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喜喜正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对她说:“说说你跟我三哥是怎么回事。”
慕容婉儿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生得极美,看起来也怯生生的十分无害。但她一开口,便让萧喜喜愣了一下,因为她说:“回公主的话,臣女是奉王妃表姐之命,前来伺候王爷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我三嫂主动给我三哥安排的?这不可能,三嫂很在意三哥,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萧喜喜起初有些不信,但慕容婉儿跪在地上,将段敏珠和她娘慕容氏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而后含泪道:“我母亲和弟弟在姑母手里,我不能不听她和表姐的话,所以昨夜表姐让我去王爷书房伺候王爷时,我……我便去了……”
难怪她三哥会那么生气,原来是被枕边人算计了。
萧喜喜脸色变得难看,眉头也有些惊怒地拧了起来。
“表姐原本是让我对王爷说,昨夜是王爷醉酒,主动将我……但王爷早上醒来看见我时很生气,还要将我拖下去严刑拷打,我心中害怕,只能说了实话……王爷听了之后很生气,和王妃表姐大吵了一架,之后便将我收了房,问表姐这样她可满意了。”
“我知道王爷并不喜爱我,只是看在表姐的面子上才……表姐也因为我说了实话,对我很是生气,我……我一个人待着心中惶恐,这才忍不住出来走走,不是故意冲撞公主的……”
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惹人怜惜,说的话也有理有据,不像是假的。但萧喜喜对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人没有好感,也看出这不是个省油的灯,有踩着段敏珠上位的意思。
不过既然她三哥已经将这姑娘收房,萧喜喜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她听完这些话后什么也没说,让慕容婉儿下去了,回去的路上才对前来接她的谢逢叹气:“我三哥真可怜,我三嫂是一点不信他啊。”
谢逢扶着她的腰坐在马车里,替她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袖子:“他们两人本就不是同一种人。慕容家的人和渌州那帮段易带出来的老将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有他们从中作乱,你三嫂早晚会与你三哥离心。”
“从前瞧着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内里这么糊涂。那个慕容婉儿能糊弄过她娘,被送到王府里来,还一来就离间了她和我三哥的感情,不是个好对付的,日后三嫂怕是有的忙了。”萧喜喜摇头,“人心哪能当棋子来用呢,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人,对自己也太过自信了。”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瞧着她是连我也怪上了。”
“那就别管了。”谢逢不想她为了这些事费神,“你三哥是重情之人,即便对她失望了,看在段易对他的知遇之恩上,也不会薄待于她。”
“这我知道,我就是心疼三哥,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是想像爹娘一样,和三嫂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的。”萧喜喜说到这,决定想法子安慰安慰她三哥,于是一连好几天都拎着酒坛子去找她三哥谈心。
萧远风:“……”
萧远风原本确实心情沉郁,很不痛快,被大着肚子的妹妹这么一闹,倒是好了许多。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拱手求饶:“我没事了,真没事了,你赶紧回家吧,要不妹夫又要冷眼瞪我了。”
萧喜喜见他神色确实恢复明快了,才放下心走了。
但萧喜喜走了,萧远海和萧远川,还有年纪最小的萧远河也先后提着酒坛子来了。
就连萧定也把这倒霉儿子叫进宫,叫他陪着自己喝了一顿酒。
萧远风:“……”
谢谢,他再也不想喝酒了。
第85章
之后两个月,家中没再发生什么事,但朝堂之中派系争斗愈演愈烈了。
萧喜喜虽然在家中养胎,也听说了不少事,不过她都只是冷眼看着,没有作声。
两个月后,南边的岳州和楚州等地突然传来消息,说有前朝叛军死灰复燃,意图作乱,萧远川奉命前去平叛。
又几日,萧远风也被意欲迁都的萧定派去督建皇宫,离开了淮京。
可两人的离开并没有让汇聚在他们身后的野心家们消停下来,那些人依然在利用兄弟俩的名义互相攻讦,甚至大有“碍事的正主走了,我们终于可以放开手干了”的意思。
萧定因此气病,这日甚至在朝会上吐了血。
太医对外说陛下是一时怒急攻心,休息休息就好,可没过多久,就有“陛下其实是操劳过度又旧伤复发,情况不太好”的消息悄悄从宫里传出。
一时间,朝中人心浮动……
“看这天气,像是要下雨了。”
这日萧喜喜起床时,见窗外阴云密布,风雨欲来,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正在帮她穿衣的谢逢听见后,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放心,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不会有事的。”
萧喜喜抿唇点头,收拾妥当后,准备进宫去陪伴她爹娘。
可谁知刚到宫门口,便有八百里加急传来,说她四哥萧远川在平叛过程中,不慎中了敌人的埋伏,战死沙场了。
萧喜喜听着报信之人的喊声,身体猛然一晃,栽倒在了谢逢怀里。
谢逢眼疾手快抱住她,神色失去了平日的清冷:“喜喜?喜喜!来人,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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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远川战死的消息,不仅让萧喜喜这个做妹妹的当街晕倒,险些难产,还给了萧定这个做父亲的致命一击。
得知儿子的死讯后,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悲痛吐血,之后身体就越发差了。
皇后冯云香也是伤心病倒,宫中一片凄风苦雨。
渌州一派的朝臣们见此,立即上表请立萧远风为太子,可这时萧远风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他奉命督建的宫殿突然倒塌,他躲闪不及被砸断了双腿。
秦王竟成了一个废人!
