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给姜稚月端了碗热牛乳,陪着她到窗边的榻上坐下,锦葵则去替姜稚月将床褥铺得松软舒适。
“公主既然要等三殿下醒来,也要舒舒服服地等,您如今有孕,今日又折腾一天,还是早些上床来歇下得好,待会儿太医还要煎一副药来,奴婢将您这几日吃的蜜饯都带了过来,为了您腹中的小公子,您可不能嫌苦。”
锦葵似乎对于这么久自己未在她跟前伺候而感到愧疚,一应事情处理得无不细致周到,就连琉璃也一改往日的不着调,变得沉稳内敛起来。
姜稚月喝了半碗牛乳,情绪总算慢慢平缓了下来。
她被锦葵一左一右扶着坐到床上。
姜稚月这才有空问起锦葵和琉璃这段时间的经历。
所幸那大皇子瞧着锦葵和琉璃尚且算是有用的人质,虽也对她们动了刑,但到底并未再对她们有其余过分之事。
主仆三人说了会儿话。
没过多久,姜稚月就有些心力不济,再加之心里始终挂心着宋砚辞,便没了与她们再说下去的心思。
锦葵给琉璃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外间。
姜稚月盯着眼前的虚空发起了呆,连天色是什么时候黑的她都不知道。
只是在撑不住困意的时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可一睡着,梦里全是宋砚辞和宋知淩的影子。
起初是三嗝人一起在围场赛马的场景。
夕阳洒满整片草原,一片金灿灿的颜色,宋知凌和她在前面纵马驰骋,谁都不愿意输给谁,暗暗较着劲。
而宋砚辞的马始终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保护着她。
那时候的他们无忧无虑,仿佛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雀跃而自由的温度。
之后画面一转,三人又在积厚三尺的雪地中打雪仗。
宋知凌团了个巨大的雪球朝她砸了过来。
冰凉的雪顺着领口滑落进去,姜稚月惊叫一声,转身去花坛边团了一大团雪。
她举着雪团,才想好好报刚才宋知凌砸她之仇,一回头,却猝不及防地发现宋砚辞和宋知凌两人都满身是血地倒在了雪地里。
他们双目紧闭,面色煞白,看起来毫无生气。
从他们身上流出的红艳温热的血,像一条河流,蜿蜒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最后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脚下。
染红了她粉红色的坠着东珠的绣鞋。
姜稚月瞳孔骤缩,突然瘫倒在地惊呼出声。
“公主!”
锦葵的声音忽然传来,姜稚月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锦葵一边轻抚她的脊背,一边用帕子替她擦拭眼泪。
姜稚月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接过锦葵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望向外面漆黑的夜色。
张着唇犹豫了许久,鼓起勇气问道:
“他……他醒来了么?”
锦葵轻摇了摇头,小声道:
“还未。”
姜稚月长舒一口气,作势要起身下床:
“我去瞧……”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琉璃刻意压低的声音:
“锦葵姐姐……三殿下他、他醒来了。”
姜稚月闻言,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却又在下一瞬又重新揪了起来。
她匆匆穿上鞋,便往出跑去。
“公主慢点儿!”
锦葵匆忙追上去,寸步不离地扶住她。
姜稚月跑到隔壁门口的时候,站在门边忽然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脚底下像是被
什么黏稠的东西紧紧粘住,再挪不开一步。
昏黄的灯光和着血腥味和药味儿从门缝中挤出来,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味道。
姜稚月死死咬住唇,指甲在掌心中掐出深红的印子。
她微微低头,盯着门扇和地面缝隙间那一丝光亮,垂下的眼睫飞快颤动。
良久,她无声叹了口气,提着裙摆,失魂落魄地正打算转身离开。
恰在此时,房间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褚屹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紧接着,里间传来男人虚弱却一如往常般温柔的声音:
“阿月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第54章 突然间俯身在她的唇上吻……
薑稚月听见宋砚辭的声音,浑身一僵。
继而,心底里生出一丝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情绪来,有些想哭,又像是劫后余生时突然泄了一股气儿一般。
她的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幸而锦葵和琉璃随时都在观察她的反应,速度极快地将她扶住了。
薑稚月站起身来缓了口气,缓慢挪动有些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极慢地走了进去。
屋中的药味儿比之今日她离开时还要重上许多。
薑稚月的胸口泛起一阵潮意。
她才刚抚上胸口,宋砚辭像是似有所感一般,低声吩咐褚屹:
“屋中,闷得慌,将门窗都打开通通风。”
薑稚月抬手制止了褚屹的动作:
“如今执玉哥哥刚醒,还是不要开了。”
说罢,她又回头安抚宋砚辭:
“我没事,现在已经不是很想吐了。”
宋砚辭并未答话。
他看上去疲惫极了,手背搭在额头上,脸颊和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眼底晕着一片乌青,眼皮低低垂着,似是虚弱到几乎睁不开眼。
他盖着被子,姜稚月看不到他身上伤口的情况。
方才明明盼着他能醒来,如今醒来后又不知要同他说些什么,她便有些尴尬地坐在床邊。
宋砚辞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两人一时又沉默了下来。
屋中的气氛像是凝滞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过了好久,姜稚月听见他哑着嗓子低低笑了一声,疲倦的语气中满是说不出的落寞:
“阿月还记不记得,那年我腿受伤那晚?”
姜稚月眼睫一顫,抬眸看他,却一眼撞进了宋砚辞琥珀色的眸底。
他的眼睛宛若一潭幽深的泉,其中漾着星星点点的波光,似乎看一眼,就让人能深陷其中。
姜稚月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匆忙移开视线,语气生涩:
“那、那晚怎么了?”
宋砚辞轻笑:
“那晚,你在我床邊哭了一整晚,还说我的腿是为了救你而断,要是好不了,你就嫁给我,照顾我一辈子——”
他似是说得有些急了,缓了缓,似是回忆到从前的事情,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最后那晚,你是抱着我的手臂睡着的,口水流了我一胳膊。”
宋砚辞话没说完,姜稚月没忍住笑出了声。
方才那种低沉的气氛也在她这一笑中荡然无存,两人之间就像是破开了冰冻的口子,空气一下子又流动了起来。
“阿月。”
宋砚辞叫她。
姜稚月看过去,男人眼底神色温柔:
“孩子还好么?”
姜稚月有些不敢面对他的视线,只能佯装点头,借机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膝头衣料上绣的那朵牡丹发呆。
宋砚辞的视线似乎从她的小腹上掠过:
“我听张太医说,孕妇懷孕期间,多笑一笑,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更爱笑。”
姜稚月神色一滞,没想到他同自己说的会是这句话。
察觉到她的诧异,宋砚辞垂下眼皮。
半晌,他扯了扯唇角,眼神中全是溃败,似是疲惫到了极点,声音帶着压抑的顫抖:
“阿月,明日我让褚屹送你出宫,我以宋国太子的名义派使臣送你回去,来日,相信你太子哥哥定会帮你寻个品貌上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