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一滞,可苏容妘眼前却依旧是模糊的,她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竟是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刚及笄的年岁。
她感觉自己所处的怀抱十分熟悉,却是说不上来是怎么个熟悉法。
她看着面前人模糊的轮廓,多年来梦里的期盼叫催使得她将面前的轮廓勾勒成期盼的模样。
她张了张唇,似发出声音都有些艰难,可她还是急迫又悲戚地唤了一声。
“阿垣。”
第113章 苏容妘,你好得很
苏容妘的声音略有些含糊不清,裴涿邂没听真切她说什么。
他略微低头,迁就着她,俯耳过去。
苏容妘又唤了一声,这回声音清晰的很,又似带着千回百转的愁肠与思念:“阿垣,我好想你。”
裴涿邂身子猛地一僵,似有风雪迎面吹拂过来,让他觉得自己的身子从上到下都似感受到了冰凉彻骨,更让他的迁就与靠近尽数成了笑话。
她在唤谁?
阿……渊?
裴涿邂心猛地坠落到谷底,发麻的指尖触到苏容妘的面颊:“你就这么喜欢他,饶是他想叫你做外室,你竟还这般放不下他?”
他呼吸都有些不畅:“宁可偷偷跑出府与他见面,又将自己喝的大醉,你可还有半点做娘的样子?”
苏容妘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隐约听着好似什么放不下。
她伸手去抓面前人的衣襟,她就是放不下啊。
她恨不得能回到当初,将阿垣拉到马车上来,不去管什么王府、什么圣旨,就此逃离杨州做一对亡命鸳鸯。
可裴涿邂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他只能看见她眼底流出来的浓浓情意。
嫉妒与不甘在他心中滋生起来,他似已经处于疯魔的边缘。
抚着苏容妘面颊的手挪移到她的脖颈,顺势一用力,他将苏容妘猛地拉紧:“你好好看清楚,我究竟是谁。”
苏容妘眼前还是模糊的,却是听着他的话,呆呆愣愣盯着面前人。
裴涿邂唇角扯出一抹危险的笑来:“可看清楚了,我是不是什么阿渊?”
苏容妘睫羽颤了颤,面前的人仍旧看不清,只是这声音却是耳熟的很。
她想了又想,却还是想不起来,只能闭上眼睛,叫眼前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可就是这个黑暗,似唤醒了她的某些记忆,连带着耳边熟悉的声音、身上被环抱的感觉,还有鼻尖萦绕的松雪般的味道。
几乎是本能的,她的脑子将她拉回到了那个最让她紧绷、紧张的地方,那个即便是欢愉到释放的极点,也要保持些理智的地方。
她开口便是唤了一声:“夫君……”
在黑夜里、同榻时,她无论被折腾的神志有多不清醒,无论她抗拒还是沉沦,她都应该在裴涿邂拥上自己的时候,唤他一句夫君。
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句夫君竟成了她的习惯。
可这一声唤,却是叫裴涿邂怔住了。
他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但紧接着却是陡然意识到,这一声夫君许是唤给薛夷渊听的,他面色沉了又沉,将苏容妘拉的更近了些。
但苏容妘却是在头脑的混乱中,寻到了将刚及笄的她,与如今如今已双十年岁的她交融在一处的状态。
她将自己真心喜欢在意的阿垣,与面前这具她非常熟悉的身子也混淆成了同一人。
她伸出手臂来,直接揽住面前人的脖颈,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你——”
微凉的唇猛地贴了上来,将裴涿邂想说的话堵在了唇齿间。
裴涿邂怔愣在当场,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
可苏容妘什么都不知,她只顾着一点点借着这个吻释放自己的眷念,她先是贴紧了面前人的唇,触及到的一瞬更是勾连起了她床榻间那种熟悉的感觉。
她含吻住下唇,又用舌尖去勾了勾上唇,一点点将自己揉碎了送到狼口之中,身子也软了下来,在他怀中越缩越小、越靠越近。
裴涿邂的呼吸被她勾得彻底急促紊乱了起来,血液似都在朝下涌去,心底那种他迟迟不愿承认的在意与喜欢,此刻在他心中深深扎根,似瞬间生长成了广袤巨树,根茎枝条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闭上了双眸,就此回应了过去,将主动权重新夺了过来,甚至将她的呼吸也全然掌控。
他紧紧搂抱着她,修长的指尖插入怀中人的墨发之中,似听到有心脏狂跳的声音,但他已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怀中人的。
可在他控制不住要进行下一步时,脑中却陡然想起薛夷渊对他喊地那句:“她可是你的妻姐!”
似有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将他的理智拉回来了些。
可他猛然睁开眼睛,却是瞧见怀中人那双水灵灵的雾眸。
苏容妘这种情动的神态他从未见过,那种想要犯错的冲动更为强烈。
他不能这样,定要想办法阻止才对!
