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回去的!”谢予朝有些委屈,又恼火,“我只要一天!做完我想做的事情我立马就回去!”
“可是少爷,你想做的事情,对日后的你而言,不会有任何意义。”
谢予朝不确定,他在外这阵的行踪和做过的事,面前的人知道多少。
但他能肯定,“可对现在的我而言,没有比这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情。”
*
又是一夜无眠。
宋宝媛脑海里的事情又多又混乱,先是对今夜之事的后怕,再者是听过阿启所说之话的茫然,还有无限的担忧。
一方面是阿朝。
巧银说,她从雪地里爬起来,就只想着回来找郎君求救,没注意到阿朝。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另一方面,平远侯身份贵重,他死了,怎么可能没人追究。
尽管江珂玉手握大理寺权柄,也不可能轻飘飘把这种事揭过去。
宋宝媛在床上翻了个身,掌心不小心蹭到了枕头,轻微的疼痛扩散开。
她因此又想起江珂玉缠在手上的绷带。
这下好了,两个人凑不出一双好手。
乱七八糟,她脑子里这些东西搅得她无法安睡。
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因为崴了脚,虽然不严重,但宋宝媛也要过个两三天才能试着下地,暂且只能躺着或者坐着。
晨起洗过脸,巧月搬了把舒服的椅子过来,铺上软垫,放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扶着宋宝媛过去坐下。又在旁边放了碳炉和小桌,摆上零嘴,方便她打发时间。
“娘你起床啦!”
宋宝媛往外看去,她糯米团子似的女儿穿着小花袄,戴着暖和小帽,正在院子里搓雪球。
“岁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岁穗小碎步跑进屋,“我来好久啦!但爹爹说,要等娘亲起床了,我才可以说话。”
她的脸有点红,宋宝媛赶紧伸手去贴贴,以防她是被冻红的。但手刚伸过去,她就躲开了。
“怎么啦,才一天不见,就不让娘亲摸摸了?”
“不是!”江岁穗奶声奶气,着急解释道:“是爹爹!爹爹说,不准我碰娘亲的手。”
她看起来不太理解为什么,所以显得有点委屈,但很听话。
宋宝媛微微怔愣,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江岁穗往后退了半步,在碳炉旁蹲下。
她一边烤雪球,一边回答道:“我想吃糖炒栗子,哥哥想吃糖葫芦,爹爹就骑马去买了。”
她张开双臂比划,“那个马那么高,那么大,哥哥想骑,爹爹就让他坐在前面,带他一起去了。”
宋宝媛看着女儿,忍俊不禁。小小一个人,说一大段话,手舞足蹈得跟演了个故事似的。
“你不想骑马?”
“想!”江岁穗撅了撅嘴,“可是石头剪刀布,我输了。”
她抓了抓手,很不服气,“我应该出石头的!”
宋宝媛忍不住戳了戳她鼓鼓的小脸。
“娘!”
外头传来透亮的声音。
宋宝媛侧目,停顿一会儿才见人影。
江承佑一手一个纸袋,像老鹰展翅般张开双臂,迈过皑皑白雪,朝她奔来。
在小孩身后,身姿挺拔的江珂玉信步走来,墨青长袍外,裹着黛色披风。他右手上拿着的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尤为显眼。
宋宝媛恍惚望去,想不起来是何时,他习惯穿深色了。
“娘!”江承佑已经跑到跟前,举起两只手,“你是想吃杏仁糕还是蜜枣糕?”
他歪了歪头,“你要是愿意亲亲我,就可以两个都吃哦!”
宋宝媛失笑,弯腰在他右脸颊上亲亲。
“哪里学的。”
慢一步进屋的江珂玉难掩困惑。
这样就可以吗?
江承佑得意地扭了扭身子。
江珂玉轻哼,“去,给你爹搬个椅子过来。”
“你自己怎么不去?”江承佑仰头问。
“不乐意?那下次不带你骑马了。”
“我搬!”江岁穗蹦起来道,“我给爹爹搬!我给爹爹搬最舒服的椅子!”
江承佑一看,立刻急了,“我没说我不去!”
两个小孩争先恐后,还吵吵嚷嚷。
“他们还没椅子高呢。”宋宝媛小声嘟囔。
江珂玉回身看了过来,见她脸色不好,问道:“怎么眼圈还黑了,昨晚没休息好?”
宋宝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这话问得异常温柔,“还好,你今日不用去当值吗?”
“告假了两日。”
他们说话的间隙,两个孩子已经合力推了一把椅子过来。
“爹爹坐!”
两个小孩殷勤备至,看得宋宝媛哭笑不得。
江珂玉满意地坐下,且将糖葫芦分给了他们,“去玩吧。”
宋宝媛的目光追随着两个孩子的身影,看着他们跑回院里,一边吃糖葫芦一边滚雪球。
直到江珂玉的手摊在她眼前,其手心剥好的栗子散开了香味,她的注意力才收回。
糖炒栗子。
宋宝媛蓦然又想起不知状况的阿朝来。
她偷看身侧之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江珂玉察觉到了她的迟疑。
宋宝媛接过栗子,再三犹豫后,还是开口问道:“你昨日找我,是不是去了红琮林?”
“嗯。”
“那你、有没有、看到、阿朝?”宋宝媛几字一顿,声音越说越小。
江珂玉霎时僵住。
阿、朝?
他缓缓抬眸,明知故问:“谁?”
宋宝媛感觉某一瞬间,笼罩在他身上的温和荡然无存。
“就是、谢公子啊。”
“不认识。”
宋宝媛:“……”
江珂玉面不改色。
“咳。”宋宝媛清了清嗓子,认真道:“他是陪我出城的,当时又是为了保护我,被贼人甩下马车。贼人是冲我来的,对他而言是无妄之灾。若他被我牵连出事,我定难辞其咎。”
“没死。”
江珂玉言简意赅道。
他低头剥着栗子,面无表情。
宋宝媛愣了片刻,“所以你见到他了?”
江珂玉不仅没回答,还轻哼了一声。
宋宝媛:“?”
“阿朝?”江珂玉皮笑肉不笑,“你管他叫阿朝?”
宋宝媛:“……”
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江珂玉气不过,竭力掩饰,却仍能从语气中听出几分气恼,“你管他叫阿朝,你管我叫什么来着?”
宋宝媛敛目,略加思索。
“管他叫那么亲近,管我就……”
“哥哥。”
忽而寂静。
江珂玉没说完的抱怨卡在喉间,咽不回去,也吐不出来。
久违的称呼,令他目光怔怔。
宋宝媛被他盯得不自在,于是别过脸,尴尬地咬了咬嘴唇。
“你、你怎么、突然这么叫我。”江珂玉回过神来,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