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佑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微微不满地朝妹妹做鬼脸,“谁要你觉得?”
江岁穗不甘示弱,也朝他龇牙咧嘴。
“好了你们。”宋宝媛无奈,但只是口头劝了劝,并没有制止他们吵闹。
所以江珂玉还没进屋,就已经听见了家里的热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爹爹!”江岁穗见到熟悉的身影,趁江承佑愣神,从他手里抢过纸张,朝江珂玉奔去,“看哥哥写的字!”
与她相反,江承佑一见爹爹,立马局促。尤其在江珂玉看他字的时候,分外紧张。
“自己写的?”江珂玉语含质疑。
江承佑将双手背到身后,小声回答:“夫子抓着我的手写的。”
宋宝媛见这气氛突然紧张了,当即出声调和,“夫君先去里屋换衣服吧,准备吃饭了。”
“好。”江珂玉应下,将江岁穗抱回她自己的位置后,转身往里走。
将过屏风时,他稍作停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掉的袖子和云靴。
“承承,你也坐下吃饭了。”
宋宝媛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和他无关。
最终,他还是独自一人走进里屋。
“外面下雨了。”巧银抱着干净衣裳走进来,“不知是何时下的,一点声都没有。”
宋宝媛闻言侧目,看向外头,地面果然湿了,屋檐下还有脚印。
她意识到什么,缓缓回头,望向屏风后的身影。
待江珂玉换好衣服将走出来时,她又提前将视线收回。
“抱歉。”宋宝媛轻声道,同时将热汤舀进碗里,递过去,“我整日待在屋里,都没发现下雨,忘记差人给你送伞。”
“无妨。”江珂玉接过碗,“一点小雨,何况我还是坐马车回来的,没淋着什么。”
宋宝媛想解释,开口却又不知还能说什么。
汤还热乎,江珂玉拿在手里,晃了晃,若有所思。
“今天中午,小四来给我和常云柏送饭菜。常云柏见她脸色不好,问她怎么了。她竟然说,你骂她难看。”
宋宝媛怔然,蓦地像委屈般低下头。
“我听她说,要去棠华苑挑首饰,为去常府乔迁宴做准备,想必是漂亮些在人前露面。又见她脸色微微蜡黄,便提醒她近来少熬夜,或者别吃青橘。”
“我一猜就是她误解了你。”江珂玉放在心上的并非此事,说完便抛之脑后。
可宋宝媛却讶异于自己刚刚那番说辞,竟然如此不假思索。
竟然……如此虚伪。
江珂玉状似无意地看了她一眼,“小四多心也有心,特意从珍馐馆买了我们常吃的那道鱼羹来。倒是让我想起,夫人亲手做的桂花鱼羹。”
是在说她不如别人贴心吗?宋宝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那、我明日做了,差人给你送去。”
“不用!”江珂玉忙道,“家中事物繁琐,你又要照看他们两个调皮鬼,就不必浪费精力在我身上了。”
宋宝媛垂眸,一边夹菜到江承佑碗里,一边道:“倒也算不得麻烦。”
“当真不必。”江珂玉一再拒绝,“你若有时间,应当留给自己,多休息休息。”
似是怕她坚持,唯恐她因自己劳累,江珂玉面上严肃,再度出声强调。
“不必麻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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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预感
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的雨,到第二日天亮时才停。
早晨起床,宋宝媛独自走出房门时,屋檐处还向下滴着水。
下人们各自忙碌,有条不紊。唯有巧银左手拎着木桶,右手被江岁穗抓着,一路小跑,看起来冒冒失失的。
“慢点,地上滑。”宋宝媛忍不住出声提醒。
她话音未落,江岁穗便立刻脚底如抹油,扎扎实实摔了一屁股墩。
“砰!”
巧银吓一跳,顾不上手里的桶,急忙去扶小主子。
木桶滚落,里面带着腥味的水流一地,还有一条鲜活的青鱼摔在地面翻跳。
江岁穗没哭没闹,还没站起来就往前一扑,伸出胖乎乎的双手逮鱼。
“脏。”
宋宝媛快步上前,想要将女儿抱起。
但江岁穗抓着鱼尾巴不肯松手,“娘!它不听话!”
