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敢装病?”
纪云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你!”
若不是嫁给他,她哪里会被困在这后宅中,应付什么公婆妯娌?
晏时锦坐在她身侧,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
“我早说过,在新园子收拾好,咱们搬出去住之前的这段时日,不管府里谁叫你去,你若是不想便可不去,我自会帮你兜着。”
“可你非不听,还来怪我。”
他倒是觉得这姑娘瞧着挺享受宅院里的人情往来,前几日,万氏不就被她的几番大手笔哄得团团转么?还有老四老五家的,巴不得日日与她一起摸牌。
“不过……”
他突然蹙眉,眸色中闪过一丝狠厉:
“成氏和魏氏如此行事,我会给她们一些教训。”
纪云瑟立时起身拉住他的手,道:
“不必你费心,我可以应付。”
她已经知道,父亲丢了织造局的差事和抖露纪云惜与孟五郎的私情都是这厮的手笔,估摸着他是为自己打抱不平,生怕他又弄出别的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都是后宅女子之间的矛盾龃龉,没有必要。
继母魏氏她压根不想理,晾着不见她就罢了。至于成婉思,肯定要给些教训,不过,她自己亲自动手,才更解气。
晏时锦抚了抚她的发髻,颔首依她。不多时,陈嬷嬷在外叩门,道:
“世子,老太太让府医过来给夫人看诊。”
纪云瑟推了推晏时锦,给他使了个眼色,男子却不肯动,挑眉道:
“装病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人揭穿?”
纪云瑟挪到他怀里蹭了蹭他,眨眨眼:
“哎呀,不是有你在么?”
这会子想到他了!晏时锦低低笑了笑,遂起身行至门外,与府医说了几句话后便返回。纪云瑟这才放心从罗汉床上起身,至梳妆台旁,将几支发簪取下,随口问道:
“你怎么与他说的?”
男子净了手,取过一旁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看她一眼,道:
“说你大约是有了。”
“现下刚睡着,让他过几日再来诊脉。”
“噗…”
纪云瑟已经坐在月牙桌旁喝水,闻言直接喷了出来,咳嗽了几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胡说什么!”
“我们成婚才几日?”
晏时锦唇角噙笑,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茶碗放下,帮她顺着后背,
“你糊弄祖母时,怎的忘了咱们刚成婚?”
纪云瑟听他这话顿时回过味来,斜眼看他:
“这是替你祖母打抱不平来了?”
“倒打一耙!”
男子拦腰托膝将她抱起,放坐在自己腿上,目光从她促狭的晶亮眸子移至她的小腹,轻轻抚了上去:
“不过也说不准,兴许真有了呢?”
成婚前,府医依例给他诊了脉,说他功能正常,怀孕是水到渠成之事。顿了顿,他问道: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纪云瑟:
“……”
他为何不先问问她想不想要?不过,她倒是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男孩。”
她自己做为女子,深知这世道对女孩的苛求,若她生来是个男子,或许不会有那样多的身不由己,无论是读书科考或是从军习武,甚至是帮着扬州的姨母做生意,总是有许多的机会闯一番天地。
晏时锦似并不意外,也不与她争辩,颇为从善如流:
“好。”
纪云瑟:“……”
她又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果不其然,下一刻,这厮就开始上下其手:
“那咱们再努努力,就不算糊弄祖母了……”
夜凉沉寂,效猗直到天
色擦黑才回来,见晏时锦用了晚膳后,依旧去外书房忙公务,方行至里屋悄声对纪云瑟道:
“姑娘,有消息了。”
她此番回京后,听说从前在纪府,曾与她爹娘走得近的几个家生嬷嬷生活有些艰难,便私下去接济了一番,其中有一位,正是一直在纪老夫人房中服侍的,今日特地去寻了她。
“据嬷嬷所言,当年皇长子突然身子不好,太后焦心不已,老夫人便时常入宫陪伴,的确往来十分频繁。”
“有时,担心太后娘娘的身子,一陪就是一整日。”
她叹了口气,道:
“那时,姑娘您刚送到老夫人身边养着,她夜里要与奶娘一同照顾您,白日里又总往宫里跑,的确有些累人。”
“后来有一日,大约是皇长子刚刚薨逝,就是奴婢记得的,老夫人突然晨起不适,午膳时呕了一口血,病了一场。从那之后,她老人家的身子骨就挎了下来。”
纪云瑟想起周嬷嬷与她说起的太后的病情,突然觉得二人不管是生病的时候,还是症候,都有些相似。
究竟是何缘故呢?
竟然连宫里的太医和纪府的大夫都没有瞧出一点端倪?
“破竹回来了么?”
效猗摇摇头,又叹气,道:
“不过,那么些年,老夫人的屋子早已经空了,估摸着查不到什么。”
纪云瑟有些无精打采,她如今只查到一丁点的苗头,也有可能只是根据巧合的臆想,难不成真的只有去问晏时锦?
不知为何,虽然他们如今是最亲密的人,她也清楚他不至于会害她,但她却似乎做不到无条件地相信他,总觉得他心思深沉,怀疑他会不会有别的小心思。
效猗倒是提醒道:
“姑娘您与其费心去找那陈年旧脉案,为何不直接找当年在纪府的大夫?说不准,他还记得一些呢?”
大夫?
一句话让纪云瑟豁然开朗,她道:
“这样,明日你让人去太医署走一趟。”
效猗答应着要走,又被自家姑娘叫住,在她耳畔轻语了几句,效猗看了她一眼,道:
“奴婢明白了。”
~
日光澄明,泽辉园西面的水榭,成婉思斜倚在美人靠上,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一枝桂花一朵一朵地扯落,浮于水面,一群锦鲤过来争抢,似发觉不是鱼食后,又怏怏地散开。
婢女青鸢气喘吁吁地跑来,深吸了两口气,道:
“姑娘,已经问清楚了。”
“今日,大少夫人的确请了宫里的太医入府诊治。”
成婉思扔了手中的花枝,轻哧一声:
“她这才成婚几日?也不怕人笑话”
“生怕人不知道她是个狐媚货色?”
青鸢解释道:
“并不是别的,说是昨儿个府医给她瞧过了,有些弱症,恐影响生养,故而特地找宫里有经验的太医开个方子调理。”
她觑着自家姑娘微黯的眼色,上前悄声说道:
“但奴婢打听到了一桩秘事。”
成婉思不耐地看着她:
“还不快说!”
青鸢道:
“今日来的太医,是大少夫人的旧识,他从前曾是章齐侯府的西宾,但年岁不大,和大少夫人算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呢!”
“而且,奴婢还听说,当年大少夫人在宫里给太后侍疾时,那位太医也跟着入了宫,而奇怪的是,大少夫人传出死讯后,这位太医也回乡丁忧了,更巧的是,大少夫人一回京城,他竟跟着一同回宫复职了。”
成婉思露出一抹颇具玩味的笑:
“哦?这么巧?”
青鸢笃定道:
“姑娘放心,奴婢问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
成婉思道:
“你小心到清珩院盯着,若是有什么异样即刻来报我!”
两刻钟后,已经在福欣堂陪着庄氏说了一会儿话的成婉思,等到了青鸢的准信儿,她起身向庄氏道:
“老祖宗,昨儿个大嫂犯病,孙媳觉着实在过意不去,想去给大嫂赔礼,又怕她怪罪不肯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