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她采女的身份,连偏殿都是奢侈,只能住到长信宫侧殿去。
比起主殿,小了许多,更是简陋。 :
随着宫门处的太监扬声:“太后娘娘驾到——”
柳文茵这才停下手中动作,殿内已经一地狼藉,满是碎瓷片。
她小跑着出去,跪倒在姚淑兰面前:
“母后可要为臣妾做主啊!不过是去看看桑晚,便平白受了这莫大委屈,陛下也太宠着她!”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要稳重才是,如今这幅鬼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仪态!”
姚淑兰冷冷瞥了她一眼,又看见正殿内的狼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若不是柳家再无适龄女子,她也不想用柳文茵这么没脑子的人。
“哀家两次在朝堂上,挑起那亡国公主的风波,皇帝本就心生怨气。你倒好,上赶着送上门去让他出气,蠢货!”
话虽这样说着,但眼下她也必须稳住柳文茵。
只得弯腰扶起她,好似心疼的用锦帕碰了碰她受过罚的脸。
“等他归天,宁王登基,我们柳家女儿自然是要稳坐后位的,切记不可太过浮躁,因小失大。”
“母后的意思是……”
柳文茵暗暗愤恨:“让臣妾忍?”
“是你自己非要去凤仪宫的,也只能忍。”
姚淑兰叹气道:“行了,让人收拾收拾,暂且挪去侧殿住吧,再不遵旨,皇帝要处理你,轻而易举。”
眼见着太后也不站在她这边,柳文茵眼底生火,恶狠狠道:
“桑晚也得意不了多久,母后培养出的秦臻儿,或许已得陛下青睐。”
“什么!”
姚淑兰蹙眉,听柳文茵讲了前因后果,咬牙闭了闭眼。
思量过后,缓缓道:“不可能,哀家了解皇帝脾性,他不会明知秦臻儿是哀家的人,还去碰的。”
果然,约莫一炷香后,秦臻儿身边的人来回话。
“启禀太后,秦采女离开凤仪宫了,说是桑姑娘见她容貌,心中生怯,便敲打她离陛下远些。”
姚淑兰放心不少,心想着秦臻儿那副容貌,的确足以让桑晚忌惮。
“吩咐下去,让秦臻儿对外称病,不要再出去乱晃,教给她的都好好学!”
又冷冷看向柳文茵:
“你日后也安分些,好好的嫔位,让皇帝一撸到底,这滋味不好受,权当长个记性吧。”
第78章
初冬将至,桑晚迁到凤仪宫也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小半月,萧衍之却变着法留宿了多半数。
更让她意外的是,子时已过,桑晚睡得正迷糊,帝王许是忙完政事晚了,不回雍华宫,却悄悄来她这凤仪宫爬床。
待清晨又去上朝,走的悄无声息。
若非桑晚每每醒来都睡在床榻里侧,且身边还有萧衍之留下的余温。
她都要怀疑夜半那些朦胧的怀抱和呓语,是不是在做梦了。
是日午憩后醒来,桑晚纠结再三,还是命人拿着御令去宫外,将桑芸心接进了宫,并将偏殿收拾出来。
寝衣的绣样已经断断续续完成大半,只剩收尾,她还在犹豫是否要在龙腾和祥云上,再加些什么,正好请教桑芸心。
提起绣样,她又想起薛瑶,难免叹惋。
桑芸心来时,桑晚正拿着寝衣发愣,身边还缩了一只圆头圆脑的小雪狐。
见她进来,桑晚往上靠了靠,招呼她来矮榻另一侧坐。
桑芸心微微顿足,没坐过去,反而让珠月搬了个小圆凳,坐在桑晚这侧。
笑容难掩:“不愧是未来的皇后,迁了宫就是不一样,我日后也不用麻烦安王殿下才能见到你了。”
“一直宿在雍华宫,总归是不好的。”
桑晚将寝衣递给她,“我也没想到,陛下会直接让我住进凤仪宫。”
桑芸心笑盈盈地接过她手中所绣之物,啧啧嘴。
故意夸道:“哎呀呀,我们晚儿绣的寝衣,陛下穿着心都要烧迷糊了。”
“二姐姐就少打趣我了!”
桑晚顺手抱起雪团,嗔怪道:
“前些日子迁宫,宫里宫外因着此事议论纷纷,最近总算安稳些,想着让你帮我看看,这寝衣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万寿节在即,各国使臣也快入京了,我心里总乱得慌。”
桑芸心被请进宫还挺意外的,宫外传言沸沸扬扬,还以为是桑晚心里难受,帝王请她进宫相陪。
临近宫门才知道,是桑晚想她了。
直到见她尚有心情窝在矮榻上做绣活,身边还养了只雪狐崽,便知她这几日过得不算差,悬着的心才放下。
凤仪宫内陈设奢华,下人簇拥,现在回想她在南国的日子,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桑芸心将寝衣翻了个面,看着内里的针脚轻笑:“来晋国这些日子,陛下将你护的很好,养尊处优,矜贵万分。使臣进宫,你慌什么?”
