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将原因说给她听。
袁瑶衣心中一松,他原是来这边有公务,不是单独因为她的事儿。
“你,”詹铎看着她,手里一收,书便在手中卷起,“怎么好像松了口气?”
袁瑶衣没想到被他看出,便道:“我很多事情不太懂,怕给公子添麻烦。”
如今这位,已经不是水师营的五品提举,而是三品大员。为人行事上,不能出岔子。
詹铎身形高挑,仪态端方,闻言笑笑:“不用担心,自然是做了准备。”
“谢公子。”袁瑶衣颔首。
既得了他的肯定,她心中便也安定下来。
“行了,去看吧。”詹铎道,随之手臂抬起,拿书卷轻敲了两下她的肩头,眼角含笑。
袁瑶衣感受到两下碰触,手心攥了下,然后转身从书架旁走开。
她走去窗前,那里有把凳子,正好坐下。
待坐下后,她便翻开书册来看,密密麻麻的字立时映入眼帘。不知道詹铎何时会走,她便想快些看,于是想了个简单的方法,便是找“简”字和“伍”字,这俩字是姨母夫妻俩的姓氏,找到名字,自然别的也能找到。
才翻了两页,突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眼帘一抬,视线中出现红色官服的一角。
她抬头看着詹铎,不晓得他过来做什么。
“那边又不是不给你坐,跑这边来不冷吗?”詹铎问,腰身一弯,将她从凳上拉起。
袁瑶衣被他带着走,差点儿掉了手里的书。
一直到了桌前,詹铎把她摁在凳子上:“在这里看,与我离着近些。”
袁瑶衣想说窗边那里光线亮,在听到詹铎的话时,愣了下。
离他近些?
“有不认识的字,便问我。”詹铎道,然后袍袖一甩,在桌后坐下,看着桌面上摊开的卷轴。
袁瑶衣应了声好,原是这样吗?离近些,问字方便。
没再耽搁,她开始迅速查找,很快就翻了书页。
“不用急,晌午前能看完,仔细些别漏了。”詹铎的声音传来。
袁瑶衣去看他,他并未抬头,眼神专注的盯着手里卷宗。
得了确切的时间,她便慢下速度来,认真查看。就如詹铎所说,姨母的货从运河来京,这书册上就一定会有记录。
两人安静坐在桌前,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桌旁的炭盆烧得旺,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而窗外,一只家雀儿落在那儿,叽叽喳喳的唱着。
詹铎的事情比较复杂,他查到有用的,会书写记下。
袁瑶衣看累了,便会抬头,然后男人的侧脸闯进视线来。这时的他沉稳认真,严肃着脸毫无情绪。
她重新低下头,不由的想起这几日心头的那一缕怪异。是关于詹铎,她似乎觉得他有时候太过接近,以至于让她心中会生出微妙。
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微妙感,让她觉得有些慌,又有些想躲避
可她又不确定,毕竟她不知道所谓的男女之情到底是何样的?
“看完了?”詹铎抬头看过来,手里卷宗放下。
袁瑶衣摇头,轻声道:“还差几页,很快就好。”
说完,她重又低下头去看着书册。心道无需想太多,左右她要离开,以后与他也不会再有瓜葛。
晌午到了,衙吏进了屋,说是请詹铎去用膳。
詹铎表示不用,事情已经做完,准备离开。
袁瑶衣先由衙吏带着,按原路从后门出去。而詹铎当是与漕运司的官员还有事,去了另一处。
她先上了马车坐下,手里攥着叠好的纸张。纸上是她记下的,有可能和姨母有关的信息。
方才看完记录册,并没有找到姨母和姨丈的名字,更不用说是布铺的地址。所以,她记下了姓简和姓伍的人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詹铎上了车来,手里捏着几册公文。
他坐好后,马车便慢慢行驶,从漕运司的后门处离开。
“没有找到?”詹铎问,从袁瑶衣手里抽走纸张,手一甩打开来看。
袁瑶衣浅浅勾下唇:“本也没那么容易的,或者是从旱路运的货物。”
心中虽说遗憾,但不至于沮丧。毕竟这是京城,世上最繁华的城市,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看着她清澈的笑,詹铎跟着弯下唇角:“你的心思还真是明朗。”
袁瑶衣笑,乐观去看一件事情,总比悲观好。左右,都还是要往前走。
詹铎看着纸上信息,道:“也不一定是走旱路,有可能还是水路,因为这样方便且安全。记录册上没有你姨母家的信息,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袁瑶衣问。
第38章
“可能你姨丈是与人合伙做买卖,”詹铎道,手里的纸张公文放在小几上,“所以,那些记录上用的别人名字。”
袁瑶衣觉得这也有可能,心里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或者还是最直接的办法,到处打听。
“这种事常见,”詹铎说着,“外地的商贾进京来,找个京城的合伙人。京城的人熟悉各种规矩,做事什么的都方便。”
袁瑶衣点头:“知道了。”
不管这一趟有没有找到姨母,她心里对詹铎都是感激的。
马车先将詹铎送去了枢密院,然后才回国公府。
袁瑶衣掀开窗帘,往外看去,看见那座威严的衙门,詹铎正从大门进去,等候的属下跟在旁边,正说着什么。
“怕是公子这几日又要忙了。”走在外面的重五说道。
说着,把刚买回来的糕饼从窗口递进来。
袁瑶衣双手接过,手指抓上纸包的同时,也试到了里头糕饼的温热:“辛苦你了。”
她道声谢,手一抬把窗帘收去挂钩上。
外头的光亮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些许寒意。
“瑶衣娘子客气,这是公子吩咐的,先垫一垫肚子。”重五不在意的摆摆手。
这些日子,他多少能看出自家主子对袁瑶衣态度的改变。从最开始的排斥,到现在的有些在意,总归人是有了点温度。
袁瑶衣说好,低着头打开纸包,取出一块糕饼,从窗口递出去:“重五你拿着。”
“谢娘子,”重五乐呵呵的接下,随之就咬了一口,“咱们这边有糕饼吃,公子的饭食还不知道哪个点儿呢?”
