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深吸一口气,缩在袖间的双手不住地收紧,她想认掌心中传来的疼痛换得片刻清醒,好叫她想出一个脱身的法子。
可不论她如何思索,都只有死路一条罢了。
既然如此,那不若就以自己身死来终结这万千苦难。
秋蘅心绪一团乱麻之际,只听得那行禁卫军止了步子推开屋门。
秋蘅抬眸去看,只觉屋内昏暗一片,未待她观得分明就叫身后禁卫军推入门内。
待她站稳身形,屋门外已叫人落了锁,而那甲胄之声已然愈行愈远。
秋蘅心中大骇,她当即拔下发间那只双鹤金簪握在手中,一步又一步的退到门户处,半点不肯朝内行去。
屋内何其昏暗,秋蘅略略打量一二,只觉屋内仅一盏昏暗豆灯,那等微弱光亮丝毫不能驱逐这满室黑幕。
秋蘅站在原处许久,内里未见有人行出,这才稍稍宽下几分心。她握着金簪的双才刚垂下,她整个身子忽然叫扯着往前去了。
秋蘅失力跌倒于地,手中的金簪亦从手中跌落出去。她心知不好,未待她转头去看,便有人自后将她束住,随后唤了一声“美人”。
不是明帝!
来人的声音听着很是年少,绝非是明帝那等年岁之人。
秋蘅心中愈发害怕,高呼了几声救命之后,便又随意拔了发间的发饰往箍着她脖颈的手臂上扎去。
那人吃痛松开手,秋蘅当即半爬着站起来,直往内行跑去。
一时,她跑他追,二人所过之处皆是物件砸落之声。
秋蘅不盼旁的,只愿这些动静能引来旁人才好。
怎奈她将屋内陈设砸了个七八,却还听得有人前来。而此时满地杂乱,昏暗豆灯无法映照她前行之路,秋蘅一壁躲闪一壁朝后观望,自是脚下不慎随即跌倒在地。
秋蘅这一下摔得叫她无法即刻站起身来,而此时身后那人已然行至。那人压在秋蘅背脊之上,抬手便是在撕扯她的衣物。
秋蘅叫他整个人压制住半点也无法挣脱开来,她抬眸望去,面前皆是一片昏暗,双手只得在旁不停摸索乞求能寻到个物件将身后那贼人打退。
秋蘅一壁挣扎一壁摸索,手边寻到一个物件便往身后甩去。
一声闷响之后,秋蘅只觉得身后那人侧身倒在她身上。
秋蘅将那人推开,自是一步又一步退却,只将自己缩成一团隐于暗处。
她缩在那处缓了几息后才定了些许心神,她瞧着卧在地上之人半点未动这才去瞧自己手中执着的物件,仔细一瞧,才发觉是个铸铜香炉。
秋蘅心中害怕,登时就将手松开,那香炉当即落地,发出一声惊响。
她,杀人了。
秋蘅心中惊惧未定,外间已然传来门户拍打之声。
萧郴唤了几声未听有人来应,当即便抽了一旁禁军佩刀,抬手破开门锁闯了进去。
“蘅娘,蘅娘!”萧郴急急行至秋蘅身侧,他相唤了数声依旧未有听到秋蘅应答,当即将她抱在怀中步出门去。
屋外皇后已将随行禁卫军拦下,她正相问秋蘅如何,却见萧郴丝毫未有理会,大步朝前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皇后见此未有多言,只叫近身莫媪同她一道一入,而同行禁卫军却皆在外间护卫。
莫媪入内便将门户闭上,而躺在地上的“尸体”此时也站起身来与皇后行礼。
“你受委屈了。”
廖廖几字却叫那人当即跪地施礼:“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属下本分。”
皇后点罢头,又道:“把他带出来吧。”
那人当即起身,随后便扯着一个麻袋出来。屋内昏暗,只能瞧得大抵轮廓,约摸是在内里装了大物件。
“赶紧处置了,我再唤人进来。”皇后说罢这话,当即转过身去。
他执了秋蘅落在地上的发簪还有那个铸铜香炉行到麻袋旁,随后松开麻袋露出内里那人。他瞧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处,随后便在那人身上也留了下同样的刺伤。
待到身上小伤伪造毕,他才执起香炉重重击打在那人头颅之上。
将这一切尽数做完后,王媪才将门户打开,而那人也当即隐到暗处。
王媪行至门外招了招手,将两名禁卫军唤来耳语几句,随后便叫他们将内里之人塞回麻袋,趁着雨夜天黑,当即抬去扔至山崖之下。
皇后略略扫了扫一室狼籍,这便嘱了王媪留下善后,自己独去寻了秋蘅。
秋蘅叫萧郴带回了他的院落,因是受了惊吓,整个身子都在不住颤抖。
她见玲珑要来扯她衣物,当即就将玲珑推开,独自个儿往牙床一角团缩坐着。
玲珑与亦浅见了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当何如。
亦浅只得转了身去同萧郴言说。萧郴听罢,叫她们退到屋外候着,自己往内里秋蘅处行去。
“蘅娘,蘅娘。”萧郴轻唤了几声,随后取下自己腰间的香囊摆到秋蘅身侧。“没事了,所有的事,我都会处置好。”
屋内寂静一片,秋蘅未有作答,萧郴也不再多言,二人便这般同坐牙床之上。又过了约摸盏茶工夫,秋蘅才缓过神来。
她瞧着陌生的屋子,才方开口:“这是何处?”
“我的屋子。”萧郴往秋蘅那处又近了几分,道:“我先唤人进来与你更衣,可好?”
