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这一声喊出去,东夷和北狄的使臣都愣了片刻,才走下最后一级阶梯,凑到跟前儿来。
桑芸心裹着大氅还轻轻发颤,手中虽有桑晚塞进来的暖炉,作用却微乎其微。
萧梓轩喘着气,声音很虚:“不救你,谁去应付本王的母妃。”
桑芸心说着气话:“你若出事,我也不用去应付了!”
“二姐姐!”
桑晚连忙劝住,再怎么说,那也是晋国最受宠的王爷,周围都是天潢贵胄,权臣将领。
她此番言论,实在不妥。
契蒙凶相难掩的脸上,此刻也满是不知所措,见她转身过来,赔礼道:“这位姑娘,实在抱歉。”
东陵逸阴阳怪气:“若有意为之,那可是两码事。”
方才刚到东湖时,契蒙说话没给东陵逸留面子。
这会儿被他呛声,也是意料之中。
契蒙血气方刚,眨眼便从腰间抽出匕首,一把撸起左袖。
桑芸心侧身站着,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已经晚了。
刚喊了声:“王子不必!”
契蒙便已手起刀落,在左臂上霎时留下一道血口:“我们北狄人心直口快,最看不起背后耍手段的人。”
而后抱拳冲桑芸心深深行了一礼:“给姑娘赔罪!”
北狄使臣并不拦着,默不作声地用绢布简单替他们王子包扎,遂淡定放下衣袖。
还不咸不淡地瞥了眼东陵逸。
东陵婧冷眼旁观,并不替他说话。
却拽了拽他的衣角,看似弱不禁风地说:“王兄,我有些冷。”
东陵逸再如何记恨她,也不好于人前发作。
在这一刻,东夷人该是和睦的。
只得脱下肩头大氅,披在东陵婧身上,故意说:“小妹良善,也要注意自己身子。”
东陵婧毫不客气地裹着他的狐黑色披肩,侍女已上前,在脖颈前替她系着衣带。
她声音娇娇:“多谢王兄挂念。”
但心知肚明,东陵逸说的是反话。
她杀死的嫡姐,是东陵逸一母所出的亲妹妹,算哪门子良善之辈?
萧梓轩趴在岸边吐了几口水,已经晃悠悠地站起来。
侍从不知将谁的大氅也裹在了他肩头,低声说着什么。
他上前几步,看了看桑芸心,又看了看孟涞,笑得尴尬:“只能怪孟大人,没教本王南国人会水之说,还以为……”
萧梓轩越说声音越小,自知找的借口实在蹩脚。
抿唇道:“别气了,你没事就好。”
孟涞倒是没再插嘴反驳,只一味的笑而不语。
桑芸心气焰也弱下来,没了方才气急时,连名带姓吼他的冲动。
“是你没事就好。”
说完,便冲众人浅浅福礼,拉着桑晚上了马车。
安顺和珠月紧随其后,驾车往林婉柔的府邸匆忙赶去。
游湖却不得不继续,萧梓轩打着寒颤,哪里还能坚持。
孟涞:“殿下快回王府吧,过两日便是万寿节,当心染了风寒无法到场,那才是大事,这里有臣在。”
萧梓轩点了点头:“有劳孟大人。”
孟涞摆摆手,吩咐道:“快送王爷回去,再去宫里请太医瞧瞧,二姑娘那边也要去。”
侍从领命,分别下去。
凌元洲和柯沭互相看了几眼,本想来当背景板,添个人气也就罢了。
如此一来,这重任也落在几人肩上。
马车远去,孟涞回神,说着客套话继续邀请他们走上廊桥中的阶梯。
白梦和钟妍互相挽着,自然落到了最后,犹豫着还要不要过去。
说起来,她们庶民之身,桑晚和桑芸心离开后,实在没有同行的必要。
东陵婧却笑着问她们名字,谈话间,往上走去,还不忘叫上慢半拍的宁王。
徐若彤见状也只得跟上,无法躲懒。
东湖原本平整的冰面此刻碎的一片一片,只有再登高些,往另一边儿的远处看去,才是较为完整的冰面。
白梦后怕地说:“还好冰层很薄,不然二姑娘摔落,若掉进冰窟中,岂非要丢了性命。”
钟妍附和地点了点头。
她们都是自南方而来,东陵婧不想理会萧承基和徐若彤,便只得和她们有说有笑,解释南北方的不同。
徐若彤和萧承基再度落到最后,她满眼看着那个傻子宁王,心中烦闷至极。
却又不得不哄着,怕心智已经清醒过来的王爷看出端倪,日后她这王妃不好做。
进宫请太医的人脚步匆匆,但还没进宫门,龙影卫便已将消息传递给了帝王。
萧梓轩直到上了马车,还在回味桑芸心方才那声怒喝,暗暗傻笑。
都说关心则乱,桑芸心此举,怎不算是关心呢?
