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方自知先时那点小伎俩瞒不过萧彬,只得抬手摸了脑袋,笑道:“世子,属下这也是为了你好。如若不然,那谢三姑娘缘何会同你亲近?”
薛无方自小跟着萧郴,萧郴于秋蘅那点心思,他自是清楚。“世子,你听我说……”
“亦浓,打他五棍。”薛无方一时未得其解,只开口又唤了一声‘世子’,便听得萧郴言说,直叫亦浓动手打他十棍。
亦浓憋着笑,自扯了他往院中行去 。
亦浓提了木棍当众打了他十棍,而薛无方亦是十分配合,鬼哭狼嚎声叠起,恨不得叫整个宣王府都知晓他被萧郴罚了。
待到十棍毕,薛无方自是回了屋内要宽去衣裳上药。
他才松散了上衣,亦浓就推门而入。
“亦浓,我的祖宗,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他一壁说,一壁将衣裳穿好。
“看来是我下手轻了,你还有心力与我置气?”亦浓如是说着,随即侧了身子让出道来,身后便是亦浅相扶着林嬷嬷入内。
见是林嬷嬷来,薛无方自是恭敬地立起来,自与林嬷嬷行了一礼。
亦浅扶着林嬷嬷坐定,“无方,世子与谢三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觉着,世子当是喜欢谢三姑娘。嬷嬷你也瞧见了的,先时谢三姑娘还未回到侯府,那世子待她就很是不同了。”
“今日谢三姑娘遇险,世子便直接将亦浓亦浅遣去处理,还叫我去买什么合心酥。”
“世子压根就不爱吃这东西。我就猜着世子想与谢三姑娘独处,所以悄悄躲在一旁。”
“谢三姑娘叫人推着摔到世子身上,我就顺势拿石子打了谢三姑娘腿上的麻筋,好叫世子抱得美人归嘛。”
林嬷嬷听罢,倒也未有多言薛无方的不是。“你确信,世子当真中意那谢三姑娘?”
“自然。”说话间,薛无方自将身子立得更直了些。“我可是亲眼所见,世子那双手摆在谢三姑娘腰间,一动都不敢动。”
“嬷嬷你说,世子何时这般如临大敌?他必定是因为心悦谢三姑娘,怕自己行为孟**佳人恼怒,这才整副身子都僵着不敢多动。”
想起萧郴那等行径,薛无方便觉他此地无银,明摆着欢喜谢三姑娘,非嘴硬着不松口。
“莫说是我了,连琏二郎君也瞧出来了。今日画舫之上,琏二郎君也相问咱们世子这事来着。”
“只是世子嘴硬,偏不承认。”
林嬷嬷心知萧郴的心病。
若是先时,秋蘅尚只是一介绣娘,那自可由她出面与秋蘅说定,将她抬入府来当个贵妾便是。
可如今秋蘅乃是侯府三姑娘,断不能只当一妾室而已。
且她身为谢侯幺女,若叫她嫁与萧郴,怕是谢侯也未必肯点这个头。
亦浓瞧见林嬷嬷略显稀疏的枯黄双眉蹙起,心下也明白她在担心何事。
“嬷嬷,不若您入宫去求一求皇后殿下。若得皇后殿下相助,换来一道赐婚旨意,想来谢府那处也是不会拒绝的。”
林嬷嬷听罢,只是摆了摆手。
“我若明日进宫,着实有些招人耳目。世子虽是中意谢三姑娘,但世子自也记着自己……”
林嬷嬷一语未尽,屋内众人面面相觑,自也不再言语。
“若叫世子知晓了,谢家会不会拒婚我不知,但依着世子的脾气,怕是会亲自入宫与皇后殿下陈情。”
“难不成就当真这般干等着?”亦浓最是坐不住,“那谢三姑娘年已十九,无论谢侯再怎么舍不得,今岁必是要给谢三姑娘择下人户了的。”
亦浅亦来帮腔,“亦浓说得对,若叫谢三姑娘嫁了旁人,那世子怎么办?嬷嬷,不若咱们还是先想法子叫皇后殿下相帮,终归先将人留在咱们琼芳小筑才是。”
“再说咱们世子,他日若谢三姑娘入府,只怕世子日日都欢喜得不愿离了谢三姑娘去。”
亦浅话毕,亦浓与薛无方亦来帮腔,林嬷嬷蹙着眉头细想了想,道:“那就等到世子生辰吧。”
“世子生辰之日,皇后殿下必会派人来送贺礼。届时,我再着人将消息递到宫中,如此也不算打眼了。”
几人听罢皆觉有理,这便相继点头,只候三月萧郴生辰了。
第123章 不解风情可是这枝,也不是他们想攀,……
话说谢璨那处,因是前一日受了三公主的恩,第二日明芳县主就亲自备了礼箱,这便与谢璨一道去登了公主府的门。
三公主的府邸亦在永华大街之上,离晋王府在都城中的府邸倒是有些近。
许是前日里永芳县主便有透过消息,今日三公主便是在府中静候谢家人来。
明芳县主本就有意叫谢璨去尚公主,一行人坐下,未几,明芳县主便言道身子不适。
三公主自是顺势而为,唤来燕草领着明芳县主去厢房歇息。
一时,堂内便只余萧淑婉与谢璨二人。
萧淑婉自端坐主位之上,她手中捧了盏婢女烹好的西山白露,一双杏眼自是盯着谢璨那处将他一通打量。
这谢璨生得玉树临风,虽无武人体魄,难得那张面孔很是惹人记挂。
再看他此时端坐于堂下,目不斜视,左看右看,都是一派君子模样,萧淑婉对这谢璨很是满意。
然而谢璨此时却是心如擂鼓,偏他不肯叫萧淑婉瞧出端倪来,只得面上摆出一副稳重之态,自将目光朝旁处放,半点也不敢移去萧淑婉身上。
萧淑婉生生是将一盏西山白露吃罢,他都未有半分斜视。
他虽少自己五岁,性子倒是个稳重的。
萧淑婉如是想着,抬手摆下茶盏立起来。
谢璨道她要走,自是起身抬手施礼,想着若这萧淑婉此时离开,他也自可回了侯府去。
“谢家二郎君,我府中红梅开得甚好,二郎君陪我一道走走吧。”萧淑婉如是说着,谢璨不敢言拒,只得跟在她身后,自朝着红梅栽种处去。
萧淑婉未带支应人,只独自在前,令谢璨一人跟随其后。
二人步入红梅林中,萧淑婉便站在一株红梅跟前,抬手要去够那枝头红梅。
萧淑婉伸了手,怎耐自己无法够着最想要的那一枝,这便侧了身去瞧后头立着的谢璨。
她见谢璨依旧立得笔直,双眸只往她裙摆处笑,一双杏眸顿时溢了笑。“谢二郎君帮我攀折一枝。”
谢璨抬手应了,随后立于萧淑婉身侧,将那枝红梅折下捧与萧淑婉。
萧淑婉执在手里,指尖滑过红梅花瓣。
“我生在这天地最为尊贵之家,是天下男子皆想攀折的高枝。可是这枝,也不是他们想攀,便可攀的。谢二郎君觉得,我此话可对?”
