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有几日就要回来了,纪嫔动手的时机尚不知道,她得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104章
七日后, 圣驾回銮,谢言珩处置完政务第一件事先去了昭阳宫。
他前脚才走,桑青筠后脚就被纪嫔掐了的消息几日前就传到了他手上, 幸好没有大碍。
听得门前传唱声时,桑青筠正在屋内绣一件雪青色的小衣裳。她绣得专注又认真,一针一线都不曾含糊。孩子的肌肤是最娇嫩的, 分毫都马虎不得。
闻声后,下意识抬眼看向门口, 眼底流露出欢喜的神态。
蔓姬和闻蕤原本坐在桌子的另一侧帮着理丝线,听见传唱后先是忙着起身,然后候在一旁笑着说:“陛下一回宫就先来咱们昭阳宫,真是把娘娘放心上。”
不过短短七日不见而已,可不知怎么了, 桑青筠却有种过了好久的感觉。
不知是因为年节时陛下总是来,还是因为这短短数日里发生了许多事, 如今陛下回来, 她的心也安定下来了。
桑青筠放下绣框,准备在屋内迎人,谁知刚起身陛下就款步而至, 殿内的棉帘子掀起,刮进来一阵微冷的春风,带着淡淡的桃花香。
四目相对,蔓姬等人识趣地退下, 桑青筠温声问:“陛下进来时瞧见庭院内的桃花了吗?”
“您走的这几天, 宫内春色芳菲盛,这一棵开得最好,云霞一般。”
昭阳宫原本就是当初太后所居的宫殿, 精致非常,谢言珩登基后又加以修缮,实打实的是后宫最好的殿宇,这才让桑青筠住进来。
尤其这一棵桃花树意义非凡,是先帝为太后所移植,等闲人不配近赏,多年来精心照料,花开时艳丽如霞。
而今桑青筠居昭阳宫主殿,做昭阳宫的主人,这才算相得益彰。
但谢言珩没驻足看桃花,而是径直入殿寻她,如今终于得见真人,又见到脖颈上还没消掉的细微痕迹,难免心疼。
尤其她孕肚隆起,本该安心在宫中养胎,谁知遭此变故。
谢言珩嗓音微沉:“还疼吗?”
桑青筠抬手抚上雪颈,上头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笑着说:“臣妾无碍,陛下无需挂怀。”
谢言珩牵住她的手,眉头微蹙:“与你有关,怎会是小事。”
“朕知道纪嫔病重,但她好端端怎么会跑出来,还掐了你。她病体羸弱,瑶华宫的宫人也不曾跟着?”
桑青筠一怔,先是沉默不语,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臣妾本不喜欢纪嫔,陛下是知道的。”
“但前几日见到她的时候,臣妾先是被惊着了,同时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允许她上前来和臣妾交谈几句。”
“臣妾和她说起从前的事,不曾想她会突然情绪激动上来想掐死臣妾,但臣妾周围跟着人,她也没那个力气,所以不曾得逞。”
“若是从前纪嫔想要害臣妾,臣妾定然愤怒非常,可看着好好的一个人,竟成了现在这样皮包骨头的样子,很难再生出厌恶之心,唯有怜悯。”
她转头看向谢言珩:“陛下这段日子去看望过她吗?她病得很厉害。”
谢言珩默了瞬,温声说道:“朕之前不去看她,是为了顾及皇后的心情。现在不去看她,是不忍面对,更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不去看她,朕便觉得她还和从前一样,只是病了。可若去看了,就会面目全非。”
陛下从不是个喜欢将心事宣之于口的人,这些年来,她记忆中,他从未如此直白地向她吐露过心事。
绝大多数时候,想要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能靠猜,桑青筠也习惯了揣测他,没想到今日他会这样简单直白的说出来。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能够言明心事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以前她总是拿不准陛下的心意,也时常惴惴不安,可随着陛下越说越多,她的心好似也越来越定了。
桑青筠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柔声道:“您若想去,不必考虑臣妾的心情,臣妾希望您能不留遗憾。只是纪嫔病重,恐怕此刻不是看望的好时机。”
“您若放心不下,不若再赏下去些好药,纪嫔此时最需要的,恐怕就是这些了。”
自幼相识的情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陛下的犹豫,她能懂。
只是她觉得,也许纪嫔此刻并不想见到陛下。
那日,她求自己在她身故之后向陛下求情,将她的尸身发回纪氏而非按例葬入妃陵,还说她不想留在这里。桑青筠就觉得,或许纪嫔对后宫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极点。
她讨厌这里,讨厌这些年所做的决定,同时,她也厌弃了陛下。
感情的事是外人不能评判的,桑青筠不愿深想,但她依旧十分感慨和动容。
其实回想起来,纪嫔虽不适合后宫生活,但她一直是一个很果断的人。
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想走的时候,也没人能拦得住她。
爱也爱了,恨也恨了,不论是否后悔,总归是没有遗憾的走了一遭。
桑青筠恨纪嫔的所作所为,但事到如今,她也愿意在纪嫔走之前,让她的计划圆满一点。
陛下只有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才会无比的震撼,哪怕是第二次,第三次,都不行。
就是要让陛下在同一时刻,将震惊,愤怒,不可置信全都融合在一处,否则效果未必有想象中好。
还有什么能比死亡更无可挽回,分别得更彻底?
