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跟光杆司令又有什么区别。
他愤恨地看了林清如一眼,将此夺权之恨皆加诸于她身,眼中已有杀意涌动。
林清如只是回以一个轻笑,在他眼中看来十分挑衅的微笑。
而司徒南想是突然想起一事,只能战战兢兢地接着禀报,“皇上,臣也有一事禀报。”
皇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奏。”
“滁水郡下辖的苏阳县城,今日前日里频有命案发生,难以侦破。滁水太守请求大理寺派人前去,一同侦办此案。”
“什么案子这般大费周章?”皇帝唔了一声,“那便派个人前去便是。”
司徒南却接着说道:“滁水君已派去了许多精通仵作勘验之人,皆无所获。若是派了大理寺寻常官员,只怕无用。”
他语气一顿,试探性地问道:“依臣愚见,林大人明朝秋毫,屡破奇案,不如让林大人前去探查?”
皇帝皱着眉头,“如此,京中大理寺之事……”
林清如心中冷笑一声,司徒南原来打的是这个盘算。刚被停职便不肯放权,只将她支得远远的,牢牢握紧手中权力。
只是这雷霆雨露具是君恩,皇帝方才停了他的职务,这般容易又让他掌权,岂非打自己的脸?司徒南一心算计手中权力,却未曾真正揣测过圣意。
“让林卿前去,也未尝不可。”皇帝语气一顿,看向立于最前的三皇子顾云清,“云清,林卿前往滁水郡的这段时日,不如你先料理着大理寺之事,也好历练历练。”
顾云清神色平淡地应下。
反倒是一旁的顾云淮,笑眯眯地看着他,“三哥才华出众,很适合大理寺呢。恭喜三哥了。”
皇帝复又看向司徒南,轻轻皱着眉头,“司徒卿,可明白了?”
“是!”君命难违,司徒南强压下心中的不甘,一口牙咬碎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下朝之时,林清如看着苏鹤毅的忿忿目光,心头突地一跳,像是突然想起一事般,她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
她脑中回想起孙荣死的那一晚,司徒南与李元达匆忙赶来,那样慌张地销毁证据,处理尸体。
如果苏鹤毅是其中主谋的话,他们为何这般卖力?
这背后,是受苏鹤毅之贿?还是他们也牵扯其中?
“大人?大人!”雪茶看她走神,惊疑地唤了她一声。
林清如回过神来,总觉得似乎还有未曾厘清的线索。她皱了皱眉头,看向雪茶,
“你知道青黛对我说了什么吗?”
雪茶茫然地摇摇头。
“她说,她的杀人手法,是苏鹤毅教她的。”
雪茶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是他?”她捂住嘴边即将溢出的惊呼,“私盐之事和拐卖之事不都跟他有关系吗?方朝也是他指使杀的?”
林清如沉默地点头,“如果苏鹤毅是幕后真凶,那么他的嫌疑便是最大的。”
雪茶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么多案子串到一起,原来他竟就是幕后真凶。也是,他能杀了一个方朝,就能再杀一个鸨母。”
她忽地一拍手,惊喜道:“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当年老大人之事,也是他所为!”
在须臾的沉默之后,林清如缓缓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歪头看雪茶,见雪茶脸上露出怔怔的神色,她带着疑惑,犹豫着说道:
“苏鹤毅能用职业杀手杀死方朝,为何会在杀害鸨母之时,让手无缚鸡之力的青黛前去呢?”
她顿了顿,“更何况,如果说是杀死方朝是为了遮掩人口拐卖案的罪行,那么杀死鸨母的目的,又在何处?”
雪茶思索着支吾了一声,“鸨母不是也与拐卖案有关吗?她买了那么多女子,来替换那些被她杀掉的女子。理应也是知情人才是。苏鹤毅要杀她灭口,也并非全无道理。”
林清如犹疑地点点头,这样似乎能说得通?
可是她仍不明白为什么会让青黛动手。青黛既不熟悉此种手法,也从未有过杀人经验。岂非太过冒险?
林清如接着说出其中疑窦之处,“当年父亲去世时,苏鹤毅不过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五品官员。他有什么理由害死父亲?
还有靖玉侯府夫人之死。十年前的苏鹤毅,大概官位也不会太高吧。怎么会又跟靖玉侯府扯上关系?”
想到靖玉侯府,她顿了顿,“走!去花间楼!”
花间楼此时热闹熙攘,小二穿梭于客流之中,并未曾注意到她的前来。
她只熟门熟路地走到凝香阁门口,在推门进去的那一刹那,似乎有人声交流其间。
推门的手骤然顿住,她隐约听得里面传来两个字,
“殿下。”
第67章 迷雾戳破
林清如闻言顿时愣在原地。
殿下?除非王公贵族, 还有谁能被称之为殿下?
