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街口,阿缠一边随着白休命往前走,一边道:“你说,晋阳侯知不知道他府上住着两只妖?”
“晋阳侯这些年虽然从不与人交手,却也是三境。”
言外之意,他定然是有所察觉的。
“那就有趣了,晋阳侯府中的妖,和白斩荒派去林家的道士勾结到了一起,看来晋阳侯的秘密不少啊。”
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脚步,白休命转过身:“怎么不走了?”
阿缠站在原地,看向白休命:“你说,薛氏知道他的秘密吗?”
“或许,可以现在去问问她。”白休命朝她伸出手。
阿缠立刻将手搭在他手上:“那在你找她问话之前,我能先和她聊聊吗?”
白休命勾了下唇,将人拉到自己身旁:“当然可以,可是和她聊完之后,宵禁时间就过了,我就不能送阿缠回家了。”
阿缠轻哼一声,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敢情在这等着她呢。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现在回家吧。”说着她就要走。
白休命拦腰把人抱了回来:“晚了。”
这是阿缠第二次来镇狱见薛氏,时隔几个月,薛氏竟然还有些胖了,只是许久不见阳光,面色苍白。
她穿着囚服蜷缩在牢房角落里,身上裹了个破被,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
见到是阿缠时,她的目光不再涣散,死死盯着走进来的人。
“薛夫人,许久不见,你还好吗?”阿缠并未靠前,只是站在牢门口与薛氏说话。
“你来干什么?”因为许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她的嗓音有些干哑。
阿缠笑了一下:“最近听到了一个喜讯,想着薛夫人应该会想知道,所以特地来告诉你。”
薛氏冷冷地看着她,却不像刚进来时那般反应激烈,被阿缠一刺激就大吼大叫。
想来,这几个月的牢狱生活让她变得聪明了一些。
薛氏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阿缠,她自顾自地说着:“几日前,晋阳侯纳了个妾。”
薛氏面上毫无反应,她的手却死死攥住破旧的棉被。
“听说那位姑娘很得晋阳侯的宠爱,她入府当日,晋阳侯还在府中宴请了宾客。侯爷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也没有一儿半女,薛夫人,你说这位姑娘多久能取代你在晋阳侯心中的地位呢?”
阿缠刚说完,忽听薛氏冷笑了一声,她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人能取代我在侯爷心中的地位。”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让阿缠不由有些意外,但她并未流露出来,只道:“薛夫人真的这般自信吗?”
她注视着薛氏的眼睛:“晋阳侯这种人,最是喜新厌旧,薛夫人应该清楚的呀,不然你是怎么成为侯夫人的?”
薛氏似乎被阿缠那样轻蔑的语气刺激到了,脱口而出:“因为我救过侯爷的命,他从来就不是喜新厌旧的人,他爱的只有我。”
“薛夫人是在镇狱住久了,得了癔症吗?你什么时候救过他的命?”
“小时候。”薛氏看着阿缠,“我与侯爷自小相识,你娘才是那个后来者,侯爷娶她也不过是个摆设,生了你之后,他连碰都没碰过那个女人。”
薛氏看着愣怔的阿缠,眼中闪过快意。
这个秘密她从不曾对外人说过,如今倒是可以亲口告诉季婵了。
“小时候,在交州?”
“不然呢?”薛氏脸上露出笑容,“侯爷曾许诺,会娶我为妻,他从来没有食言过。”
“那时候他才几岁,少年时候的话,薛夫人竟然会当真,认为他会一直遵守,真是天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侯爷从未在意过你们母女,但事实就是如此。”
阿缠拍了拍手:“是个不错的故事,希望你能抱着这个故事,熬过接下来的几个月。”
转身的时候,阿缠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离开薛氏的牢房没多远,只拐了个弯她就瞧见了站在那里等她的白休命。
阿缠走过去:“白大人,久等了。”
“这么快就聊完了?”
“只是开了个头,还没往下聊。”
“那怎么出来了?”白休命问。
“方才我们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吧?”
“嗯,有什么问题?”
阿缠眸光微动,眼波流转:“确实有些问题,季婵的娘亲与晋阳侯在婚后一段时间,感情其实很好。”
白休命静静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感情生变,林氏也一直悉心教养季婵,还担心她与晋阳侯生分,平日里说了不少晋阳侯的事。”
“说了什么?”
“季婵读书的时候嫌累,林氏便说了许多晋阳侯少年时的事给她听,用以激励她。
依林氏所说,晋阳侯自小聪慧异常,在京中勋贵子弟中很有名气,后来修炼天赋更是显现出来,同辈之中鲜少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即使如此,他依旧十分勤奋,日日都随老晋阳侯修炼,从不曾懈怠一日,直至十六岁即将突破二境才入军营。”
“我记得,老晋阳侯是季恒的祖父?”