手上比思绪反应更快,几乎是刹那间,他将苏容妘从自己怀中推了开,推到了马车地上。
马车里扑了软垫,她只是落地的时候闷哼了一声,但却是翻了个身,就这般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裴涿邂在她落地的一瞬便后悔了,怕她摔到了何处,却又不知她醒了自己要如何面对她。
却没想到听到了她平稳的呼吸声音。
裴涿邂眉心一动:“苏容妘?”
没人回应他。
他面色有些不好看,伸手轻拍了她的肩:“就,睡了?”
还是没人回应他。
裴涿邂顿觉一口郁气堵在胸膛之中,面色也彻底阴沉下来。
她究竟是真睡还是假睡?
她方才为何要亲吻他,可是将他错认成了薛夷渊?
心中的问题问不出来更得不到回来,他指尖攥握在手心之中,冷笑一声,说出的话倒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苏容妘,你好得很啊。”
他到底还是将苏容妘抱在怀中,一路回的裴府。
只是他想将她重新抱回座位上去,可他稍稍一用力,苏容妘便轻蹙眉头,他思虑在三,到底是自己也一同坐在了软垫上,这才叫苏容妘靠在自己怀里睡。
待到了裴府门前,车夫将马车停在,下去放好脚凳,却是在掀开车帘时看到家主与苏大姑娘抱在了一起,当即吓的后退几步,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
但他还是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掀开车帘:“家主,到了。”
裴涿邂不瞒他方才弄出的动静,只是蹙眉并未责怪。
他将苏容妘打横抱起,就此下了马车。
只是临进去前,他沉声道:“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事谁都不要说。”
他顿了顿,不敢去看怀中人。
“还有,别告诉夫人。”
第114章 这回,好好看看我是谁
裴涿邂将苏容妘抱回来之时,即便已经提前派人清了府内的路,不叫下人门看见,但到矮房之时也免不得要被宣穆瞧见。
小孩子呆愣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亲被……姨夫抱了进来?
虽说都是亲眷,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看着裴姨夫将娘亲放到了床榻之上,裴姨夫似是瞧见了在娘亲面上的碎发,下意识抬手便要去拂去,却是在伸出手时顿住,慢慢转头看向他。
宣穆眨眨眼:“姨夫,娘亲怎么了 ?”
他视线在娘亲面上绕了好几圈,看了看她的面颊,又看了看她的唇:“为何处处都是红红的。”
裴涿邂陡然回想起在在马车之中那个含糊不清,却又热烈动情至极的吻,即便是知晓她将自己认错了旁人,可他仍旧能记住她在自己怀中的柔软与动情,让他的心不受控制猛跳两下。
他收回的手攥得紧了紧,忽略胸腔之中跳动的异样,淡声回:“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
宣穆愣愣点头,没说什么就要往出走。
裴涿邂眉心微动,他似因为那个吻被过了些酒气,叫他彼时脑中没什么心思去想宣穆为何出去,他只想,如今只剩下他与苏容妘两个。
他终于毫无防备伸出手去,将她面颊上贴着的稀碎的发拂到一旁。
可宣穆回来的很快,进屋时手中捧着一个盆,他用帕子沾水又拧干,十分熟练地过来就要为苏容妘擦脸擦手。
裴涿邂似意识到了什么:“她之前经常醉酒?”
那是不是,若她之前醉酒时,也因思念薛夷渊,就像今日这般将旁的男子错人?
终于,他在看着宣穆如他期望般摇摇头时,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从我记事起,娘亲每年都会有几日是如此的,去做了什么也不叫我问,回来时身上带着酒气,但我从未见过她醉成这样。”
裴涿邂没说话,心中却是在想,那为何她今日会与往常不同,是因为与薛夷渊重逢,太过欢喜?
否则为何在马车之中,他从她眼底看出了欢喜与眷恋,就好似分别了许久的有情人再次相见。
可这种话他是问不出口的,只能伸手阻止宣穆:“不必擦了,我叫下人来伺候。”
他将宣穆带出了屋子,叫他回房中去睡,而后派了两个丫鬟来服。
裴涿邂自己回了阁楼之上,他坐立在床榻旁,身上似还残留她的温度,叫他即便是睡下了,也仍旧是辗转难眠,一但睡下些,便陷入旖旎梦境,叫他不敢再继续深睡下去。
而苏容妘这一夜倒是睡的很好,她做了一场很好的美梦,梦到了她思念已久的阿垣,早上醒来时宣穆也已经乖乖去了学堂,她顿觉一身轻松,又是躺了好一会儿才起。
只是没多大一会儿,便有人在外面轻声唤:“苏姑娘可醒了?”
听着是侍女的声音。
她以为是嫡妹派人来唤她,却未曾料到将外面人唤进来后,却是两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手中还捧着铜盆。
“姑娘,家主派奴婢来侍奉您,您昨夜换下来的衣裳已经尽数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