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柔反手握住桑晚。
“我们终究是南国人,你与陛下情投意合,我和芸心更不能添乱,叫你难做。若在明面认下义亲,于你封后而言,也是一层阻碍。”
珠月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下,房中再无旁人。
桑晚:“我回去问问陛下,或许有转机呢?”
“陛下视你若宝,又怎会不应你,封后之路纵有千难万难,他都会挡在你前面。”
话至此,桑晚也明白林婉柔所想。
林婉柔轻轻抱住她:“庶母只是名头罢了,你和芸心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又怎会生分。”
桑晚的泪浸湿了她肩头的衣裳。
“遇刺那日,箭矢本是冲着我来的,陛下挡在我面前,这才中伤。”
林婉柔猜到萧衍之对桑晚很好,可他身为皇帝,竟然会豁出性命不顾,实在让她大为震撼。
且这事京中并未有传,众人只知行刺,皇帝受伤,不知其中因果,可见帝王将桑晚保护的很好。
她松开桑晚,拉着她胳膊上下看了看:“你没受伤吧?”
“没有,毫发无伤。”
她摇头,“陛下昏迷前,将御令给了我,还是钟太医被从宫中请去,才救了陛下。”
“陛下封赏了他,旨意早已传开。瞧桑烨干的好事,竟寻到了巫医!”
林婉柔眼神愤恨,拉着桑晚坐下。
“你无事就好,此事一出,多少和你会有牵连,若抓到桑烨,杀了他才是,这才不会影响到你。”
桑晚抿唇,不好多言。
行刺的幕后之人,是太后。
姚氏勾结外敌,又有白梦带来的当年铁证,想必离她倒台已经不远了,只是还需要时间去搜集。
“嗯,陛下在捉他了,不必担心。”
桑晚安慰地说。
桑芸心进来便看到两人在榻边,眼睛都红红的,气氛不大对劲儿。
“母亲和晚儿,是太久没见,思念过度?”
她很少见母亲落泪,唯有一次,还是国破那日,她是真的慌了神,怕生死分离。
纵有万般委屈,也从不哭着去求皇帝,亦不服软,这份刚强的性子,一开始还被帝王所喜,久而久之,便也生了厌。
林婉柔并不回她,看了眼窗外,只问:“送走殿下了?”
“送走了,说要去法华寺见太妃一趟,多陪陪她。”
桑芸心在林婉柔另一侧坐下,“榆木疙瘩,总算开窍了点,不枉我一番口舌。”
桑晚敛起情绪,吸了吸鼻子,“二姐姐对殿下……是何想法?”
“他?”
桑芸心端起茶碗小啜了口,“年岁比我大,心智还没我成熟,不说也罢。”
林婉柔却将桑芸心的反应看在眼里,平静地说:“皇家事,大家都看透不说透,你方才讲那么多,倒不像你性子。”
桑晚跟着附和:“二姐姐素日出去,老和殿下在言语上对着干,刚刚叫住他,是心软了?”