废人还如何做太子?!
渌州一派的朝臣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即便在紧急商议过后,推举萧远风年仅三岁的长子萧晟,让萧定立这孩子为太孙。
立三岁小儿对太孙,对妄图以此把控朝堂为自身谋利的人来说,是好事,可对国家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萧定因此不同意,并在强行振作起来后,把萧远海和萧远河分别派去两个儿子出事的地方,要他们查清楚两个儿子出事的原因——因为他怀疑他们的出事另有内情。
除此之外,萧定还表露出要在两个侄儿中选一人继承大统的意思。
“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咱们派去的人没擦干净屁股,被萧远海那傻大个给发现了……谋害皇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那萧远河虽然年纪不大,可为人机敏,处事老道,若是被他发现秦王的出事与我们有关,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王兄弟俩虽只是陛下的侄子,却是陛下一手教导出来的,行事作风深得陛下真传。这两人也是难搞的硬骨头,若任由他们上位,我等岂不是还要像现在这般憋屈?再说我们此前没想过这两人会上位,平日里与他们不曾交好,即便现在出言拥立,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你说的是,他们兄弟二人,自是不如三岁幼儿好掌控。”
萧远海和萧远河领命出发后,渌州一派中有好几人睡不着觉了。多是出身世家的前朝旧臣和跟随萧定起事的勋贵中,也有人乱了分寸。
为了自保也为了利益最大化,慕容氏的兄长,慕容家的家主,也就是段敏珠的舅舅慕容泓站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说服原本敌对的这几拨人联起手来,发动了政变,欲逼萧定立萧远风的长子萧晟为太孙。
事发这天,已经怀孕近九个月萧喜喜正好在宫里陪伴她爹娘。
前些天因为两个兄长接连出事,她大受打击,不得不卧床养胎,这两日才勉强恢复了些,有力气进宫来照看父母。
慕容泓等人带兵围了萧定住的承天殿时,萧喜喜正帮着她娘给她爹喂汤。
见这群人竟然敢带兵前来逼宫,萧喜喜面如寒冰地将生生气昏的父母护在身后,厉声质问:“你们为了一己私利,害死我四哥,害残我三哥不够,竟还要谋反吗?!”
为首的慕容泓从容喊冤:“公主这说的是什么话?秦王是意外受伤,齐王是在战场上战死,如何就是我们害的了?再说臣等前来可不是要谋反,只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想请陛下早立太孙,以安民心罢了。”
“就是,喜喜你一个姑娘家,肚子里还怀着孩儿呢,就别管这些朝堂大事了,一旁歇着去吧。”
接话的是禁军统领陈炳瑞,他是萧定的小师弟,深得萧定信任,因军功被封广阳侯。
他原本对萧定很忠心,可他最喜欢的小儿子是个喜欢虐杀女子的人渣,还纵然手下霸占良田,草菅人命,萧定按律法处置了他。
这让陈炳瑞无法接受,心里对萧定生出怨气,最终被慕容泓说动,与他勾结在了一起。
他已经指挥禁军把控皇宫,外面的人进不来。而皇宫之外的兵马,也已经落入刘永亮等渌州将领的手。就算萧远海和萧远河马上带兵回来,也无法逆转局势。
所以今日萧定一定会写下立太孙的诏书,也一定会死。
至于萧喜喜,众人没把她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放在眼里——虽然她很能打,她麾下的娘子军也立过不少战功,但再次怀孕之后,她就养尊处优,疏于锻炼了,她麾下的娘子军也已经被他们设计调出京城,无法为她提供助力。
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公主还是识趣些,退到一旁去吧,太孙也是您的亲侄儿不是?”