“是啊,晋阳侯生父死的早,爵位是越过他父亲,直接从老晋阳侯手中传到他手中的。”阿缠道。
白休命面露沉思:“听说那位老晋阳侯早些年在外征战受了重伤,回京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晋阳侯成婚第二年他就过世了。”
“是有这么回事。”
那时候季婵都还没有出生,所以她记忆里并没有曾祖父的存在。
但是侯府中的老人都知道,晋阳侯与他祖父感情十分深厚。
“那么,日日勤于修炼的晋阳侯,是如何出现在交州,并且落魄到需要一个小女孩相救的?”白休命轻易听出了阿缠话中的破绽。
阿缠嘴角弯起。
“不止如此,落难的晋阳侯还得先甩开老侯爷安排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毕竟那可是侯府继承人。”
晋阳侯的过往和薛氏口中的过去听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放在一起听,就会发现这里面有很大的破绽。
在薛氏小时候,晋阳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交州,并有机会被她救下。
如果她没有说谎,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当时救的人,并不是晋阳侯。
可若救的人不是晋阳侯,她为什么会被带离交州,成为晋阳侯的外室,最后又以那样的身份成为晋阳侯夫人?
薛氏的种种经历足以证明,她并没有在说谎,晋阳侯对她确实情根深种。
阿缠心中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她仰头看向白休命:“我猜,你的人一定能够查到,晋阳侯以前究竟有没有在交州受过伤?”
白休命点了下头:“这不难。”
“另外,我想重新验一下,我与晋阳侯,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
第203章 你说,第一张皮去了哪……
出了镇狱后,阿缠并未离开,她实在很想知道,自己的猜测究竟是真是假。
白休命的人效率很快,即便已经宵禁,但也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将晋阳侯过往的踪迹调查得一清二楚。
如阿缠猜测的一样,季恒年少时,并未去过交州。
那与薛氏山盟海誓,又费尽心思将她娶进侯府的晋阳侯是谁呢?真正的晋阳侯又去了哪里?
“你说,薛氏知道他的身份吗?”阿缠看向一旁的白休命,他正在看手下送过来的季氏全族的资料。
看着那厚厚的一叠,阿缠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不知道。”白休命回答得很肯定。
“我猜也是,如果她知道,就不会轻易说漏嘴了。”阿缠回想方才与薛氏对话时对方的样子,喃喃道,“若薛氏不知情,她怎么会认不出曾经救过的人和晋阳侯的容貌有差别呢?”
就算两人再次见面时隔了几年,容貌有些微的区别,也不会完全认错人吧。
“除非……”
“除非她救下的人和晋阳侯的长相原本就很相似,所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白休命从一叠资料中挑出了两张放到一旁,阿缠凑过去看,这上面是两个人的资料,分别叫季言,季末。
两人年纪与晋阳侯相仿,与他是堂兄弟关系,且都在二十年前在外地意外身亡,没能寻回尸首。
“这个季末是季庄的庶弟。”阿缠看到了这条后,抓住白休命放在桌案上的手晃了晃,示意他快看。
“嗯。”白休命应了声。
阿缠继续往下看,上面写得很清楚,季末少年时与家人走失流落在外,后来自己寻回了家中,再然后就是他十九岁外出行商,途中遇到山匪,自此没了踪迹。
“他与晋阳侯同年生,又是堂兄弟,想来容貌应该会有几分相似才能骗过薛氏。”白休命不语,阿缠便接着说,“但毕竟是顶替王候这样大的事,定然要做得周全一些,连季婵的娘亲都没能认出枕边人的异常,他的容貌定然是与晋阳侯一般无二的。”
白休命侧头看着认真推理的阿缠,嘴角含笑:“然后呢?”
“白大人记性这么好,应该不会把信安县主的案子忘记了吧?”
“自然忘不掉,毕竟敢无视本官的警告,在陛下万寿宴上闹事的人只有一个。”他意有所指。
阿缠立刻做无辜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好翻旧账,说正事呢。”
白休命笑了下:“你说,我听着呢。”
“当初余大家和我说,给她和假县主换脸的人家传两张委蛇皮,其中一张用掉了,剩下的那张换了她的脸。你说,第一张皮去了哪儿?”
这件事白休命也知道,不过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假县主身上,不曾想兜兜转转,第一张委蛇皮的线索会出现在这里。
“无凭无据,不能乱猜。”白休命说着,取过一旁的笔递给阿缠,又拿起墨条为她磨墨。
阿缠接过笔,沾了些墨汁,在白纸上写起了方子。
当初这方子还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效果极好,没想到还有再次用上的一日。
不过之前的方子制作需要时间,这次她添了两种材料,将制作香粉的时间缩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