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定要严查,凡是与申氏一族有瓜葛之人,全都要查清楚,一个都不能放过。”
“臣领旨。”
“顺亲王?”皇帝目光扫过顺亲王。
顺亲王当即恭敬道:“陛下,白大人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本王没有疑问了。”
“嗯。”
皇帝对顺亲王的识趣还算满意,他的目光扫过大殿,见再无人跳出来反对处死西陵王,才开口道:“西陵王与妖族勾结,指使镇北侯等人偷盗禁库,谋害原配,放纵申氏一族作恶数年,倒行逆施,十恶不赦,当诛。”
“陛下英明。”众朝臣齐声道。
“刑部尚书所提议的剐刑太过残忍,不好示于人前,便由你们刑部私下处置吧。”
“臣遵旨。”刑部尚书还以为皇帝会驳回他的提议,没想到竟然采纳了,看来西陵王的所作所为果然惹怒了陛下。
“退朝吧。”皇帝起身离开大殿,众朝臣恭送。
那些皇室宗亲们退朝之后各自归家,也不再私下说皇帝打压宗亲,偏袒白休命,不尊祖宗礼法之类的话了。
至于白休命与西陵王的关系,更是没人提及。
今日朝会一散,西陵王的罪行便对外公布,不多时就已传遍了整个上京。这是本朝第一个被皇帝下令处死的亲王,如何能不让人震惊?
现在市井中到处都是在议论此事的,西陵王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已经名扬上京,可惜他本人没机会知道了。
皇帝不让明镜司沾手此事,下朝后,刑部尚书便派人去了明镜司,与白休命交接,要将西陵王押回刑部大牢,择日处死。
这一次交接,秦横倒是没有再阻止白休命见西陵王。
从西陵被押解回上京,西陵王这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好,原本就失去了修为的他显得越发苍老。
走出镇狱时,他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样刺眼的太阳,却无法让人感觉到一丝暖意。
身后的狱卒见他不动,推了他一把,他脚步踉跄了一下,身上的镣铐带着的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
西陵王往前走了几步,见一群刑部差役出现在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还故意对秦横道:“怎么,你们明镜司将本王的案子移交出去了?”
秦横双手环胸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而带着刑部差役过来的白休命淡声道:“西陵王似乎对此事并不惊讶。”
“本王当然不惊讶,无论你们明镜司如何构陷本王,也会有人为本王向陛下求个公道。”
他在皇室中,并非孤立无援。
白休命语带讥诮:“今早确实有几位王爷上朝为西陵王求情。”
西陵王眼睛一亮,下一刻却被白休命的话打入深渊:“可惜康亲王身子太弱,没能撑到把话说完便被抬走了。至于顺亲王等人,他们选择了弃暗投明。”
“你在说谎!”
白休命看着西陵王,看着他从得意到不可置信,再到颓然,最后是绝望。
曾经的自己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强大到无法打败?
白休命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朝身后站着的刑部差役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交接了。
刑部差役押着西陵王往外走,经过白休命身边时,他忽然扭过头,表情狰狞地对白休命说:“白休命,你害死了自己亲爹,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皇帝只是在利用你,明王真的不会介意你弑父吗?你迟早会不得好死!”
白休命听着他的嘶喊,心中已无一丝波澜。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质问明王,皇帝为什么要放过西陵王。
那时明王并没有给他任何理由,只是告诉他,你只管变强,将来会有人将公道送到你手上。
他曾经想要的,果然得到了。
西陵王最后被人堵住嘴,架着出了明镜司衙门。
终于把烫手山芋送走了,秦横现在都不想多看白休命一眼,随意朝他摆了下手,大步往衙门外走去:“行了,这案子你收尾,没事别烦我。”
白休命早已习惯他当甩手掌柜,懒得理他,径自往镇狱走去。
西陵王处置了,案子还没结,朝中与西陵王书信往来的官员不多,但也有几人,都需要接受调查。
不过暂时被抓回明镜司的,只有镇北侯与晋阳侯,他们还在狱中等着问话。
白休命先去见了晋阳侯。
这位曾经显赫一时,如今泯于众人的侯爷见到他后依旧一脸怒容。
“白休命,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我和申家毫无关系。”晋阳侯透过牢门死死盯着朝他走来的白休命。
“看来晋阳侯不愿意配合本官。”
晋阳侯心中充斥着怒火与深深的无力感,昨日他突然得知薛滢嫁的那家人被皇帝下令诛了九族,甚至没有通过三司复核,而是就地处决。
他的女儿也在其中。
甚至没有人通知他们为他的滢滢收尸。
一年之间,接连失去一双儿女,他心中悲痛难忍,薛氏更是直接昏死了过去,偏偏这时候明镜司还以他与申家勾结的名义将他抓进了镇狱。
“白休命,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一定要针对我?”
