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霜没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茹贞上前和鸟玩起来,辞盈看着,心中也溢出一种久违的幸福。
好像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大家也都还在。
泠月和泠霜的礼物是一艘船,两个人交给辞盈一把钥匙,恭贺的词说完后,泠月眨着眼说:“主子,我和姐姐真的攒了好久,很有心意的,虽然没有那只鸟漂亮......可恶,我们的小船也要叫“快乐”,不,叫‘幸福’好了。”
泠霜在背后掐了下泠月,泠月夸张地叫出来,辞盈也跟着笑出了声。
说是小船,其实并不小,她握着手中的钥匙,也对两人*说“谢谢”。
茹贞一直在府中,记忆断断续续的,听见今日是辞盈生辰,想了想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辞盈手中:“嗯,礼物!”
辞盈眼眸又红了,她侧身,大家都围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着。
等太阳落下的时候,泠月和泠霜带着小碗和其夫郎下去安置,茹贞回去喝药针灸,人影一点一点远去,房间内又只留下辞盈一人。
也不是。
辞盈看向不远处的鸟雀,鸟雀似乎真的很通人性,见她望过来,立马又叫起来“快乐、快乐”。
辞盈轻声道:“你叫‘快乐’吗?
鸟雀:“快乐、快乐。”
辞盈温柔地笑出声,昨日谢怀瑾同她说今日不用去他院子中用膳。
去了许多日,陡然不去辞盈甚至还有些不习惯。
一日的热闹后,她坐在桌前提笔写着诗,想着过两日就要寄给谢然和李生了,又想到好像已经一个月没有收到两人的回信了。
深夜时,辞盈才落下笔。
窗外的月亮很圆,月光从窗户洒进来,辞盈伸手就能得到一片。
她想起谢怀瑾从前说过的生辰礼,今日她连墨愉的人影都没见着,更别说谢怀瑾的。
幸好,她也没有期待。
这般想着,她最后对“快乐”说了声明日见。
鸟雀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快乐、快乐。”
辞盈满意地推门离开书房,走过长廊,一路到了寝室。
她不喜欢有人伺候,晚上往往也只有外间有人,见到屋内有微弱的烛火时她是有些讶异的,但只当婢女怕她夜里摔跤特意留的。
她轻笑着,想着明日去看看小姐,缓慢地关上门。
木门轻响了一声,寂静的夜里,辞盈甚至能听见远处烛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的眼神被烛光吸引,觉得好像同从前的蜡烛不太一样,绕过屏风就看见了惊悚的一幕。
本该远在江南的李生就那么突兀地坐在她的床榻上。
病弱的青年轻声咳嗽着,身上穿着轻薄的一层......
辞盈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看,又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心中怒火骤起,但来不及去寻谢怀瑾。
只先转过身低声对李生道歉。
少女脸色羞窘:“对不住。”
第47章
身后传来一阵病弱的咳嗽声,辞盈听得快被愧疚心压垮。
饶是心如死水,在看见谢怀瑾真做出这般离谱之事时,辞盈也不由生出满心的难以言喻。她的手指因为愤怒轻颤着,脸却因为适才的一幕泛红。
一是羞,二是愧。
背后的李生似在努力压抑着咳嗽声,背身的辞盈都不敢细想谢怀瑾到底对李生做了什么,少女眼眸颤了又颤,下垂几次后才被李生的咳嗽声唤回了思绪。
她手颤抖地从一旁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风,回身覆盖上李生的身体。又是一声“对不住”从辞盈口中吐出,少女羞红着脸,完全不敢抬头看李生。
李生咳嗽着,披风被少女俯身覆在他身上,辞盈躬身间一缕青丝落在他的手臂上,耳尖的红如烛光一般动人。
“无事......咳,咳咳,辞盈。”
辞盈哪里敢再面对李生,但又需要好生道歉,她红着脸:“是谢怀瑾荒唐冒犯了你,你放心,我一定让他来同你道歉。我等会让婢女带你去厢房,舟车劳顿,你先好生休息一晚,等明日我一定让谢怀瑾登门道歉。”
说完,辞盈匆匆离去。
看着被少女紧关上的门,李生笑着轻叹一口气,什么时候辞盈也成急性子了,他还一句话都没说。
......纳|妾的事情,怕是他和谢公子一厢情愿了。
李生咳嗽着,也没有抬眸多打量周围的环境,毕竟是女子的闺房,他若做了入幕之宾还好说,没有的话再看便是没礼数了。
走出院子,辞盈的羞啊愧啊就都变成了怒火,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骨青白了也没有松开分毫力道,婢女要跟着直接被辞盈出声阻止,她一路畅通无阻到了谢怀瑾书房。
还未进门,就闻见一股重重的檀香。
辞盈推开门,灯火葳蕤间,青年正端坐在书案前抄写什么,浓重的檀香味直扑辞盈鼻腔,她被呛的有些想吐,却忍着不发。
听见响声,青年抬起眸,那双漂亮的凤眸中隐有讶异。
屋内灯火葳蕤,并不算亮,谢怀瑾第一时间没有看见辞盈的神色。不知为何,他握着毛笔的手僵硬一瞬,想了想,他将笔放置在笔架上。
等谢怀瑾做完这些,发现辞盈一直站在原地。
风涌入房间,房间内浓重的檀香味去没有散去多少,香炉里还悠悠燃着。谢怀瑾走上前,一直走到辞盈身前,一直到两人间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青年才看清少女眼中异样的神色。
但灯火微暗,他其实也没有看清多少,他似乎为了证明什么,眉宇间特意温和了一些:“怎么出来了?”
