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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喜喜的“劝说”加保证下,周子安最终还是答应投降了。
萧喜喜说服罗春平把他放回去,让他去劝服他爹。结果这家伙劝服不了他爹,又听说他们的粮草果然被一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奇兵给截了,竟出其不意地把他爹给绑了。
他爹气得大骂他祖宗,周子安没敢吭声,苦着脸把他爹扔给萧喜喜后,一溜烟地跑了。
萧喜喜没想到看着愚忠古板的周子安还有这样一面,乐得直拍林素烟的肩膀:“这小子可以啊哈哈哈!”
林素烟也没想到周子安能做出这样的事,见他苦着脸跑出去时差点摔个狗吃屎,也对他改观不少地弯起了嘴角。
因为周远发骂的太脏,又是个上了年纪的顽固老头儿,不太好搞定,萧喜喜就把他留给自家老父亲处理了。
周远发是前州军的主心骨,他的“开门投降”让前州军也放弃了抵抗。萧定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前州,又把刘兆从地牢里救出来后,才有时间来见周远发。
也不知他对周远发说了什么,总之周远发最后是降了。不过周子安还是被他毒打了一顿,苦着脸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
另外,因萧定一来就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困扰他多日的难题,罗春平及其麾下的将士们也对他敬服不已。尤其是最底层的士兵们,更是无不对他心生感激。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开始攻城战,他们之中有很多很多很多人死去。
如今不用付出生命的代价就能打胜仗,还能得到萧定说服周远发从城中富户们家中搜罗来的金银钱财作为赏赐,大家自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而得知是萧定将自己救出来的,在周远发手里吃了不少苦头的刘兆也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哭了一场。
刘兆本来就想抢在他大哥刘承面前拉拢萧定,将萧定麾下的八万兵马变成自己的实力,如今可算是逮着机会了。他和心腹商量一番后,也不让萧定回新州了,而是直接以淮京已近在眼前,他们应该一鼓作气打过去,不能错失战机为由,下令让萧定跟着他们一起去攻打淮京。
——萧定那么能打,肯定能帮他一举攻下淮京,拿下这灭虞之功!且他这么做也算是把这天大的功劳分了萧定一半,萧定肯定会对他感恩戴德,从此为他所用!
“不得不说,那家伙想的挺美的,就是他爹可能会被他气死。”
知道刘兆的想法后,萧喜喜差点笑出声来。
郑王把她爹派去西南,就是不想让她爹有机会沾上灭虞之功,碰到大义名分。偏偏刘兆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压根不管他亲爹的顾虑。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和妹妹一起来向他爹汇报军务的萧远川也勾起了嘴角。
只有萧定面色沉稳如常,并不见高兴与得意:“淮京不好打,皇帝也不会轻易投降,接下来要打的是硬仗,你们莫要掉以轻心。”
萧喜喜和萧远川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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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虞西南边距离新州不远的湫水城。
一个身材高壮,长相俊朗的青年跪在西南王段易的病榻前,含泪接过了一枚虎符。
“你是个能力非凡,又……又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有朝一日,你……你定能展翅飞天,鹏程万里……旭儿身子骨不好,平日里也只……只爱吟诗作对,不能继承我的遗志……我无法指望他,只能……只能将我这份家业托付给你了……子阔,你要,你要好好照顾好旭儿和敏儿,还有我……我这帮老兄弟……”
“岳父放心,子阔愿以来生起誓,绝不负岳父所望!”青年双手接过虎符,红着眼在地上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最后一个响头磕完,床上早已在疾病的折磨下变得骨瘦如柴的段易遗憾又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王爷!”
“主公!”
“爹!!!”