桑晚抿唇,她不好将宫闱秘事讲给桑芸心听,但总忍不住在她面前袒露最真实的一面。
使臣入宫,巫医在全力诊治宁王,徐若彤还被太后留在
身边扣着,加上萧衍之的寿诞。
她总觉得万寿节连着年关,会发生许多无法控制的事。
稍有不慎,便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浓重的墨迹。
“陛下将我护的再好,这后位终究是我自己要站上去,不能叫外人瞧轻了。”
桑晚叹气,珠月悄然奉上两盏温茶,也退到殿门外,将这里留给二人叙旧。
桑芸心是第一次来晋国皇宫,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里比起南国昔日的宫宇,不知大了多少。
漆红的宫墙也更高,更巍峨。
若像曾经那样,守着后宫渺小的一间过日子,那抬头可就真是四方的天了。
凤仪宫地处中宫,在整个皇宫中间这条线上,往前走便是雍华宫。
帝后居所离得很近,奢靡程度也不是后宫殿宇可以比拟的。
桑芸心手指轻抚桑晚所绣的图纹,点头认可。
“你说得对,晚儿在陛下身边呆久了,成熟不少,眼界自然也更宽广,是该有自己的考量。”
雪团缩在桑晚腿上,露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看着桑芸心。
狐狸崽很通人性,和桑晚相处久了,便十分粘人。
夜里还好,白日里若在笼中关久,便会叫个不停,打开笼门也不乱跑,只嗅着桑晚的气味,往她身边儿钻。
桑芸心实在喜欢,伸手轻摸了摸:“好可爱的雪狐崽,哪里来的?”
“秋狝时,它被狩猎夹困住,陛下路过看见,顺手将它带回来给我养着了。”
桑晚边说,边将它从腿上拎起来,一声声喊着它雪团的名字逗弄。
桑芸心笑道:“这名字和它,倒是相符。”
矮榻的案几上还放着薛瑶生前绣好的纹样,桑芸心转眼瞥见,好奇拿起逐一看着:
“难怪绣功如此长进,原来是有高人悉心指点啊。”
她随口说着,因着和林婉柔接手了皇家绣坊的缘故,对这些格外敏感,还以为是宫里司针署的杰作。
“短短几月,能在寝衣上绣出那些来,已经很可以了。”
桑芸心说完,见桑晚无声,抬眸看了眼她又陷入沉思的模样。
遂放下那些绣样,轻推了推桑晚膝头,“这寝衣我看了,若说想更特殊些,晚儿可以在衣角绣个字。”
桑晚回神,“绣字?”
“嗯。”
桑芸心抖开那件寝衣,原本明黄的御用颜色,在桑晚这些日子的努力下,左侧的龙腾踩着祥云,已基本完成。
“你可以在右侧下面绣一个‘晚’字,也可以用双面绣,外面看是朵花,翻到内里,才是字。”
桑晚伸手拉过衣角,摇头说:
“双面绣难学,短时间内我定然学不会,再说,若要绣,就绣在明面上,我才不要遮遮掩掩。”
桑芸心掩唇忍笑,她这个做姐姐的,倒要看着桑晚出嫁了,也替她高兴。
看了眼案几上的绣样,调侃道:
“你有高人指点,还怕学不会吗?晚儿从前容易害羞,今日一见,的确变了,对陛下的喜欢也不再遮遮掩掩,不好言说了。”
“二姐姐。”
桑晚沉默一瞬,顺着她视线看了眼桌上绣样,“这是薛贵人留给我的,她明知自己走的是条死路,偏要一意孤行,临走前,还送来这些,让我日日挂念着难受。”
桑晚说的直白,却也是真情袒露。
桑芸心霎时不知该说什么,想到那夜兵部尚书府被金鳞卫团团围住。
半个时辰的功夫,高门贵府就变得破败不堪,哭声伴随着火光,消失在街头。
“出事后的第二天,她曾经的陪嫁丫头求到我面前了,好像叫令月,哭的实在可怜。”
桑芸心本不想说这些糟心事给桑晚,但看她难过,又难得见一面,便忍不住提起当日之事。
“但当时宫外风言正盛,薛贵人又是因着你,才有机会在雍华宫下毒,我怎还敢帮令月进宫,让她去见你求情?我私心重,巴不得你和她们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