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乖,你有身子,如今不能太难过。”
他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发,温柔哄道:
“不是想要这个孩子么?起来吃些东西,也好养胎。”
姜稚月并没有看他。
过了许久,哑着嗓音冷冷开口:
“宋砚辞,那夜的那个婢女,是你安排的么?”
宋砚辞动作一僵,唇角笑意渐渐落了下去。
他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轻笑一声,微眯了眸:
“姜稚月,这就是你这几日想出的结果?”
姜稚月沉默着没说话。
宋砚辞手指紧攥,手背上青筋突兀地猛跳。
“我再禽兽,也不会不顾你的意愿……”
他的语气很慢,说着说着,似是被气笑了一般,语气中竟又带上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阿月,你我相处十年,你不该这般想我的。”
第47章 荒唐
薑稚月闻言,这才回头看向他,眼神中帶着几分疏离的探究,似是在揣测他方才那些话的真假。
过了许久,她敛眸輕抿了下唇,语气软和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现在细想想,那婢女应当是宋硯辞的政敌安排的。
而她最后那句话,興许就是为了挑拨她和宋硯辞的关系,而故意说的。
倘若宋硯辞当真要拿掉她腹中的孩子,便不会再折回来救她。
以她这些年对他的了解,他興许会瞒她,但只要说出口的事,就不会骗她,也不可能会用那般激烈的方式来伤害她。
兴许是她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
薑稚月抿了抿唇,抬头飞快瞧了他一眼。
宋硯辞看出她似还有什么话想说,便没急着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果然,过了片刻,薑稚月輕叹一声,吸了吸泛红的小鼻尖:
“执玉哥哥,既然在宋国这般危险,送我回薑国吧,我是宋知淩的妻子,如今他不在了,我留在宋国算什么?”
她这次的语气不再如前几日那般剑拔弩张,软绵绵的,没什么攻击力。
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宋砚辞的神情中并无多少意外。
他平静地瞧着她,眼底情绪越发复杂。
良久,男人的唇角緩慢勾了起来。
“阿月,你知不知道,宋国派出去的第一批援军已经到了,而你的太子哥哥在西南打了胜仗,在军中和
百姓中声望愈盛。”
姜稚月猛地抬头。
宋砚辞移开视线。
转身将下人重新送来的热粥拿过来,舀了一勺放到姜稚月唇边,眼神中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语气却还是同从前一样温和:
“阿月乖,好好吃饭,好好养胎,方才那些想要回姜国的话,执玉哥哥只当你没说过。”
姜稚月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须臾,到底没忍住眼圈一红,眼淚不受控制地就落了下来。
宋砚辞原本温和的眼神忽然暗了下来。
他輕輕捧起姜稚月的小脸,拇指划过她的眼尾,无奈轻叹,哄道:
“阿月乖,有身子的人,最忌落淚,当心——”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沿着她的下颌一路緩慢向下,最后落在她的小腹上,轻贴了上去:
“孩子也跟着难过。”
他的掌心温热,隔着一层薄薄的绸缎寝衣,轻易就浸染到了姜稚月的小腹上。
宋砚辞的这种语气……就好像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一般。
姜稚月的身子重重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人陡然一把攥住,一股无名的惧寒从背后迅速窜了起来。
“你……”
还不等她推开他。
宋砚辞已经先一步将手从她的小腹上移开了。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舀了勺白粥送到姜稚月跟前,眼神温柔地笑看着她。
她不动,他便也不动。
两人就这般无声地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姜稚月最先败下阵来,眼睛瞥向别处,轻轻张开了嘴。
宋砚辞闷笑了声,将粥往前送了送,她面无表情地张嘴喝了进去。
宋砚辞眼底笑意更甚,语气不紧不慢,满意道:
“这才乖,阿月要想腹中孩子长得好,该要多吃些东西才是,至于回姜国什么的,阿月——”
他的唇畔笑意温柔:
“太医是不是对你说过,孕中最忌忧思过度?”
他的语气明明很温柔,但总给姜稚月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紧紧绞着被子,没出声。
宋砚辞一勺一勺喂,她就麻木地张嘴、吞咽。
一碗粥喝得异常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喝到最后几口,姜稚月到底没忍住,搭上他的手腕,蹙了蹙眉:
“想吐。”
宋砚辞一顿,这才将碗放下,悉心替她擦拭好唇角,接着从床头的小柜子上拿来盐渍梅子。
姜稚月含了一颗在口中,过了会儿,那股难受劲儿才下去。
“太医说你如今已怀孕三个多月,再忍忍,很快就没那么难受了。”
宋砚辞的语气依旧温柔,这次却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
姜稚月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里盘算着,兴许就是那夜宋知淩嫌弃羊肠子太勒就没戴的那次,不小心怀上的。
其实这个孩子的到来对她来说,也是一场意外。
直到现在,她才能勉强接受。
“所以执玉哥哥是打算,后面的六个多月时间,全把我关在这里么?”
姜稚月嗤笑一声。
宋砚辞沉默了一下:
“临安宮很大,只要不出临安宮,你想去哪里随时都可以,没人敢拦你。”
前次那个婢女之事出来后,他当即派人将临安宫彻底清查了一番,如今只要不出宮门,他就能保证她绝对安全。
见她脸上神情仍然不悦,却没之前那般抗拒了,宋砚辞微微叹息:
“阿月,如今宋知淩不在了,你腹中的孩子就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储君,你可知宋国上下,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他的语气很温柔,帶着些语重心长的意味,同从小到大的每一次都很像。
姜稚月的心不禁微微软了下来。
即便她再如何单纯,也是从小在皇宮中长大的,宋砚辞的这句话,她又如何能不懂。
可她心里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一夕之间这么多的变故。
明明在半年前,她还是住在璋华殿,被父皇和太子哥哥宠爱的小公主,明明一个月前她还在雪竹苑和宋知淩插科打诨。
她低垂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宋知凌……真的死了么?”
她的语气很轻,仿佛只有这样问出来,才不会得到那个不愿面对的答案。
宋砚辞的嗓音有些泛哑:
“是。”
“那你会死么?”
姜稚月的眼睫上挂着细碎的淚珠,眼角一颗晶莹的泪花欲落不落。
红着眼眶抬头看过来的一瞬间,宋砚辞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击打了一下一般。
这几日他为了尽快肃清政敌,有好几次都是铤而走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
原本今日来此之前,他刻意沐浴后换了衣裳,今日也特意未上药,却还是让她察觉了出来。
其实他从不曾觉得受伤或是死亡有什么关系。
这突发的变故,不管是宋知凌不顾计划莽撞行事,还是姜稚月有孕,一桩桩一件件几乎打得他措手不及,让他们本就如履薄冰的筹谋更加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