宋宝媛将碍事的木桶立起,“快松开,很脏的。”
“那它跑了怎么办?它跑了,就不能给爹爹做鱼羹了!”
宋宝媛愣了愣,回过神来看向巧银,“我没说要准备这个。”
“是姚嬷嬷说,先备着。”巧银轻声回答,“恰好小小姐看见,非要拿过来玩。”
宋宝媛不自觉眉头轻蹙,“嬷嬷人呢?”
“在后厨。”
因为江承佑要跟着夫子启蒙的缘故,全府上下都哄着他。姚嬷嬷更是对他无用不应,一大早便在后厨给他做中午想吃的点心。
宋宝媛来时,刚刚做好的云片糕出炉,糕点的香味溢出了厨房。
“嬷嬷。”
“夫人来了。”姚嬷嬷将云片糕装进碟里,先拿去给宋宝媛尝了尝,“夫人可是来给郎君做鱼羹的?”
一口云片糕在嘴里化开,甜滋滋的,暂时消解宋宝媛的些许忧愁。
“他昨日自己都说,不必麻烦。”
姚嬷嬷闻言叹了口气,“您又不是不知,郎君平日不是多话的人,他既说了,心中自是有期待的。”
“可他也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夫人啊。”姚嬷嬷感到无奈,难掩苦口婆心,“你难道没听见昨日郎君还说了,那盛家姑娘有心,专门去给他送了饭菜吗?”
宋宝媛垂眸,“听到了。”
“那盛家姑娘都不怕麻烦,你这个做妻子的,怎能怕辛苦。”
“我并不是觉得辛苦,我只是……”宋宝媛忽而语塞。
只是觉得没有意义。
六年了,做一个贤良淑德,对丈夫无微不至的妻子,已然六年了。
不还是身处如此窘境。
姚嬷嬷擦干净了手,朝她走近,“我知夫人还为之前那幅画心存芥蒂,可既不想散了这个家,有些委屈该咽还得咽。事得翻篇,人得往前走,夫人若因着这一两件事,在这种时候闹脾气,就是给了旁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在此之上,更是不能让郎君觉得,自己的妻子还比不得旁人贴心。所以说这鱼羹,夫人不仅要亲手做,还得亲自送去。”
宋宝媛盯着手里的云片糕,一言不发。
*
又是一日在外寻访,杀死户部侍郎的真凶就像凭空出现,又遁地消失一般,从头到尾无影无踪。
江珂玉和常云柏并行在街上,前者边走边翻看卷宗,后者左顾右盼。
“好不容易有的线索,查着查着全都没了。”常云柏语含嘲讽,“一个个欺上瞒下,不交实底,又催着我们结案,真是好笑。”
凶手那头查不到什么,自然就得从受害者身上找突破口。可户部侍郎的底细挖出来,牵扯官员甚多。不乏有高官,他们不说实话,大理寺和刑部都无计可施。
江珂玉皱眉,只觉越来越棘手。
“别看了,还能看出花来?”常云柏直接从他手中夺走卷宗,“小四来了,先吃饭吧。”
盛绮音早早出现在约定好的茶摊里,提前要了一壶茶,摆好了自己带来的饭菜。
江珂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常云柏拽进茶摊,摁着坐到中间。
他忽地出手,从常云柏手里夺回卷宗。
后者朝他翻了个白眼,且摇了摇头,但不再管他,先拿起了碗筷。
“二哥不吃吗?”
“没什么胃口,先放着吧。”
盛绮音霎时眉头紧锁,“不管怎样都得吃东西啊,我瞧你自从接了这个案子,人都瘦了。”
她寻求附和地给常云柏倒了杯茶,“大哥,你说是不是?”
常云柏抬头瞥了一眼,“好像是有一点。”
“吃你们的吧。”江珂玉不耐烦道。
他心烦意乱,近来简直没一件好事。
今早大理寺卿单独把他叫去,话中明里暗里说死者为大,叫他放弃深究户部侍郎的过去。
还说相信他的本事,即便失去这部分线索,也一定能找到真凶。
什么线索都没有,他怎么找?
茶摊临街,江珂玉背对街道,听着来来往往的喧闹,愈发焦躁。
“天大地大,自己的身体……”盛绮音顿了顿,目光飞快掠过拐角处缓缓驶来的马车,“自己的身体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