房间里顿时乱作一团。青年,也就是曾经的萧远风,后来的宋泛眼疾手快地起身抱住自己因过度悲伤而晕厥的妻子段敏珠,眼泪也落了下来。
第78章
宋泛,也就是萧远风和西南王段易之间的关系,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萧远风坠崖落水,被路过的老道士宋廉和他的小徒弟宋了知救起,跟随他们一路南下,来到了位于西南腹地的渌州。
渌州是段易的大本营,段易麾下有个文臣名叫崔度,是宋廉的多年好友。
宋廉此番南下,就是因为崔度写信给他说自己快死了,想在死前再见他一面。但三人到了渌州才知,崔度压根没病,他是故意骗宋廉前来,想说服宋廉为段易效力的。
宋廉这人虽然脾气古怪,却是个胸有乾坤的大儒。他也不是真的道士,只是在官场中沉浮数年后对腐朽的朝廷彻底失望,才会愤而辞官,隐居山间。
崔华深知他的才华,再三相劝,段易也诚意十足地多次亲自去请,宋廉终于答应出山。
因失去记忆无处可去,所以一直以护卫的身份跟在宋廉身边的萧远风,也因此有了机会,与段家人认识。
段易见他年轻英武,身手不凡,起了爱才之心,让他入军历练。
萧远风得到机会,很快凭着自己过人的能力崭露头角,屡建奇功,还因缘际会,得到了段易唯一的女儿段敏珠的青睐。
段敏珠是个知书识礼,温柔娴雅的大家闺秀,但面对她的示好,萧远风起初并不接受,因为他失去了过往的记忆,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娶妻生子。
后来是段敏珠意外遇险,萧远风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从水里救起,段易又许诺如果他从前真已娶妻,等他恢复记忆后,可让女儿与他的原配做平妻,萧远风才娶了段敏珠。
婚后二人相处和谐,只是萧远风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段易又越发看重他,时常派重要的任务给他,夫妻俩相处时间便算不上多。
如今段易病逝,萧远风接过了他肩上的重担,段敏珠就更不能时时看见他了。
这让她心里有些惶恐不安,目送父亲下葬后大病了一场。
萧远风感激段易的知遇之恩,也敬重事事温柔周到,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妻子,见此在百忙之中抽了整整三日时间陪伴她。
可段敏珠觉得三日时间太短,事后仍是止不住伤怀地对着贴身婢女流泪:“阿爹走后夫君越发忙了,你说他日后会不会像阿爹一样,除了我阿娘之外还要另纳新人……”
婢女安慰她:“姑爷是重情守诺之人,平日里也并不好美色,他既答应过王爷会好好照顾郡主,就肯定不会做让郡主伤心的事。郡主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病,你还有小公子要照顾呢。”
段敏珠和萧远风已有一子,才一岁不到。
段敏珠听了婢女的安慰,终于不再流泪,只是仍有些郁郁寡欢。婢女见此便把她的心事告知了段敏珠的母亲,老王妃慕容氏。
慕容氏在段易的后宅与他的妾室美人斗了几十年,认定男人都是一个样,便建议女儿趁女婿身边还没有其他女子,主动为女婿纳妾,省得日后他身边女人多了,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段敏珠听了母亲的话后又哭了一场,之后便从贴身婢女中挑了一个容貌秀丽但老实本分的,将其送到丈夫面前。
在外辛劳数日,终于将老丈人留下的一切安排妥当的萧远风:“???”
这是在干什么?他看起来像是什么色中饿鬼吗?
段敏珠含泪强笑:“夫君别误会,我是……是要为父守孝,不忍叫夫君独守空房,这才……”
萧远风无奈地看着他这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过纤细,总是自寻烦恼的妻子,再三强调自己没有纳妾之意,也要为岳父守孝,段敏珠才终于破涕而笑。
只是萧远风本就英武不凡,有人中龙凤之相,成了西南五州真正的掌权者后,更是有许多人蠢蠢欲动,想要将女儿嫁给他。虽然他全都拒绝了,但段敏珠还是很不安,之后又闹出了许多事……
当然,那都是后来才会发生的事。
说回到这日,萧远风忍着疲惫耐着性子安抚好段敏珠后,就去找宋廉等人商讨接下来的北伐之事了——西南五州已经尽在他手,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带着十万大军继续朝新州方向进攻。
“听闻新州已经被一个叫萧定的人攻下,这人虽是山匪草莽出身,之前名声不显,但带着几万人投了郑王麾下后,短短两个月就从江陵打到了新州,实力不容小觑。”
“听闻他治军很严,攻下新州城后不曾劫掠、屠杀百姓……”
萧定?