侍从无声叹气,还以为他们王爷是被冷水冻坏了脑子,只掀起帘子吩咐驾车的小厮再快些。
……
一直在林婉柔那用完晚膳,桑晚才乘马车回宫。
雪狐缩在矮榻一角,殿内有萧衍之的气息,它不敢乱跑。
见桑晚回来,低低哼了两声,一溜烟扒着她衣裳钻进怀里,蹭着脑袋,好似不满她一整天都不在殿里。
且养到现在,身形一日日见长,已经和成年猫咪差不多一般大了。
桑晚抱了个满怀。
苏若取下她肩头的大氅,桑晚轻笑着点了点雪团的鼻尖,在它方才缩着的矮榻上落座。
帝王视线始终未曾离开,“朕倒是给自己捉了只麻烦精回来,这就争上宠了。”
说话间,元德清将已备好的茶水和甜羹送至矮榻的小案几上,悄然下去。
萧衍之放下书卷,将桑晚面前的甜羹伸手拉到自己面前,勾起勾唇。
桑晚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故作娇嗔:“陛下作何抢我的甜羹,若想吃,吩咐再送一份不就是了?”
“还真打算,让你怀里那个小东西同朕争宠?”
萧衍之语调颇有几分傲然,盘腿靠在矮榻后的软垫上。
“听说你今日险些落水,朕担心许久,阿晚倒只记得那活物了。”
桑晚轻笑出声,将雪狐放到身旁,又唤了宫人来净手。
这才起身,慢悠悠地坐到萧衍之身前,屁股刚挨到软垫的边沿,便被身后帝王的手,攥到了腿上。
“就这样吃吧,也该朕抱会儿了。”
“陛下真小气,和它吃的哪门子醋。”
桑晚并未动桌上的甜羹,侧身环住他脖子,神态自如又放松。
“今日虽说吓到我了,但二姐姐刚跌落,安王殿下想也没想,便跟着跳下去了,那架势,看着像殉情。”
说到这,萧衍之面色无奈,却也是带了气的。
“朕本想训斥他,又觉得过于苛责,便装个不知道,也就算了。”
桑晚不解:“为何训斥?”
“无救人之能,还要跟着添乱,平白让旁人担惊受吓,身担要职,遇事仍不冷静,哪里有点王爷该有的样子。”
提起这事,帝王便数落了个遍。
桑晚想也知道,萧衍之已全然知晓当时的境况。
她松开环着帝王的手,虽还在他腿上,却兀自坐起来,搅动着桌上的甜羹。
“陛下倒是冷静睿智,倘若我在您身旁落水,您会袖手旁观吗?”
“朕会水,又岂会旁观让侍卫去救你?再说,若朕在你旁边,也不会叫你落水。”
萧衍之会武,桑晚自然被保护的很好。
“若二姐姐为侍卫所救,落水后衣物贴身,身材尽显,于名节有损,殿下想的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碍于不会武又不会水。陛下只想到了眼前,却没想到殿下对二姐姐已用心至此。”
桑晚略有几分不高兴,“再说,情至深时,危急关头哪里想的了那么多……除非喜欢的不够多。”
她说完,低头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萧衍之后知后觉,从背后轻轻环住她,“阿晚这是变着法,怪朕不够喜欢你?”
“哪有,只是觉得陛下过于冷静了。”
桑晚嘴硬,饶是心中没有萧衍之说的
那层意思,话到嘴边也变成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