再没有了。
谢言珩沉默良久,最终只紧紧牵住了她的手:“等她再好些,朕就去看她。”
桑青筠轻轻点头,将手边的绣框拿起来给他看:“您瞧,咱们孩子的小衣裳绣得怎么样?”
谢言珩压下心中思绪,轻柔地将她鬓旁碎发捋到耳后,完整地露出她姣好温柔的侧脸:“你的手艺自然最好,只是绣工伤眼睛,你不准太投入。”
“阿筠,朕要你身子康健,要你长命百岁。”
“你说过要一直陪在身边,朕不允许你走得比朕早。”
桑青筠笑了:“好端端的,陛下怎么说起这些?”
“臣妾还怀着您的孩子,他还有几个月就要出世了,臣妾和孩子都会陪着您。”
察觉到气氛的凝重,她又故作轻松地玩笑道:“再说了,不光是臣妾,宫中还有其余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也都会陪着陛下。”
“将来三年一选秀,入宫的美人不知几何,陛下届时还能不能想起臣妾都不一定呢。”
谢言珩淡淡道:“不会选秀了。”
桑青筠微怔,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陛下年纪轻轻,后宫嫔妃人数并不多,和先帝对比,子嗣也不算昌茂。
即使陛下不是奢靡铺张之人,不遵循祖制三年一选秀,将来宫里也会进新人。
日子长了,许多事情都会改变。他眼下对自己再好都未必长久,是人都爱新鲜,身居高位就更是了。
就像先帝那般,他爱重太后,宠爱太后,离陛下为太子,可这也不耽误他宠幸其余妃嫔。后宫倾轧不断,这才导致太后那时刚登上后位不久就玉殒香消。
所以桑青筠从一开始就十分悲观,对陛下给的一切都抱着一种不会长久的心态。
谁知陛下再次重复了一遍:“朕已经决意不再选秀,宫中现有的嫔妃照旧,若安分守己便三年一大封后宫,母族有功另行封赏,确保她们的尊荣和生活。”
“阿筠,你在朕的心中,和其余任何人都不相同。”
桑青筠难以言喻听到这些的震撼,尤其她知道,谢言珩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能这么说,就说明他早已想好,下定了决心。
是为了她吗?
桑青筠许久都说不出话,良久后,她才颤抖着嘴唇说:“陛下,臣妾承担不起。”
帝王一心挚爱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她却说自己承担不起。
谢言珩不明白:“不喜欢?”
桑青筠摇头:“陛下,一生有数十年,您怎知今日所想一生都不会变?”
“若来日您另有新欢,必然会后悔今日决定,届时如何收场,臣妾又该如何自处?”
“臣妾区区平凡之身,不敢承受。”
“桑青筠,”谢言珩目光灼灼,“你以为,朕是什么人?”
“你觉得朕是昏君,是被你的美色蒙蔽而将理智都抛之脑后的浑人么?”
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朕自出生起就在后宫,从小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美人,分得清欣赏和爱慕。”
“朕并未初尝情事之人,但二十余年来,朕只对一人动过心。”
“你说,她是谁?”
桑青筠直直坠入他眼中,只觉得他眸底似一汪深潭引人坠落,又似烧着灼灼烈焰,每寸火苗都令她战栗。
她强迫自己保持理智:“臣妾……”
但话还没说完就哽在了嗓子眼儿里,想要在这种时刻保持理智还是太难了。
如此近距离看着谢言珩好看的眉眼,她的心跳得飞快。她一时难以接受,又好似一直以来压抑着的什么要不受控地跳出来,将她淹没。
她第一次生出这样胆大妄为的渴望。
手也一寸寸,不受控地滑向了他精壮有力的腰间,摸到了蓬勃的欲/望。
说不出来,做出来吧。
第105章
自桑青筠怀了身孕后, 其实二人再也没有行过房。二十余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佳人在侧,忍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谢言珩并非坐怀不乱的圣人, 这些天一忍再忍,甚至有时夜间想着她便会口干舌燥,难以入睡, 即使有过一两次她用……纾解,但那也不够解渴。
次数不够, 程度也不够。
但他极爱重桑青筠,唯恐对她的身子有丝毫不妥,所以坚持不肯行房。即使太医曾说,明妃胎气安稳,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可行房, 其余时间只要多加小心即可。
本以为可以顺遂的忍耐到孩子出世,不曾想她会如此主动, 谢言珩即使是再想忽视也很难做到。
她仰起头, 秋水双瞳带着盈盈水光,颊上飞粉,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谢言珩闷哼一声,额上已经沁出了汗水,但他仍强撑着,用沙哑的声音提醒她:“怎么这么主动了?”
“乖, 松开, 你怀着身子。”
情事上,桑青筠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动承受的角色。她从来没有主动地想要过,所以从前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没有欲/望。
但今天, 她很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