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明他们四房就有刚出生的一个男娃,若要继嗣,自然是优选三岁以下的孩童,越小越好。
而他们五房的,一个年满五岁,一个即将八岁,这样的年纪,如何能养得亲,确保没有异心?
根本不是最优的选择。
苏滢到底是什么意思?
结合这个侄女素来做事不循礼法旧章的性子,苏老四也能猜到几分,不过是忌惮他们四房有两个出众的男丁,不像五房一窝子废物,更好拿捏么!
苏老四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即登了五房的门。
苏老五面对质问,自觉没必要拐弯抹角,带着几分得意地直接承认了,又道:
“四哥,您放心,不管她选哪一个,都是我的亲孙子,总归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苏老四直言道:
“难道,你没想过,她苏滢放着年幼的不挑,为何偏偏要选你这半大的?”
苏老五道:
“自然是她伤势过重,等不及了呗!”
苏老四轻哧一声:
“蠢材!”
“分明是她故意为之,想让咱们离心!”
苏老五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
“四哥这话实在是过虑,那丫头都躺着不省人事了,哪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苏老四道:
“你那两个孙子的资质你自己不清楚么?”
“老大到如今三字经都背不出来,老二还尿裤子,你说,苏滢为何选他们俩?”
“就算他们其中哪个真过去了大房,苏滢又能真正把产业放心交付给他?”
“我看,不过是拿捏你这傻子罢了!”
苏老五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此刻,哪能听得进去这等逆耳却又一点都不像忠言的话?冷笑一声:
“四哥也犯不着指桑骂槐的!”
“弟弟我是没您那样的谋略,所以苏滢那丫头也看在眼里,清楚从前的许多事就不是弟弟我做的。”
苏老四拍案而起:
“你什么意思?”
苏老五拂了拂衣袖:
“四哥您如此聪明,怎会听不懂我的话?”
“您不就是怕大房的家产日后都到了我手里,您觉得我占了便宜,故意找我说这些话么?”
苏老四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老五怒道: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若真有此意,何必与你多费口舌?苏滢此举分明是挑拨离间,你却甘愿做她棋子!”
苏老五轻笑一声:
“什么棋子不棋子的,只要东西最后在咱们的手里,谁还管她什么用心?”
见他这个兄长的确气得不轻,又轻声安抚道:
“四哥息怒,我早就说过,若是我孙子入嗣,家产自然有您的一份,咱们自家兄弟,何必伤了和气,让人笑话?”
苏老四见他冥顽不灵,深知再争无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老五这人蠢笨自私,极度鼠目寸光不说,又将钱财之物看得颇重,若是他的孙子真的成为苏滢的义子,他苏老四恐怕连杯羹都分不到!
不行!
他不能坐视不管,苏滢的意图不明,必须另寻对策。
第89章
第二日傍晚,纪云瑟就听说了四房找上门和五房大闹了一场。
不仅如此,田管事来回话:
“禀小小姐,四老爷今儿个一早,偷着去找了替咱们看八字的先生。”
纪云瑟眼睛一亮:
“所以这个消息,五叔公已经知道了?”
田管事笑道:
“不错,昨日五老爷来找老奴问话,老奴就特地提醒了,让他留意四老爷的动静,就知四老爷是否跟他是一条心。”
苏老五平日里脑子虽不灵光,但极其贪财,将黄白之物看得比命还重要,自送出两个孙子的生辰八字后,已经把大房的家产看作囊中之物,怎可能拱手让人?
而苏老四,又是个有几百个心眼子的吐信毒蛇。
看来这回,她的确选对了人。
纪云瑟道:
“让那算命先生收了四房的银钱,就按四房给的话儿说。”
“同时,也向其他几位外祖父的叔伯宗亲放出话去,就说五房的孩子极有可能与姨母八字不合,如今咱们的意思,是扩大范围来选。”
田管事应声,说道:
“知府衙门派人来说要让府衙的大夫来看看二小姐的伤势,您看,什么时候方便些?”
纪云瑟想了想,道:
“罢了,你去知府衙门报一声,把咱们告人谋害姨母的状子撤回。”
“就说,苏氏不再追究。”
晏时锦所言不错,单凭一匹马,就算它身上有什么异样的伤口,也指证不了任何人,不如给他们释放一个信号,苏滢有意修复与几房关系的信号。
田管事刚要领命而去,又被纪云瑟叫住,略思一瞬,道:
“至于韩总兵那边,你也好好交待一声,就说暂时不需
要他们插手此事,若是我有什么需求,会再找他。”
“至于他说的三个月军粮,既然话已经放出,咱们苏氏也必然会做到,就当是感激戍卫营的出手相助。”
田管事答应着去了。
纪云瑟虽极不情愿跟晏时锦回京城,但时至今日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极其聪明,才能出众之人。
永安帝信任重用他,绝不仅仅只因他皇帝外甥和国公世子的身份,而确因他着实博学多才,有着过人的谋略,能在复杂的局势中清醒地看透本质,且深谙人心,行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得出这种感叹之后,纪云瑟的心又凉了几分,十分懊恼当日自不量力,竟然敢去招惹他,如今,她倒成了困于他掌心的雀儿,逃脱不得。
纪云瑟行至苏滢的院子,沈绎刚刚给她做完一轮针灸,纪云瑟见姨母的面色明显红润许多,双唇亦褪去了黑紫,心中大石也放了下来,向沈绎深深行了个礼:
“夫子救命之恩,我都不知该如何……”
沈绎虚扶了她一把:
“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气。”
纪云瑟看了一眼苏滢,问道:
“姨母何时能醒?”
沈绎道:
“原本淤血除去就该醒的,但我猜测,是二小姐常年劳累休息不足,如今大脑受伤,会无意识地自我保护,进入深层的睡眠之中。”
“从脉象上来看,没有任何异常,大约等她睡够了,自然就会醒。”
纪云瑟微微叹气,沈绎宽慰她,道:
“若是二小姐愿意服药,我可以给她开一副调养的方子,平日服用。”
纪云瑟点头道:
“多谢夫子。”
又见他眼中多了不少红血丝,眼下也有些乌青,便道:
“夫子这几日守着姨母辛苦了,您也去好好歇息吧。”
“这里,我让积玉看着就好。”
二人步出房外,沈绎看了她一眼,道:
“听说,你已经在苏氏族人面前承认了身份?”
纪云瑟点点头,抿了抿唇,不无歉疚道:
“让夫子白替我费心了。”
“害您去官离开京城,漂泊至此。”
沈绎摆摆手:
“这话倒不必如此说。”
“当日我出宫,也不完全是因为你的事。”
“况我身为你的师长,十多年的师生之谊,为你谋划出力,也是应当的。”
“只是,你若回京城,想好了如何面对你父亲家人,还有……”
纪云瑟明白他说的意思,纪府的人倒不必担心什么,父亲见她好端端的被晏时锦带回,自然喜不自胜。
但是,晏国公府的人,恐怕不好应付。
虽然,晏时锦信誓旦旦会为她摆平一切,又整日念叨着他们已是夫妻。但毕竟没有成礼,她总要面对晏国公府那一大家子人异样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