“不是,和太妃住了数十日,发现之前对他有太多偏见和误解,是我以貌取人了。”
桑芸心烦躁一瞬,“说这些,权当我为从前的出言不逊,偿还他罢了。”
……
夜里桑晚还是和桑芸心宿在一处。
林婉柔让珠月在先前为桑晚备下的客房中歇息,她受宠若惊,婉拒连连。
夏兰却说她是御前侍女,自然要高人一等,府中不像宫里,岂会让她宿在下人房中。
珠月再不安,也被御前侍女四个字架了起来。
怠慢她不要紧,怠慢御前的人,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次日晌午,桑芸心原本备了马车,却被宫里来人通报,说另备了车驾。
停在府外的车驾正是昨日那辆,宽大一些,来的小太监看着桑晚上去,才回宫复命。
桑芸心调侃,“陛下当真念着你,这点子小事都不想委屈了你。”
“大概是还要去接白梦姑娘,陛下担心马车太小,坐着不舒服吧。”
桑晚嘴上找着措辞。
桑芸心怎会相信:“得了吧,你这会儿笑的和蜜一样甜,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二姐姐就别打趣我了,昨儿都问
了一晚上,今晨差点起不来。“桑晚嗔怪道。
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彻夜畅谈了,昨晚寝殿里交谈声不断,守夜的下人进来两回续烛火。
生生聊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桑晚实在撑不住,才睡了过去。
这会还在犯瞌睡。
桑芸心和孟涞的府邸都在东隅这几条街上,先去孟涞府中接应白梦。
马车还未到,白梦就已经侯在府外,身边儿还跟了个侍女,看模样像昨日引她进门的那人。
马车停下,驾车的仆人放下脚蹬。
却见白梦于长街中,冲着马车福礼:“娘娘万福。”
气氛陡然安静,桑芸心瞪大了眼看着桑晚,捂着唇忍笑。
好在高门贵府面前并无闲人往来,很是清净。
桑晚脸色止不住泛红,珠月掀开布帘,“白姑娘快请上来,我们姑娘尚未册封,不必多礼。”
白梦微怔,抬腿上去,府中侍女并未跟随,只目送她出去。
她分明记得,昨日桑晚是和陛下相携离开,且昨日唤她娘娘,也无人反驳。
桑晚并不过多解释,轻笑着说:“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讲那些虚礼。”
桑芸心和白梦互相打了招呼,她大概知晓,桑芸心和桑晚是亲姐妹,同为南国公主。
她了无身份,坐在马车中难免拘谨。
桑芸心性子外向,单手覆在白梦手背:“晚儿不常能出宫,我住的离你近,日后无聊可来寻我,京中还有一位钟姐姐,是太医之女,今日正好认识认识。”
白梦身形瘦小,怯生生地点头言谢。
悄悄观察两人,桑芸心和桑晚长得有几分像,但性格却是迥然不同。
她也有位哥哥的,只不过,和父亲母亲一起,死在了当年那场诬陷中。
且当时那种场景,父亲能救的也只有她,官兵不会执着一位三岁的女童……
第65章
白梦身形瘦小,又沉默寡言,一路上只听桑芸心说了许多。
她一面浅笑回应,一面掀开窗角的帘子,好奇地向外看去,上京城繁华耀眼,是她从未见过的奢靡。
皇宫坐落于京城北面,东隅是高门贵府,西隅大多都是小官之地。
绕过繁华街市,马车直奔城西。
钟旭当日来京,在城南那荒凉之地落脚,只租下一处两进两出的院子,比起京中官员,实在落寞。
却因秋狝救驾有功,一步从无人问津的太医,晋升成了太医院正,与江院判协管太医院。
更是赐了邸宅、仆役和银两,可谓一步登天。
但京中官场水深,就是官位都有高低贵贱之分。
太医在达官显贵眼中,也只比伺候人的高一等罢了,故而京城西隅几乎是太医们扎堆的地方。
萧衍之也将邸宅赐在了城西,太医官品最高也就五品了。
只是今日,这里格外不同。
一入城西,便见到许多高门家仆打扮的人,手中提着礼,往来匆匆。
还更有夸张的,不知是谁家管带,身后跟了四五个小厮,皆捧着礼往那走去。
桑晚有个不好的预感,果然车驾冲着那门庭若市的府门行去,最后停下。
驾车的小厮请示道:“禀姑娘,到钟府了。”
外头乱哄哄的,家仆众多,几人不敢贸然下去。
桑芸心冷静吩咐:“你先去通传府内,钟姐姐知道的,昨儿就派人告诉过她,今日会来接她小聚。”
话音落下,就有钟府的下人上前:“敢问是桑家姑娘的马车吗?”
此话一出,嘈杂的环境安静一瞬。
皆纷纷回头看来,“桑”是南国国姓,满京城姓桑的就那么几人。
宫里的桑姑娘、锦绣坊的桑姑娘、世子府的桑夫人。
加上陛下遇刺,正是前南国太子,桑烨。
很难不引人注意。
见小厮点头,那下人恭敬作揖。
“实在抱歉,近日我们老爷分身乏术,闭门谢客,小姐在侧门已等候多时,还请几位贵人移步。”
言罢,牵着马匹的缰绳,带马车从西隅侧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