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瑶衣其实睡得并不好,詹铎抱着她,使她并不能随意转身或者动弹,身形一个姿势不免会感到不适。
既然想不清,她干脆从床上起来,趁着天还没大亮,回了自己的房间。
经过正间时,她捡起昨晚掉的软鞋,重新套到脚上。眼神一瞟,看见一旁的墙壁,便是她昨夜靠得那处,那时的她已经做好决定,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再躲开。
所以当他拥上她的时候,完全的感受到他释放的力道,以及他的一些变化,让她陌生又惧怕。
只是没想到,他最后没有要她
回到房中,才找了衣裳换好,连婶便进了屋来。
“娘子醒了?”连婶提着空桶,走去墙角的浴桶旁,“说也怪了,这昨晚一宿的雨,我原本以为今日会冷得要命。”
她清理着浴桶中的水,一边说着。
袁瑶衣正坐在菱花镜前,闻言回了句:“不冷吗?”
她昨晚在詹铎房中,全部精力都是对他,完全不知道别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外头的雨到何时。
“不冷,”连婶道声,“天放晴了,瞧着会暖和的样子。昨晚,我还寻思,要不要把厚袄给拿出来。”
房中响起连婶的笑声,她把桶往旁边一搁,走到袁瑶衣身后,将桃木梳接了过去,给帮着打理头发。
袁瑶衣下意识拢了拢胸口的衣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一想自己是吓自己,颈前可能是有一点痕迹,不过领子高完全能遮住。
“是晴天就好,我正好还要去一趟华彩镇。”她道声,只想看着菱花镜。
镜面上映出女子娇美的面容,眉眼好生秀丽。
连婶手里梳子一停,问:“又要去?不是昨日才去?你这样来回跑,路上颠簸,身体可吃不消。”
这个,袁瑶衣自然知道。虽说是乘坐马车,但是得在路上整整半日功夫,有些地方路面又不平整,着实会觉得疲累。
“我表嫂有孕了,两个表哥又出了门,就想过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她简单道了声,其余的也不好多说。
不去简家看看,她始终不放心,而且也想知道姨母今天好些了没。
连婶手里勾起一把头发,指尖上挽了两下:“这样啊,那是喜事,娘子想带什么礼物?我这就出去准备。”
“我一会儿出门自己去买一些带上,要是来不及赶回来,我晚上就宿在”袁瑶衣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詹铎答应她今日去华彩镇,可是并没有说她可以留宿在姨母家。况且,她也对他说过,不会乱走,只呆在这个院子里。
连婶帮她梳完头发,便提着水桶出了房去。
袁瑶衣从凳上站起,走到窗边双手一推,两扇窗就这么被推开,扑面而来一股凉气,混着泥土湿润的腥气。
要说天是放晴了,可也没见得暖和多少。
“这边的冬天,真是又冷又长。”她低低喃语,往隔壁院子看了眼。
那棵柿子树,在经历了昨晚雨水的冲洗,树干似乎较之前光滑许多。
想早些赶往华彩镇,待连婶摆好朝食,袁瑶衣简单用了些,便开始准备。
昨天,詹铎说让重五和她一道去,等她收拾好走出屋门,正看见重五进了院门。
“瑶衣娘子,马车就在外面。”重五笑着跑过来,抬手指着院门处。
袁瑶衣道声好,便提着包袱往外走。
重五跟在后面,脚步轻快:“下过雨泥泞,可能路上会比往常慢些。”
两人出了院门走上巷子,袁瑶衣一眼看见停在巷子口外的马车,崭新的车棚,健壮的马匹,比她昨日租的那台马车强出太多。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没看到詹铎,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而且,他虽然带着人,但是平常都以便装示人,并不穿官服。那么,这件案子,他到底要怎么查?
重五在袁瑶衣身后半步远,道:“世子说,路不好走,娘子可以明日再回来。”
闻言,袁瑶衣脚步顿住,转头去看重五:“明天?”
是说她晚上可以留在姨母家吗?
“对,”重五点头,接着又道,“公子还准备了些礼物,全都放在马车上。”
袁瑶衣微愣,一时间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似乎在她看来,詹铎不会在这些小事儿上费心思,尤其是她的
“好。”她轻轻应了声,便继续往前走。
到了马车前,袁瑶衣踩上车前板,而后进了车厢。
此时,日头已经出来,照耀着这座安静的镇子。
走出去一段路,袁瑶衣去买了炸果子,想着路上和重五一起吃。
正给摊主付钱的时候,她见着从一处巷口走出一个人,看过去时,神情微微一怔,竟是彭元悟。
对方也看到了她,停步站在那儿,似乎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来。
从彭元悟的表现来看,便能猜到他知道了她与詹铎的事儿。
“彭公子要出诊?”她先开了口,客气的冲人笑笑。
毕竟相识,偶尔碰到打声招呼是正常。
彭元悟回以一笑,整了整肩上的药箱带子:“对,去镇东一趟。”
“镇东,”袁瑶衣颔首,手里接过摊主的炸果子,“不知徐阿婆的腰是否大好了?”