袁瑶衣捏起一块糕饼,往外面看了眼:“衙门里没有伙房吗?或者街上买些吃食也行啊。”
堂堂枢密使怎会没有饭吃?她不信。
重五已经吃下半块糕,闻言抹了抹嘴:“是这两天出了一件事,公子忙着处理。他,一旦忙起来,真的是废寝忘食。”
“和漕运司有关?”袁瑶衣问了声,适才在漕运司,詹铎的确说过一件事,是运送给水师营的武器。
“是,”重五点点头,这件事整个朝堂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从京城出去的武器,经船运送,最后到了目的地数量不对。这可不是小事儿,官家下令叫公子彻查,年前给结果。”
袁瑶衣点头,小小的咬了口糕饼。既然官家都如此重视,想必事情很严重。
这么忙的情况下,詹铎还帮着她打听姨母消息,他的为人倒是会说到做到。
等回到国公府,正好差一点儿到晌午。
袁瑶衣没有回德琉院,而是匆忙忙的去了念安堂,要赶在詹老夫人用膳前,给人按摩头。
到了后,詹老夫人刚从卧房中出来,被人扶着坐上软塌。
“你不是跟着大郎出去了?”见着袁瑶衣站在正间等着,詹老夫人也是微诧,“这么快回来了?”
袁瑶衣微微颔首,乖巧往前了两步:“公子心善,帮我打听京城姨母的下落,适才才出去一趟。”
“瞧你喘气都不顺,路上走得很急吧?”詹老夫人笑着问,随后朝身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会意,给袁瑶衣端了一盏茶来。
袁瑶衣接过,然后抿了一口,干燥的舌尖湿润过来。
“老夫人的头可再痛过?”她问,轻着动作将茶盏还给婢女。
一旁,尤嬷嬷接了话,对詹老夫人道:“袁娘子真是时刻惦记着老夫人您,一回来就跑念安堂来,着实有心呐。”
詹老夫人满意点头,微微一笑:“没再痛过,你按摩得好,送来的药也管用,夜里舒坦多了。”
袁瑶衣听着,心里也感到高兴,这证明她做得没错,且收到了效果。
“老夫人切记先不要出门,头疾最忌吹到凉风,”她也不忘提醒对方一两句,免得前功尽弃,“就算是看似暖和的春日,也得小心着,包上顶头巾最好。”
“瞧瞧,这才腊月,你都说到春日去了,”詹老夫人笑着,眼角起了褶皱,“到春日的时候,你便再提醒我就是了。”
今日的老人家格外爱笑,可能是头疾好转,亦或是有什么别的喜事。
袁瑶衣明白,自从她每日来念安堂给老夫人按摩头,其实无形中得了些好处。便是纪氏和詹钥,不好再为难她。
“说起春日,”尤嬷嬷总能恰到好处的接话,且说出来的也让人爱听,“咱们大公子的夫人也进门了,想必老妇人这念安堂会更加热闹。”
这话深得詹老夫人的心,她这一生只有詹韶康一个儿子,旁的庶子庶女到底不是亲生,中间多了层隔膜。而詹铎,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孙儿,她自然希望他仕途得意,家中和顺。
“就你的嘴会说。”
尤嬷嬷忙道:“奴婢可都是实话,届时啊,老夫人您一开心,怕是又要给撮合两对儿有情人。”
“哈哈哈,”詹老夫人越发开怀,笑出声来,“你是越说越没个正经儿了。”
尤嬷嬷指着几个捂嘴笑的婢子,道:“瞧瞧她们,想得个好姻缘,还不是老夫人您一句话的事儿?”
袁瑶衣安静站着,突然就看见尤嬷嬷的手指正点向自己这边,不禁抿了下唇。余光看去詹老夫人,对方也在看她。
“我帮老夫人按摩吧。”她道声,随后开始挽着自己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