“晋阳侯慎言,本官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你还是好好想清楚,该交代些什么吧。”
“本官无愧天地,没什么要交代的。”忽然晋阳侯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眼,“是季婵,对不对?你是因为季婵才诬陷我!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诬陷当朝侯爵。”
白休命静静盯着他自说自话半晌,才淡淡开口:“江开。”
“大人。”一直隐在暗处的江开走了过来。
“教教晋阳侯,该如何与本官说话。”
江开瞥了眼晋阳侯,咧嘴一笑:“大人放心。”
当晋阳侯在镇狱中百般煎熬时,晋阳侯府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晋阳侯昨日被明镜司卫破门抓走,薛氏因为受到太大刺激,吐血晕倒方才逃过一劫。
幸好管家能勉强掌控局面,才没让侯府彻底乱起来。
此时管家正一脸焦急地守在正房外,想着这一年侯府的遭遇,忍不住低声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自从侯夫人过世,侯爷将嫡女赶出家门,侯府就像是遭了诅咒一般,两个小主子说死就死了,现在侯爷还被抓了,这侯府竟隐隐有了倾覆之兆。
正房内,薛氏躺在床上,床幔垂下,丫鬟在外间候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她的头很疼,浑身无力,可即使这样,她依旧闭不上眼睛。
一闭眼,就仿佛能够见到那日被她逼着嫁给申映霄的女儿。
她为了自己,逼着女儿嫁到了申家。那时候,她还能欺骗自己,以女儿的身世,嫁入背靠西陵王的申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不到两个月时间,西陵王倒了,申家灭了,她女儿也死了。
滢滢最是怕疼,砍头那般疼,她当时该是如何的害怕。
她死的时候,是否怨恨过自己这个当娘的?
每每想到这里,薛氏都觉得心脏一阵阵剧痛,先是昭儿,现在又轮到了滢滢,还有她那未出生的孩儿,怎么一个都留不住呢?她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
眼泪顺着薛氏的眼角无声地往下流。
许久,她强撑着坐起身,哑着嗓子开口:“来人。”
“夫人,您醒了?”门外候着的丫鬟惊喜地快步上前。
薛氏只看了那丫鬟一眼便移开目光,问:“侯爷呢,他怎么不在?”
往日她生病时,侯爷都会陪在她身边。
丫鬟偷瞄了一眼薛氏的表情,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夫人您晕倒之后,侯爷被明镜司卫抓走了,他们说侯爷可能与申家勾结,需要带回去调查。”
薛氏的身体晃了晃,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们竟然连侯爷也不放过?
“夫人,管家还在外面候着。”
“让他进来。”
很快,管家被丫鬟带着进了正房,他规矩地站在屏风后,眼观鼻鼻观心。
“府上情况如何?”薛氏问。
“侯爷被带走时,府中下人有些慌乱,不过已经被老奴训斥过了,当是无碍。”
“侯爷被抓走时,可吩咐过什么?”
“侯爷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带走了。”管家的头垂得更低了。
那群明镜司卫凶恶至极,直接堵嘴抓人,侯爷哪有机会开口。
“外面呢,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管家略犹豫了一下,才道:“老奴听说,陛下判了西陵王死罪,其中一项罪名便是放纵申氏一族作恶。”
薛氏心中一寒,虽说他们真的与申氏一族越不熟,可别人能信吗?
侯爷不在,她一个妇道人家,那些与侯爷交好的勋贵如何肯帮她?
她越想越是绝望,可在绝望中偏又生出了逆反的心理。
她好不容易从地方小吏的女儿一步步熬成了侯夫人,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何能被人轻易打垮,谁都不能夺走她的地位。
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她必须想个办法,至少要先将侯爷救出来。
忽然,薛氏眼睛一亮。
她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她曾经在交州相识的故友,认出对方后,她便将此事压在心底,从未想过去打扰。可现在,她走投无路了。
“过来,为我梳妆,”然后又吩咐管家,“去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夫人,您还病着呢,如何能出去?”丫鬟一脸的忧心忡忡。
“住口。”薛氏眼神凌厉,“还不快去!”
很快,丫鬟为薛氏梳洗完毕。又有婆子送来一碗参茶,喝过后,薛氏感觉稍微有了些力气。
她被四个丫鬟扶到马车上,强忍着头痛,对车夫吩咐道:“去许侍郎府上。”
车夫一时没想到薛氏说的是谁,忍不住问:“夫人说的是哪位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