“好了,现在什么都能做。”彭元悟回道。
袁瑶衣道声那就好,遂指指停在一旁的马车:“我要去华彩镇一趟,彭公子去忙吧。”
说着,便转身往马车走去。
“瑶衣!”
她才刚迈出一步,便听见对方的唤声,遂回头去看他。
只见彭元悟往前了两步,神情中几分犹豫:“其实,我有件事想与你说。待你从华彩镇回来,可以吗?”
“好。”袁瑶衣应下,眼见对方脸上的神情松缓了些。
彭元悟几步外弯腰行礼,双手拱着往前一送:“路上小心。”
袁瑶衣回以一礼,便回到了马车上。
进去车厢前,她把一块炸果子塞进重五手里,而后一掀帘子进去了里面。
“我就说,瑶衣娘子总是惦记着我。”重五乐呵呵道,拿着炸果子就往嘴里送,“我早上还没吃东西,肚子正空着。”
袁瑶衣坐下,手里整理下裙裾:“我这里还有,你吃上便问我要。”
重五说好:“也不知道公子现在吃东西了没?”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在石板路上碾压而过,发出辘辘的声响。
袁瑶衣知道詹铎是什么时候走的,那时天还没亮。他大概以为她还在睡,动作很轻的下了床。她还知道,出去前,他挑开幔帐,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她晃晃脑袋,不愿再去多想。
詹铎的事儿她不会去过问,他吃不吃朝食也不关她的事。如今,不过是她给了他承诺,跟他回去。
她说了的话,自然会做到。
路上有了重五,时光不再那么难熬,他总能找到话来说。哪怕路边跑过一只野兔,他都能说出一大串相关的来。
“我以前不知道,原来野兔的皮子也可以用来入药,”重五坐在车前板上,手里拿着车夫的长鞭,“还有獾子的骨头,甚至吸血水蛭,全都能用来做药。”
他往后转头,自然是透过门帘,和里面的袁瑶衣说话。
袁瑶衣称是,笑了笑道:“怎么你现在想学医理了?”
其实,重五性情机灵,要说学一些东西,是很快。
“不是,”重五甩了下鞭子,看着不见头的官道,“是在安通镇的时候,闲着没事儿翻了翻医书。”
安通镇,袁瑶衣当然记得,那里盛产药材,又正好临江,一处码头将药材上船运至各处。还有盘龙村,那些水泽中成长着一种叫蛇尾根的药草。
记忆点点滴滴在脑海中聚拢,她想到了送她平安符的小孩子,现在已经出了上元节,是否已经有了先生教他们读书?
似乎,当初的她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惆怅,一心只想找到姨母。
现在倒是找到了,然而事情终归没有往她想的那条路上走。她,如今根本已经把控不了
“怎么会想到看医书?”她不愿多想,随意问了声。
因为觉得闷,干脆将门帘卷起,一来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二来同重五说话也方便。
重五将长鞭还给车夫,自己在车前板转了个身,盘腿坐着正对车厢:“不是我的,是公子给瑶衣娘子你的。”
袁瑶衣才将坐好,闻言去看对方。
“这不到了安通镇的时候,根本没有铺子开门,那时候我便到处去打听寻找,”重五说着,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第一次是一间道观,存着一本前朝的孤本药集;第二次,一个郎中亲自撰写的医药志”
袁瑶衣听着,这些事她并不知道,詹铎也并未提及。
重五抓抓脑袋:“还有些我不懂的,反正是不少,足足一小箱子。”
边说,他边比划着那箱子的大小。他当然知道自己主子不会讲这些事说出来,那就他来讲,反正他跑了那许多的路,不能白忙活。
那些医书药集的,交到袁瑶衣手里才有用处。
有时候,他看着主子那股别扭今儿都觉得着急。
“箱子就放在德琉院正屋,”他继续道,“有些孤本,人家并不想出手,世子便就利用晚上,将整本抄下。”
袁瑶衣抿抿唇,心中思忖几番也不知该说什么,干脆抬手掀开窗帘看出去:“瞧着,应该走了大半路程了。”
当日,詹铎启程南下前,曾问她想要什么,她什么也没要,只说了一句一路顺遂
过了晌午后,马车进了华彩镇。
在经过芙蓉织时,袁瑶衣特意让马车停下。看着铺子紧闭着门,再看看别的铺子生意正常,明明大好时候却没营业。
简家靠着这间铺子过活,要是姨丈的事迟迟不解决,家里怎么办?
等到了五水巷的时候,重五将礼物送进了简家,自己并没有留下,只对袁瑶衣说,明日早上过来接她。
“你不用留下来吗?”袁瑶衣微微诧异,她以为詹铎让重五跟着,是为了看着她的。
重五摆手,随后离开了简家。
“瑶衣,快进屋坐。”胡玉娘道了声,面上有了淡淡的笑,“你与相公多年未见,可得好好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