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摇头:“老样子,咳......也治不好。”
辞盈蹙眉:“你上次同我说,大夫说没有根治的法子。”
“是娘胎里面带的病,寻了很多大夫,都是如此说,无事,在下也习惯了,多谢姑娘关心。”
辞盈轻叹息一声,也明白没什么法子。
半晌之后,马车停在玉宝坊。
李生挑扇子挑了许久,辞盈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安静等着李生挑选,她想起同李生初见,她还怀疑过李生是不是谢怀瑾派来的。
如今竟也到了同李生辞别的时候,同王初生说的话多少有些安抚的意味在里面,天下之大,再见又是何日?
李生终于挑选好了,辞盈上去付钱。
李生挑选的扇子很贵,但少女没有一点介意的意思,从怀中拿出三大张银票递给铺子老板,低头看着扇子下面挂着的玉坠,是温和的青玉,像山的颜色。
辞盈低声道:“要平安呀。”
李生抬眸看了看辞盈,摇了摇自己的新扇子:“破费了。”
辞盈脾气好,不计较,转了一圈挑了一个手链,付钱之后道:“无事。”
李生脸上的笑一僵,面前的人浑身上下就写着三个字:“我有钱。”李生笑出来,秉持着君子的礼度,走在辞盈身后。
辞盈似乎太沉迷手上的新物件,下台阶时连身前有了人都不知道。
少女抬眸见到陡然要撞上的人时,下意识一扭却因为在台阶上崴了脚不小心要掉下去,李生要扶却已经来不及,少女的衣角从他指尖划过一句“辞盈”还没喊出口,一道杏色的身影就比他更快接住了辞盈。
是朱光
朱光抱着辞盈坐下来,伸手按压辞盈的脚,辞盈疼的一直叫,朱光蹙眉:“我们回府?”
辞盈低声道:“可是我想去游船,花了好多日才约到那一艘船,听说沿途的风景很好,再过几日我就......”
“要离开江南了”这几个字没说出来,意思却很明白。
辞盈扶着朱光站起来,一边轻吸着气一边说:“也不是很疼,我们先去船上吧。”
李生眼眸垂了一瞬,随后上前也扶住辞盈,若换做平时朱光定然已经用眼睛瞪了,但现在只是对李生说:“照料好辞盈,我去买药,你们先上船,我等会就来。”
说完,朱光匆匆离去。
辞盈低声道:“去船上,快。”
李生搀扶着辞盈到船上,帘子掀开那一刻,辞盈开始褪去外面一层衣衫,李生忙闭上眼不出声打扰辞盈。
正当李生在思虑辞盈的计划时,就听见辞盈很快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答应你的游船可能要爽约,我不好同你多说,日后若是有人同你问起我的行踪你就如实说,李生,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说完,外面的船正行驶过一片荫蔽的树丛,辞盈最后看了李生一眼掀开船帘转身跳入水中,李生看着欲像鱼一样随水而去的少女,转身跟了上去。
辞盈迟疑地看着李生,但没有时间多想,拉着李生的手向水深处游去。
一直到一片山林,两个人涌出来,辞盈低声问:“你跳下来干嘛?”
李生叹息道:“谢公子如何会放过我。”
辞盈眼眸凝重了一分,这一个称呼一出,几乎将她对李生曾经的怀疑都落了实。
李生现在无法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只咳嗽着说:“辞盈,相信我。”
辞盈蹙眉,拉着他往一处跑,一直到一处荫蔽的山洞,她丢给李生一套干净的衣裳,开口道:“我今天就需要离开。”
李生不否认,等发现辞盈失踪了,这山洞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情。
辞盈一双眸凝视着李生,半晌之后道:“谢怀瑾不会因为我的事情同你追究的。”
李生咳嗽两声,将干爽的衣服直接套上:“我和谢家之间,还有一些旁的,公子怕是......”
没说完又咳嗽了起来,辞盈沉思一阵:“那好,李生,我的目的地在西边,你选一条我们逃跑的路。”
谢怀瑾能猜中她的想法,那李生的呢?
比起她去选择路,李生选的会不会更难预测一些。
辞盈细细说着几条路,她这些日通过地志图将一切都打探清楚了。少女目光灼灼看着李生,李生认真地指向一处。
辞盈面带疑虑,但只说:“好。”
李生选了一条看上去最凶险的路,野兽和山匪横行,是辞盈最开始就排除的一条。
赶路之时,李生解释:“谢公子不会想到,我们一个病秧子一个弱女子会走这样一条路。”
辞盈蹙眉,脚步未停下:“我们得先活下来。”
外面竟已经有匆匆搜查的官兵,李生揽住辞盈的肩膀,假装为辞盈整理鬓发:“相信我。”
辞盈看着李生,牵住李生递过来的手,往山林深处走去。
李生解释着:“这里面的猛兽只要不惊动它们,不会伤人的,这一月*巡抚大人派兵剿匪,颇有成效,我雇佣了一些人隐在山林之中,必要时会出手。”
辞盈消化着这里面的信息,明白李生的意思。
这些事情堆在一起太刻意了,反而不像逃跑的路。
她的心放下一些,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到两个人过近的距离,她迟疑着看着周围的山林,时而鸟飞动的声音让她心惊胆颤。
一日之后,两个人已经走到山林正中,辞盈看着树的叶子辨别着方向,李生靠在树上咳嗽着,笑着道:“要不停下来歇息一会,这里好安静,都没有鸟雀的声音。”
辞盈捏着叶子的手一顿,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周围太安静了。
不对......