三年了依然什么都没想起来的萧远风听见这个名字,整个人都怔了一下,之后便隐隐有些头疼。
但此时的他并未多想,只以为自己是连日劳累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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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喜喜不知道自家三哥还活着,她跟着她爹花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顺利攻下淮京,逼老皇帝写下了让位给郑王的禅位诏书。
虽禅位诏书上写的是让位给郑王,但世人皆知打下淮京的是萧定,约束麾下士兵不许他们屠戮百姓,以仁义之名得了民心的人,也是萧定。
郑王知道这消息后气得吐了血——他的头疾是老毛病,原本休息一阵就能好,可经历了刘兆被俘的惊吓,又知道了这倒霉儿子脱险后,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不顾他的命令把萧定留在身边重用,还带着他一起攻打京城的种种脑残行为后,他的头疾就不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严重了。
加上他好美色,几乎每晚都要美人相陪,损耗了精力,这病情就更好不起来了。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辛苦打下的基业便宜了萧定,他还是立即把派去蜀中的长子刘承召回来,自己也强撑着身体从江陵赶去淮京。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竟在途中染了风寒,人还没到淮京,就先含恨而逝了。
这消息震惊了天下人,之后名义上带萧定攻入淮京的刘兆,和收到他父王的消息匆匆带兵从蜀中赶回来的刘承,就一边哭猝死的爹,一边为近在眼前的皇位剑拔弩张了起来。
这个时候,谢逢这个郑王的“心腹”,手持郑王遗诏站了出来,说郑王病逝前,已经废去刘承的世子之位,将世子之位传给刘兆。
刘承自是不肯相信,可刘兆占了大义名分,谢逢手里又有调兵遣将的虎符,他指挥不动自己从蜀中带回来的十万兵马,也只能忍着愤恨不甘假意低头,再在刘兆得意称帝时,带着三千亲兵发动兵变,将刘兆射杀于登基大典之上。
杀了刘兆的同时,刘承狠下心,把自己剩下几个兄弟也杀了。他认为郑王麾下的大将们见此情形,会别无选择地拥立他登基,毕竟他本就是郑王的长子,是郑王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可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愿——他前脚刚杀了刘兆,后脚就被自己的心腹亲兵背叛,一剑捅了个对穿。
“为……为什么……”刘承难以置信,死死盯着自己的亲兵。
亲兵又哭又笑,抖着手抽出染血的长剑说:“因为你帮着你爹,害死了我相依为命的,唯一的姐姐。”
刘承这才想起来,这亲兵有个姐姐,生的花容月貌,几年前被他爹看上,强行纳为了妾室。
亲兵曾来求他,说他姐姐已有心上人,求他劝劝他爹,放过他姐姐。可他却不以为意,认为他爹能看上他姐姐是他们姐弟俩的荣幸。最后那姑娘好像是跳井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是他不明白,他姐姐,一个除了给男人暖床,别的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女人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他竟然为了她,舍弃了近在眼前的无上权力和荣华富贵,背叛了他这个与他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主君!
看着刘承愤怒中夹杂不解的脸,那个其貌不扬,看起来普通极了的亲兵低头擦去了眼泪:“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自然是看不懂我们这些底层百姓在想什么的。”
他的姐姐是如父如母将他养大的人,是在饥荒中为了救活他,能割腕喂他喝血的人,他怎么能不为她报仇?
想起谢逢曾对他说过,刘家父子虽然有些能力,但因为出身高贵,对天下百姓毫无悲悯之心,他们若是登上皇位,只会成为下一个老皇帝,亲兵背过了身,脸上不见悔色。
军师说得对,他做的没有错。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短短一个月,郑王和他几个儿子就全死了,这让郑王麾下的文武大臣全都懵了,随即便有几员手握重兵的大将蠢蠢欲动地想上位。
就在这时,谢逢抱着刘承才五岁的长子站了出来:“王爷对我等有知遇之恩,为报知遇之恩,谢某认为我等应扶王爷的长孙登基为帝。”
“王爷对我们是有知遇之恩不错,可这么个小孩儿,屁事不懂,怎么做皇帝?”罗春平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服,“我们大家伙儿辛辛苦苦跟着王爷打天下,可不是为了陪这么个小孩子过家家的!而且淮京虽然打下来了,可南边、蜀中,都还有地盘没打下来呢,这接下来要怎么打,总得有人指挥吧?你看这小不点,他能知道什么?”
“罗将军此言有理。谢军师,事已至此,依老夫看,大家还是另选良主吧。若是太平盛世便也罢了,多选几位辅政大臣扶持幼主,国家也不会太过动荡。可如今天下尚未一统,天下百姓需要的是一个能带领他们结束乱世,平定天下的雄主,若扶幼主登基,只怕王爷辛苦多年打下的基业,顷刻就要四分五裂……”
说话的是郑王身边的老臣范伯仲。他是郑王的老师,在郑王旧臣之间很有威望,罗春平等武将对他也颇为敬重。
他都开了口,谢逢自然也只能眼眸微闪点头表示:“还是范老思虑得周全,既如此,在下推荐罗将军。罗将军智勇双全,又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定能带领我们大家开创太平盛世。”
“什么?”罗春平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老罗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莽汉,只知道怎么打仗,可不懂怎么治国!”
罗春平是个单根筋的人,对郑王也是真的忠心,虽然不愿让个屁都不懂的小娃娃骑到自己头上,但也没想过要自己称帝,取代郑王。
他说完这话,见自己相熟的好几位大将都神色有异,眼神闪烁,顿觉不好——这几个家伙手里都有不少兵,真要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