被檀香带来的呕吐感压下去一些的怒火又重新燃起来,辞盈衣袖下的手捏的青白,细弱的青筋顺着脉搏一点一点跳动。
“还未对你说‘生辰快乐’。”青年抬起眸:“生辰快乐,辞盈,我送的生辰礼物还算满意吗,他为何这般快......”
辞盈再也忍不住,紧紧捏紧拳头,然后抬起右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
青年的脸被扇到了一侧,暗夜中,血迹从唇角悄然淌下。
谢怀瑾保持被打的姿势许久,辞盈就愤怒着一双眼同他对峙着,伸手还要再打时被青年一把握住手,声音温和,脸缓缓地侧过来正对着辞盈,唇边的血缓慢地淌入了脖颈。
青年面色温柔,看似温和却强硬地“攥住辞盈的手:“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辞盈听见这个称呼就想笑,她怒声道:“谢怀瑾你答应过我什么?”她的声音实在有些大,让谢怀瑾一向的体面的笑也保持不住,不等他说话,辞盈已经挣脱了他的手,一巴掌又甩了上来。
“我已经留在你身边了,你为什么还要动我身边的人,谢怀瑾,事事我都按照你想要的做了,你还想要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作践我,作践别人?说话啊!”
辞盈的手被又被拦住,她气不过,另外一只手也胡乱地打上去,两只手都被紧紧攥住时,她怒着一双眸瞪向谢怀瑾。
青年唇边已经没有再流血了,淡淡的烛光中,唇边只依稀能看见一道血痕。他看着辞盈良久,直到辞盈的眼睛盈出泪,才轻声道:“我同李生说好的,我没有强迫他。”
辞盈仿佛听见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讥讽着反驳:“你当然么没有强迫他,就像谢公子上次对我说的,你要做什么何须强迫一个人,你一个眼神,手下自有千千万万人争抢着为你做好。”
谢怀瑾严肃了一些:“我没有。”
辞盈愤怒道:“你当然没有,你同李生说好,谢公子说的真好听,你说什么李生敢不从吗?让一个君子披上那样的衣裳深夜衣不蔽体在你夫人的房间,谢怀瑾,你这不是在作践人是在干什么?”
“......我没有。”谢怀瑾握住辞盈的手:“冷静下来。”
辞盈冷静不下来:“疯子,你是疯子,滚......不要碰我,滚、你——”
话语被湮没在温热的怀抱中,辞盈脑中一根弦已经断掉,她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骂着身前的人,却被青年一把吻住。
凉薄的人的唇原来也是软的......
辞盈推拒的动作轻了一瞬,在相触到唇齿间的血腥时,半晌的恍惚后,她一把将人推开。
她冷静了一些,浓重的檀香又一次涌入她的鼻尖,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辞盈躬身吐了起来,但又吐不出来什么,只干呕着。
青年半跪下来为她拍着她,辞盈想将人推开却没有什么力气,月光淡淡地映在两人身上,谢怀瑾低声道:“为什么不开心?”
青年话语间有淡淡的疑惑,辞盈抬眸望向谢怀瑾,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甩开他搀扶的手起身要走,青年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良久。
走过几个拐角后,快步疾走让辞盈失去了大部分力气,她靠着墙边蹲下来,安静地将头埋在怀中。淡淡的月光下,少女的眼泪一点一点落下,那股恶心感涌上来,俯身又干呕着,一次两次......
等到思绪回笼一些后,辞盈已经坐在了青石地板上。她靠着墙,向外看着乌黑浓重的夜色,应当已经三更了,她又长了一岁。
这一天晚上,她没有回寝室,虽然此时李生定然已经被婢女带去厢房,但辞盈只要去就会想起来那惊悚的一幕,她直接回了书房。
鸟雀见到她歪了歪头:“快乐、快乐!”
辞盈同鸟雀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对视片刻后,无声地睡到了软塌上,鼻腔间那股浓重的檀香味似还没散去,辞盈屏住呼吸,那股香味却停不下开,一刻不停地往她的骨子里钻。
辞盈想,她迟早也会变成一个疯子。
......
墨愉的身影如鬼魅,从暗处出来的时候不言语跟在谢怀瑾身后,青年垂着眸,向来白玉一般的脸上有一个清晰的掌印,声音很淡:“跟上去,将人送回去。”
墨愉无声应“是”。
书房内又只剩下谢怀瑾一人。
青年跪坐下来,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杯茶,漱口半晌后,将口中的血沫尽数吐了。
一片寂静中,烛光将青年的影子拉长再拉长。
隔日,辞盈从软榻上清醒时,头晕脑胀,想到今天要面对什么,人直接倒了下去。她昨天太生气,现在打谢怀瑾巴掌的那只手还在隐隐发疼,辞盈从软榻上爬起来,望向初生的太阳。
五月,长安一时冷一时热,明明还是早间,辞盈却已经有些呼吸不过来了。起身时几乎全身腰酸背痛,她唤来外间的婢女梳洗打扮,收拾好后却久久不能起身。
婢女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先用膳吧。”
辞盈没有用膳的心思,拒绝了轻声道:“随我去泽芝院吧。”
她得让谢怀瑾去同李生道歉。
到了泽芝院时,辞盈久违地见到了墨愉,她轻声问:“他在里面吗?”
墨愉俯身恭敬道:“回夫人,在。”
说完,墨愉也没有进去通报,就直接将门打开了,辞盈走进去,内间的门是她自己推开的,青年的脸看上去没有上药,此时看过去已经红肿了。
辞盈自然不会愧疚,怒火甚至一点都没有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