秋蘅当即摇头拒绝,“我,我好像杀人了。”她说罢这话,只将自己缩得愈发小了。
“无妨,我会处置。”萧郴这话才方说罢,外间亦浅便有言道,说是皇后已至。
闻得皇后前来,秋蘅心中担忧又起。
萧郴觉察出来,这便自牙床而起,抬手扯下金勾上的幔帐,嘱咐了秋蘅莫要出声,这才行至外间,亲去请了皇后入内。
皇后入得内里便朝里间瞧了瞧,“谢蘅可还安好?”
“多谢殿下关切,蘅娘受了惊吓,现下已经服了安神汤药睡下了。”萧郴如是回答,只引着皇后往屋内矮桌处行。
“女子受此等惊吓,你可得好生看顾着。”皇后坐到圈椅之上,又道:“那处我嘱了莫媪去善后,必不会叫人看出来端倪。”
“屋内的人是谁?”
皇后道:“何氏母家那个最不堪的外甥,何六郎。”话至此处,皇后不免又往内里瞧了瞧,这才又将话语压低几分。“人已然气绝而亡,我嘱人将他抬至山顶,再扔下悬崖。”
“今夜大雨,想来即便大理寺中之人来查,也是查不得多少实证的。”
“即便尸体毁去了,但屋子还在。”萧郴这般说着,随后道:“余下之事,我会来处置,多谢殿下援手。”
“我与你母亲打小的姐妹,如何会不护着你呢?既然谢蘅是你的新妇,我自也会护着的。”
皇后清眸一转,又道:“既然这人是何家六郎,想来何氏明日必会发难,郴儿还需早早防备着。”
“多谢殿下。”
“此间事了,我也不便久留。”皇后随即起身行了几步,“禁卫军那处,吾会去处置,今夜,只你与谢蘅同居一处,从未离开这屋子半步。”
“是。”
待到皇后离去,秋蘅才敢从牙床上探出身来。
第148章 人人自危“殿下,当真不用咱们留些线……
她此时衣衫不整,又瞧见屏风之上摆了些衣物,这便随后扯了一件披在身上,而后才往外间行去。
“今日帝后前来祭奠王妃,何家六郎怎也会一道在别院里?”听罢方才皇后所言,秋蘅心中已有猜测。
“是何贵妃故意将她外甥安排至随驾队伍之中,而后意图不轨?”
“当是有这可能。”萧郴抬手在矮桌之上摸索着斟了盏茶摆到一旁,“今日回府时,好端端的路,生生是叫毁去了一半,想来是有人故意为之,好叫拖延时间。”
秋蘅:“可即便我今日当真有失,陛下既然起了夺取弟媳之意,只怕也不会歇了这份心思才是。”
“因为,”萧郴略略停顿,道:“那何家六郎身有恶疾。据说是他终日眠花宿柳才染上的,这等恶疾无药可治,若是蘅娘今日当真有失,也会叫蘅娘一道染了这恶疾去。”
秋蘅叫他这话唬得面色惨白,她虽未经人事,但也曾听坊间人言说起过此等恶疾。
她思及先时那贼子禁锢着自己时的场景,当下觉得腹中一阵翻涌,恶心得厉害。
“若我染了这恶疾,纵有天人之姿,陛下也不会再打我的主意。”
如此恶毒伎俩,也亏得何贵妃能想得出来!
“莫怕。”萧郴抬手去扯秋蘅,叫她与自己一道坐着。“今夜之事不会外泄,这别院上下只会知晓昨夜蘅娘一直与我宿在一处。”
别院上下仆从虽少,却都是旧时都跟随着已故虞王妃之人,他们自然会听从萧郴所言。
这点,秋蘅倒是并不担心。
只今日将她带走之人乃是禁卫军。
宫中禁卫,哪里是叫他缄口不言,他便能听的。
“可那些禁卫军……”
萧郴:“那些禁卫军即便皇后不开口,他们也会闭上这嘴,充作无事发生的。”
“禁卫军护卫皇城,只听令于陛下。如今,禁卫军中有人听从何氏,将你诓骗了去。”
“不论事成与否,何氏私调禁卫军一事若在人前挑破,何氏或许不会在此时伏法,但那群禁卫军却是并无活路了的。”
“他们长年护卫皇城,这点子眼力见还是有的。是以,只要皇后言说一句,他们自是无有不应,不会多透半个字出去。”
听罢萧郴所言,秋蘅方宽心些许这才肯执了矮桌上的茶盏来饮上一口,好叫这茶水压一压腹中作呕之感。
“我叫玲珑入内给你更衣梳洗,今夜你便在我屋内歇着,我在外间守着,你不会有事的。”
萧郴说罢这些,便是起身往外走行,不多时,玲珑便入内与秋蘅更衣梳妆,伺候她歇下。
屋内灯火通明,秋蘅枕下非是自己熟悉的寝具,加之又有先时那起子事,叫她现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想起何六郎身染恶疾还来撕扯自己,秋蘅便觉自己浑身都是污漕不堪,当即及履下床自去屋内水盆处拧了巾子来擦拭身子。
一下又一下,秋蘅发了狠劲来擦洗,直将自己身上白皙之处都染了血色才肯停下。
她重新穿上衣物推开窗子透风,却瞧见萧郴独自坐在廊下窗前的如意舆之上。
萧郴听得窗户开启之声,自是偏头对上秋蘅:“睡不着?”
“嗯。”秋蘅点罢头,又见院中雨势未减,道:“外间湿气浓重,世子还是入内来吧。”
“你叫我什么?”萧郴倒未有着急入内,“前些时日的事,你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