谢璨一心系于秋蘅,并无尚公主之心。怎耐今日明芳县主如此一出,倒叫他心疑三公主误会了他,心中恼火。
谢璨略略思索,道:“公主金枝玉叶,世间男子自有神往而向之。公主若是欢喜,自可折枝观看,公主若是不喜,也可弃之,无人敢言一个不字。”
谢璨此语说得何其隐晦。
巍峨皇权之下,她萧淑婉自是心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哪怕是她满府面首,亦无不可。
萧淑婉听不得谢璨的弦外之音,只道他是敬这萧氏皇权,又夸赞自己受一众男子爱戴,自是受用。
“谢二郎君说得很是,举凡我所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自然,我不想的,也休想沾得我公主府半片衣裙。”
萧淑婉说罢这话兀自朝内里行去,谢璨只能再行跟着,待萧淑婉行至内院,他方觉不妥,只得停在原地。
元月朔月如刀,萧淑婉站在窗畔,自将那只红梅插入瓶中。
燕草行将过来,随即取了花露温水并干净巾子来与她净手。
“这傻模样竟真的一直站在风口,也不知道入内来问上一问。”
萧淑婉净罢手,又由燕草伺候着抹上珍珠玉蓉膏护手。
燕草顺着她的话自去瞧了谢璨,笑着回道:“公主,那谢家二郎君,倒着实称得上君子二字。”
“世间男子大多敬我怕我,对我多有谋算利用,除了那个短命的,也便只有他了。”萧淑婉对谢璨很是满意,“送他出府吧。”
燕草亲自领了谢璨离开,待坐上车舆回转谢府之时,谢璨心中悬着的一颗巨石这才落了下来。
“璨儿,你觉得三公主如何?”虽知谢璨心中多少还念着不可记挂之人,但那人始终都是他的亲姑姑。
谢璨听
罢这话,方觉出味来。“母亲,方才三公主还以梅枝来点过儿子,叫我莫要想着攀折高枝。”
“母亲,日后三公主处还是莫要往来了。如今科考将近,儿子回府后便会闭门读书,以备科考。”
明明先时谢烁有言,三公主对谢璨颇有好感,加之昨日还亲自送了谢璨回府。
明芳县主心道,这三公主素来骄傲,能叫她如此上心,怎就会是不曾有意?
她料定谢璨心中还记挂着秋蘅,这便也不再言说,只待回府之后,就叫人再透些风声出去,好借三公主之手除了秋蘅去。
谢璨下得车舆便径直朝疏雨斋行去,未待玲珑通传,他便兀自入内。
“阿蘅,我有事与你说。”他只身入内,却见得内里秋蘅面色不佳。“阿蘅?”
秋蘅自摆了手叫玲珑退出去,“我无妨,你说吧。”
“三公主今日以梅枝做比,暗示我莫要攀她这根高枝。回府之时,母亲又与我言说三公主之事,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要叫我去尚公主。”
谢璨才方说罢,见得秋蘅面色不好,又道:“你怎么了?”
“父亲指过来的三个武婢,全死了。”
今日谢璨一行人出府不久后,京兆府衙的人便来了,言说昨日灯会之后在永华大道附近一条陋巷之是发现了好几具尸首。
京兆府衙来人去看,瞧见内里三个女子皆有侯府腰牌,这便上门来问了。
“我在想,若我昨日没有遇上宣王府中之人,你也未曾遇上三公主,你我是否也会命丧刀下?”秋蘅一整日都在想这事,思前想后没能想得明白是何人的手笔。
“是我兄长?还是,我母亲?”
秋蘅摇头:“若是你兄长或是母亲,他们杀我尚有可能,但绝不会伤了你。再者,父亲指的那三个武婢也不是寻常人能轻易除去的。”
“今日府衙之人还道,说是还有几名男子尸首也是倒在一处。仵作去查验过,言说那几名男子身上皆有积年旧伤,身形又是个练家子,想来那些人也不是好处置的。”
“可来人能悄无声息在人群中一下处置了诸多练家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想到此处,秋蘅始终觉着,这事怕是由天禄动的手。
可若是天禄司动手,那是要护她,还是未能得手杀她?
谢璨不愿见秋蘅思虑过重,这便安慰她莫要多思多想。“这些时日我会闭门读书,你也莫要外出饮宴,免得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