她的心瞬间被高高提起。疑心了那么久,容朔的身份,在此刻呼之欲出。
果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人多眼杂, 她不好在门口多做逗留,偷听墙角。只这一句殿下,今日这一趟, 便不算白来。
林清如本欲先转身离去, “吱呀——”一声, 却发现房门被突然打开。
她准备推门的手还悬在半空之中, 怔怔地看着开门的女子,眼下这样子,倒真像是她偷听墙角被抓个正着一般。
气氛着实有些古怪, 二人眼神对视, 林清如尴尬地冲她笑了笑,垂下了无处安放的手。
出门的女子抱着一柄木色琵琶,半遮姣好容颜。她抬眸看向林清如,像是不曾察觉她的窘迫, 只十分熟稔一般,笑盈盈道:
“林姑娘来了, 公子在里面等着姑娘呢。”
这声音林清如听得十分耳熟, 想来就是从前在屏风后轻弹浅唱的女子。
说过好几次话了, 却还不曾打过照片, 林清如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随后朝她轻轻颔首, 二人擦肩离去。
就在她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她忽然伸手握出了那姑娘的手腕。
被她拉住的姑娘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姣好面容上却仍旧带着得体的笑容,
“林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林清如亦是惊讶地看着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 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做法——她觉得这姑娘似乎看着有些眼熟。
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林清如皱着眉头再次打量她。可她确认自己从未在花间楼中见过这样一张脸,那么这丝眼熟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眉心有微微的褶皱,目光凝视于那姑娘眉眼之上,似在努力探寻,“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姑娘仍是微笑,“我与林姑娘,从未打过照面呢?”
林清如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道:“那你为何知道我姓林?”
她闻言脸上并未露出什么异样神色,只是掩嘴吃吃一笑,
“这凝香阁,眼下只有姑娘来往,姑娘说我是如何晓得?”
林清如闻言一愣,怔忪地放开了那姑娘的手。不知是否是连日来的疑点让她觉得疲惫,林清如忽然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于敏感。她抿着嘴冲她轻柔一笑,
“抱歉,是我不好。”
可她依旧凝眸看着那姑娘的脸,她很确信的是,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她。
屋内有低笑之声传来,似有调侃之意,“我还以为,林姑娘向来只对我疑心警觉。”
林清如看着容朔朝她挑眉一笑,懒洋洋轻一摆手,“覆璇,你先下去吧。”
她环视四周,却发现屋内只有容朔一人,心下颇觉古怪。方才明明听到有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那声分明的“殿下”,她听得十分真切。
那么,还有一人呢?
林清如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屋内角落,却并未发现其他人的影子。
容朔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否偷听一般。
他懒洋洋地用手托着脸,“林姑娘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来谢我的?”
林清如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本就是为了靖玉侯府夫人之死而来。如今对于容朔的身份,似乎只差一层窗户纸,她反倒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就在她思索如何询问之时,容朔倒是先开口的。他修长的食指轻轻拍打着脸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看姑娘的样子,似乎是又有什么想问的呢。”
他将桌面的麦芽糖递至林清如面前,“不如先吃颗麦芽糖,再慢慢说来?”
又是麦芽糖。林清如皱着眉头看那精致碗碟里摆放的麦芽糖,淡黄的颜色闪烁着晶莹的糖光。
在这些凶案现场屡次出现的麦芽糖,究竟代表了什么?
眼下的线索,知道此种杀人手法的,或许只有三人。苏鹤毅、林清如自己、或许还有容朔。
容朔如果真的是靖玉侯世子,那么他在林清如面前屡次提起这麦芽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是在试探?还是暗示?
林清如指尖拈起一枚麦芽糖,眼眸凝视其中。她思绪杂乱,在脑中不断梳理着这些人的相关线索。
苏鹤毅,除去方朝之死,他是否真的有能力参与另外两起案件之中,甚至是主导?
何佑惇贪污疑案,牵涉朝堂上下,甚至是自己的父亲也因此而死。
容朔,如果猜得没错,死于同种手法的靖玉侯夫人便是他的母亲。而他的花间楼,在贪污案之前,是何佑惇常来之地。
林清如心底隐约有一个猜测,容朔似乎是串起这些线索的关键。
只是他跟苏鹤毅一案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除了他为之脱籍的那些教坊司的姑娘。
她让自己繁杂的思绪沉静下来,双眸注视着对方,将这层窗户纸戳破,
“靖玉侯世子便是你吧,殿下?”
她的尾音将殿下二字咬得极重,试探的语气听起来却十分笃定。
容朔轻轻一笑,似乎并不意外,“你都听到了?”
见他毫不掩饰地承认,林清如唇角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我什么也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