刹那间,辞盈拉着李生躲过一道寒光,一道箭射在他们的脚边。
一行盗匪装扮的人出现在她们面前:“哈哈哈哈居然躲过了,柳麻子你行不行啊,这么近都射不中。”
说话的人色|眯|眯打量着辞盈:“我说那些人守在山林像守这什么宝物一样,原来是小娘子啊,啧......”
辞盈看向李生,用眼神示意:“你的人呢?”
李生眼神凝重起来,他的人好像......
辞盈心中长叹一口气,她就知道李生靠不住!
她望向匪徒,试图交涉:“我们无意闯入你们的地盘,若有打扰我们向你们道歉,你们要什么,我们有的都可以给你,但是我们本就是被人追杀至此,若是到时候害你们被连累......”
辞盈明白,她和李生两个人说是手无缚鸡之力都不为过,如今局面只有先将姿态放低一些。
山匪头子来了兴趣:“小娘子被仇敌追杀,哈哈哈哈哈情债吗?”
闻言,周围的山匪一起笑起来。
辞盈尽量冷静让自己不要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是......我、我同他私奔,被我夫君追杀,我夫君位高权重,不堪受辱,一路追来。”
山匪听得津津有味,李生吓得忙咳嗽了两声。
【作者有话说】
无用的男人[墨镜]
第33章
辞盈又编了两句,低声道:“实在无意惊扰各位大哥,从此地路过实在是无奈之举,还望各位大哥能通融一番,我同情郎得早些上路,才好不被我夫君追上......”
李生咳嗽着:“是,咳......”
山匪几人互看一眼,为首的头子大笑几声:“好说好说,小娘子同这白面书生一起回我们山寨,自然就不会被你夫君追上了!”
后面几个小弟笑声立马大了起来,笑意中恶意凛然,李生忙将辞盈护在身后。
山匪见他走了两步就又开始咳嗽,丝毫不将他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心情取乐:“小娘子眼光实在不太行,这情郎哈哈哈哈哈走个二里地就要晕过去了吧。”
李生假意愤怒,这一刻甚至希望暗中真的有未甩掉的谢家的人,但他手上那些人都去抹掉他们踪迹了,山林间的人又都被暗算处理了,如今看着竟是死局。
倘若他们真被迫同这山匪回了贼营......
李生面色不由凝重起来,他身后的辞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附近随后将其拨开,少女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荷包,眼眸中带着惊恐与讨好:“大哥们,我们也懂规矩,只是我那夫君......奴家真的怕连累了大哥们,还望大哥们就当行善,这些我与李郎最后的积蓄了。”
一个小弟一把抢过去,在山匪头子示意下打开,顷刻间眼睛亮起来:“大哥,有不少,碎银,银票,加起来得有几百两,这两人怕真是大人家私奔出来的,这些银子够我们抢几趟商户了。”
辞盈身体颤抖着,衣袖下的手轻轻捏紧,观察着周围。
山匪头子听见小弟的话眯起眼,随后笑着走上前,一把推开试图阻扰的李生,靠近辞盈说:“小娘子倒是懂事,只是小娘子说这是最后的积蓄,我怎么不信呢?”说着,山匪的眼睛眯着从辞盈身上扫过。
辞盈颤抖地望着山匪探过来的手,李生被一个小弟死死压着,其他人笑看着自家大哥调戏冒昧的小娘子,也不上前甚至喊了起来:“搜身,搜身!”
李生怒吼着:“你知道她是谁吗,真动了她你们祖宗十八辈都得死!咳......你、你们!”
山匪头子丝毫不在意李生说的,都当山匪了哪里来的祖宗,今日就是他祖宗从地里面起来了这小娘子也得和他回去。
他看着小娘子欲语还休一般的泪,轻颤的身体,下意识以一个亲密的姿势抚摸上去。
突然,一道乌黑锋利的匕首从他腰间刺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顺着腰向上,适才眼泪轻喘的少女抬起微红的眸,匕首顷刻拔出又插入胸膛之处。
这惊变后面的小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数十个死侍模样的人从山林间浮现,手中的飞镖恍若夏日细雨,顷刻间人全部倒下。
李生心松了一口气,他以为是谢家的人,眸色复杂向辞盈的方向望过去,却看见少女用帕子擦拭着匕首上的血,对着周围的死侍吩咐:“先下去吧,你们分为三组,去探东边、西边还有北边的路,出口处若有人把守,你们就不用回来了,若没有,你们一人守着剩下的人回来报信。”
等死侍都散去后,辞盈伸手将李生拉了起来。
李生咳嗽着道歉:“是我没有思虑周全,我以为就算有山匪......对不住。”
李生实在有些自责,如若没有辞盈的后手,他今日的决定就是彻底连累了辞盈。
辞盈也没有怪罪,只解释:“王夫人母家是镖局的,前些日我去辞别时,王夫人担忧我一人出行,便为我准备了十个死侍。怕被谢怀瑾的人发现,我一直让她们守在游船初处,也是等我们离开一刻钟后他们才跟着起身。”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没有完全周全缜密的计划,不知道后面会遇见什么,辞盈不能一点后手都不留。王初于偶然间同她说外祖父母家是做镖局的事情,那时辞盈就在盘算了。
她怕被谢怀瑾的人察觉到蛛丝马迹,所以一直隐忍着,一直到王初于赠她那一方小玉佛后,她才借着玉佛的名义去寻了王夫人。
自然也没有这么简单。
即便她是王初于的夫子,同巡抚夫妇关系都不错,但十个死侍这样的大手笔,辞盈几乎用完了茹贞给她的全部银钱,适才同山匪说的也是真的,她起身从山匪手中拿起那一袋钱。
得,如今这些要养着她和李生两个人。
荷包上染了血,辞盈用适才擦匕首的帕子擦了擦,也不嫌弃上面的血腥味,直接放回衣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