暗中尾随她的人,还是守在山脚的那区区几人,绕过他们对冯十一而言再简单不过。但是冯十一还是选择杀了他们,只有杀了他们才能引出这一波又一波的人。
分批引出分批杀了也有好处,总比到时候一蜂窝涌出来好对付。
红烟先后又引出了两批人,但无一例外都被冯十一抹杀。临近山顶,冯十一没有再进,而是收起了双刀寻了个隐蔽点静待黑夜到来。
雨势越来越大。黑夜也终于来临。丢开蓑帽,冯十一从怀里取出了黑巾。
步伐灵动,戴上黑巾的冯十一隐在暗处慢慢往山顶逼近。没一会,她眼前便出现了一处建筑物。建筑物不似普通宅院,也不似普通庄园,四面高墙矗立,高墙间只有其中一面有一道小小的铁门,而铁门外数个黑衣人把守。
手起刀落解决了两个暗哨,冯十一摸到了高墙边,贴在高墙上,依稀能听到里面嘈杂的脚步声。点步跃上高墙,冯十一俯首看去。
高墙之内,是数间平屋。平屋之间,是一片空旷平地。平地上眼下停了几辆马车,还有一辆板车。板车上叠着几副小小的身躯,大雨浇淋,那些小小的身躯没有丝毫反应。而板车不远处,几个脚步匆忙的黑衣人抱着身量小小的孩子陆续从平屋内出来。
黑夜下,有些孩子被送上了马车,有些则被毫不留情丢在了板车上。
看着那个板车,还有板车上那些一动不动的小小身躯,久远的记忆灌回冯十一脑中。
幼时在街头流浪的她被笑容温柔的女子投喂肉包后,吃着美味的肉包,又听女子温声细语问她要不要随她走时,她没有多思索点头就应了。
可这一应,成了她噩梦的开端。
鲜少的食物,一群饥饿难耐的幼童。本该天真灿烂的年纪,为了抢夺那鲜少的食物,一群幼童互相厮打攀咬在一处。
哭声,殴打声混着血腥味在小小的暗室里蔓延。
流浪街头的冯十一,与人厮打夺食早已成了本能。她下了几次狠手后,没人敢靠近她。那鲜少的食物也自然有她的一份。有人有的吃,那自然就有人挨饿。很快,有人饿死。而死了的人也没人管,就这么堆在一处。最后,待整个暗室里开始发臭时,暗室门才打开。
终见天日,冯十一还没来得及感受着难得的天光。就眼睁睁看着那些死在暗室里的孩子被一个个丢上了板车。
板车,毫无反应的稚童……
这些人,只怕也同原来的青衣阁一样,表面行善事,实则背地里做的是畜牲不如的勾当。而他们下手的对象正是这些被善堂收容的孤儿,还有流浪街头的乞儿。毕竟这些人都是无父无母无人在意的,就如当年的她。
隐在高墙之上,冯十一杀意开始翻腾。
虽迫不及待想杀了这些人,但冯十一也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眼看着辆辆马车和板车通过那道小小的铁门出了高墙。
出高墙后,马车和板车分两个方向而行,冯十一左右环顾下,选择跟上了马车。
马车被一众黑衣人围在中间,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凌厉。
“眼睛都放亮些,快马行进。不得耽误。”
黑衣人很是凌厉,却不知,这一行,他踏上的是一趟有出无回的阎罗道,
挂在高高的树杈上,冯十一从腰间取出了数柄小刀。不过手掌大小的小刀,被她夹在指尖再全力甩出后,速度极快。一刀一个血洞,很快守在队列最后方的黑衣人都被冯十一解决,纷纷从马上跌落倒在泥地里。
这毫不加掩饰的动静也引起了剩余黑衣人的注意。再次射出的小刀被已经反应过来的刀剑挡开,隐在树杈上的冯十一见状并不遗憾,眼中反而闪过光芒。
翩然落地,落地瞬间,背在背上的双刀又一次出了鞘。
骤如闪电的鬼魅身影带着刀刀残影,穿梭在黑夜中。轻盈身法下,刀法凌厉,刀随主动,先是砍手,卸去对方攻势,再是抹脖或穿心,收割起人命时手持双刀的冯十一眼睛都不眨。
整列马队,不过片刻就只剩下一个领头人还存活着。跟着的下属都死了,他很清楚自己今夜注定也是死。没有犹豫,就在他打算咬牙时,纤细身影凌空飞来,还未用力咬牙他便被人一脚踢下了马。落马在地上翻滚一圈后黑衣人被人压在地上扼着下巴被迫张开了嘴。
张嘴后,两阵钝痛,随后两颗明晃晃的牙出现在他眼前。
“牙后果然藏了毒。所以,你是哪家的死士?你的主子又是谁?”
被硬生生拔了牙,口中还淌着血,下颚也被人掐的生疼。生死明明被他人所掌,黑衣人却一脸无惧。
“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放心,我会让你开口的。只不过,还要待我办完正事。”
黑衣人被倒吊在了树上,天地颠倒间他看着身型纤细的身影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被塞满了孩子,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被下了迷药。连着翻看了两车的孩子,都没有看到熟悉的小脸蛋,就在冯十一压着心底郁燥登上最后一辆马车时,只一眼,冯十一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小嫰脸。
小小的脸蛋上脏污不堪,一身衣裳更是狼狈发着恶臭,但冯十一丝毫不在意,扯下马车车帘,将小小的身躯裹紧后她就护在怀里抱下了马车。
温热的小小身躯在怀,冯十一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将倒吊下着的黑衣人放下时,黑巾下的面庞上噙了笑。
“既然办了正事,得到我想要的,那我也给你一个痛快。”
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用嘴咬开药瓶后一颗红丸出现在冯十一手心。捏着红丸,冯十一毫不犹豫塞进了黑衣人嘴里又逼迫着他咽下。
看着黑衣人服下红丸,冯十一将药瓶收回怀里,然后坐等着药效发作。
药效发作的比冯十一想的要快,不一会黑衣人面上就露出痛楚之色,同时他绷着身子青筋爆起。
“你给我吃了什么?”
冯十一淡淡一笑:“听过噬心丹吗?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用,感觉如何?”
感觉自然是糟糕极了,毒牙被拔,想死又死不了。黑衣人绷紧的身躯很快就蜷缩在一起。
一手抱着王小花,一手转着刀。眼看着黑衣人被折磨得以头捶地,冯十一淡淡开口。
“告诉我,你们是谁,你们主子又是谁,我就给你个痛快。”
将额头磕出血的黑衣人闻言微微侧头,眼底满是血丝。
“我们没有主子,我们是……”
嗖——嗖——
黑夜中,突然传来破空声。伴随着破空声而来的是来势凶猛的冷箭。眼看着冷箭就要到眼前,冯十一抱着王小花小小的身躯一个侧翻。
嘶——
抱着王小花,速度减慢了三分,堪堪避过的冷箭的冯十一嘶一声后看向左臂。左臂上被冷箭擦出了一道血口。
微微痛意传来,冯十一还来不及反应,便迎来了更密集的箭雨。这密集攻势,比那夜她夜闯赵靖川的大宅时都要猛。
单手拔出一柄长刀,格挡开箭雨,冯
十一往那个被她捆绑着险些就要开口的黑衣人那看了一眼。可惜啊,那黑衣人已被利箭穿成了筛子。
移开视线,冯十一又下意识往马车方向看。毕竟马车里还有不少孩子呢。可这一看,冯十一才发觉,这些箭居然避开了那几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