这个时候,段敏珠的娘慕容氏从殿外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段敏珠,段敏珠怀里抱着今年才三岁的萧晟。
萧喜喜见她神色憔悴,眼睛也有些红肿,走进来时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和她爹娘,心中怒意翻腾。
她盯着她冷笑了一声:“三嫂,我三哥可还没死呢。”
段敏珠步子一僵,神色又痛又愧。
她自然知道丈夫只是伤了腿,来日未必不能治好。可她娘和她舅舅跟她说,萧远川的死是他们让人下的手,如今陛下心中生疑,派了萧远河去查,他们若不先下手为强,赶在陛下查清一切之前控制住大局,慕容家只怕会举家倾覆……
段敏珠爱萧远风,也爱自己的娘家。她不忍心看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嫡亲舅舅遭难,又想到她的晟儿是夫君的骨肉,就算夫君的腿能治好,日后也还是要传位给晟儿的,她便还是在挣扎中狠下心,选择了娘家这边。
只是她心里清楚,她这么做对不起丈夫,也对不起丈夫的家人的……
可是她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对不起,喜喜,我也不想的……你,你与我一起求求父皇,请父皇立晟儿为太孙吧,晟儿是父皇的亲孙子,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啊。还有我舅舅,我舅舅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稳定朝局,并不是想要忤逆父皇……”
段敏珠试图用言语来消弭这场动乱,可萧喜喜却不想再听她说话。
“皇位是我父皇的,我父皇想给谁就给,轮不到你们做主。”她站在龙床旁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巡视着殿中众人,“你们这些人,无非是觉得我爹曾是江湖草莽,运气好捡了郑王和西南王的便宜才能登上皇位,又不满他手段雷霆,一心为民,损害了你们的利益,才想扶一个三岁奶娃登基,好从中谋利。可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如意算盘,打不响。”
“少废话!你就说你让不让开吧!”
急脾气的王永亮见她拦在帝后身前,不肯让开,不耐烦地拔出腰间长刀,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是萧远风的副将,也是萧远风的亲信之一,可为了自己的前程,也背叛了萧远风。
萧喜喜本就不喜欢这人对女子轻佻嘴贱的样子,见此眼皮都没有抬,直接一个侧身,用袖中短刃抹了他的脖子。
完全没想到她袖子里藏着利器,也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因此根本来不及防备的王永亮捂着鲜血喷溅的脖子,惊愕地瞪了大眼:“你……”
“不忠不义之人,该死。”
萧喜喜冷眼看着王永亮满脸难以置信地倒地断了气。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道,陈炳瑞惊怒大喊:“来人!永安公主御前动刀,怕不是疯了,快把她给我拿下!”
殿门外呼啦啦闯进来十多位带刀禁军,将萧喜喜团团围住。萧喜喜却没有理他们,而是收起染血的短刃,转头看向了龙床:“爹,这些乱臣贼子,我可以全杀了吗?”
这话让所有人一愣,紧接着他们便悚然地看见,本该昏迷在床的皇帝萧定,竟神色沉稳,动作有力地坐了起来。
“你有孕在身,不宜见太多血,杀人的事,还是让你兄长们去做吧。云香,你先带喜喜去后殿休息。”
萧定说完这话,本该神色憔悴的冯云香也没事人似的坐了起来,扶住了大着肚子的女儿说:“好。”
陛下根本没生病,他是装的。
在场众人意识到这一点后,都是脑袋一嗡,脸色大变。
但已经来不及了,冯云香话音刚落,外头就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一个禁军,白着脸大喊:“统领,慕容大人,不好了!赵王和韩王领兵杀进来了!”
赵王和韩王,就是萧远海和萧远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