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声音里带着嘲弄,似是很看不惯她的这副模样:“他分明已将你舍弃,你竟还为他说话,你就那么想嫁他?”
苏容妘被他语气里的压迫意味弄的莫名喘不上气,她不知裴涿邂为何会突然生气,只是道:“并非是想嫁他,但他也确实没错,他不该出现在酒肆之中的。”
裴涿邂嗤笑一声:“好,很好,如此看来我派人前去,也是多此一举,想来苏姑娘定有自己的打算。”
他手上一松,钳制住苏容妘的力道瞬间卸了去。
苏容妘缓和了两口气,再去看裴涿邂时,便见他已经阖上双眸,一副谁也不想理会的疏离模样。
马车中的氛围奇怪了几分,她清了清嗓子,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一路安静回了裴府。
彼时宣穆已经回了府中,因这突生的事端,倒是都没有在外面逛太久的,早早回了府。
苏容妘直接回了矮房之中,似酒肆之中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般,如常同宣穆说话,听着他讲自己不在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光景。
而裴涿邂则是回了阁楼之中,叫守卫上来领命:“去查一查二姑娘这些日子都见了谁,还有她身边伺候之人,一个不许错漏。”
守卫应了一声,转身便要下阁楼去,可裴涿邂视线越过镂窗后,落在了矮房上。
“派两个人暗中跟着她,她见了谁做了什么,尽数同我回禀。”
守卫看了上首的主君一眼,而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知晓他说的是谁,当即低头领命,半点不敢置喙。
苏容妘虽知晓在酒肆之中时薛夷渊出现过,但
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第二日薛夫人的拜帖便送到了她手中。
她免不得有些紧张起来,却是因为这是薛夷渊也敬重的嫡母便不好拒绝,只能应邀前去。
薛夫人约的地方是首饰铺子的二楼厢房,供姑娘夫人挑累了,上来喝口茶歇歇脚。
她入了厢房之中,才看见薛夫人的模样,生得很是端庄,虽上了些年岁,但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
苏容妘问了句安,薛夫人便笑着请她坐下,不动声色将她打量了一圈:“不瞒姑娘,昨日酒肆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苏容妘这便知晓她是因何而来,当即便将此事如何解决的尽数言说。
薛夫人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如此看来姑娘也是个有福气之人,幸而没出什么事,否则我真是要伴着自责活后半辈子。”
她倒是未曾再兜圈子:“不瞒姑娘,今日邀你前来,虽也是我想见一见你,但最要紧的,还是我们家老爷——”
她有些为难,却还是拉过苏容妘的手:“夷渊这孩子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唯有在杨州时与我分别几载,可我是真的待他如亲生的一般,我自也是盼他官路越走越顺,能娶一门好的妻子,可姑娘你与他……实在不合适。”
她商量道:“姑娘若是缺什么,都跟我说便是,只要能还夷渊一个好前程,姑娘要什么,我定都能尽力满足,还请姑娘……放过他罢。”
第108章 区区一个外室就打发了她
薛夫人的声音是很温柔的,儿时苏容妘也是听着娘亲这般同自己说话。
可她娘亲算不得是个温柔的人,只是她总同娘亲吵,把娘亲磨的没了脾气,每每怕她生气,便只能好言来哄。
如今的薛夫人也是如此,她许是也有些怕自己的,怕自己为着那些情意耽误了薛夷渊前程,怕自己死抓着薛夷渊不放。
苏容妘微微低下头来,看着薛夫人握住自己的手,她想了想,轻声道:“夫人的用心,我知晓的,薛统领是个好郎君,我与他是挚友,日后他成亲,我也是要去讨一杯喜酒的。”
她一声薛统领,薛夫人便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
薛夫人眼眶生出了些泪来,颇为心疼地拍了拍她:“其实之前夷渊同我提起过你,我知晓他心悦你,年少时的喜欢总归是难忘怀的,若非是出了昨夜酒肆的事,你们也不至于如此。”
苏容妘颔首垂眸,没答话。
薛夫人便又继续说:“传言不可信的道理,我活了这般大的年岁哪里能不明白,可世人总有浑沌,寻常人家尚且怕别人的唾沫星子,更何况咱们,我家老爷如今在朝中处境尴尬,夷渊又是新得的官封,一步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了才好。”
她从拿出了个盒子来,放在了苏容妘手上。
“这里有些银票,我知你如今借住在裴府不易,总该留些银两傍身才行。”她顿了顿,犹豫一瞬到底还是开了口,“其实,你这孩子我瞧着是极为合眼缘的,就是……”
就是这个名声不好,又带着个不清不楚的孩子。
薛夫人心善,虽说今日来的目的是要将她劝退了去,可她实在是不忍心,脑中便想出了个荤主意。
“其实若你在裴府住的不顺心,我嫁妆里有个京郊外的田产宅院,我之前去过,风景很是不错,且离那些是是非非远远的,往返京都也不到一个时辰,你若是愿意,去那住也好。”
苏容妘刚想回绝,可话还没出口,她却是陡然反应过来薛夫人这话里的深意。
“夫人这是,想让我做外室?”
薛夫人神色赧然:“应当算不得是那不露人前的外室,毕竟此事也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准允过的,你若是愿意,我回去便与我家老爷商量,毕竟我也实在不愿你们有情人分别,虽说叫你住在外面也容易被人发觉,但咱们仔细些许是也无妨的。”
苏容妘忽得笑了,轻轻摇头,将手中的盒子重新推了回去:“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必如此麻烦的,我视薛统领为挚友,不涉男女之情的事也是同他说过的。”
可薛夫人并不信她的话,只当作是她要骨气,不愿屈居于外室。
她急忙道:“其实也并非是叫你一直住在那,待到一切稳定,我与夷渊亲自将你接回来可好?”
苏容妘无奈一笑,纵是连番推脱,薛夫人却还是一副惋惜的模样。
苏容妘其实也不太明白她,今日相见分明是为了叫自己与薛夷渊断干净的,怎得又想留她在身边呢?
最后分别的时候,薛夫人送的东西她什么都没拿,拜别后便往回走,可薛夫人心里却有些不安,低声问身侧的婆子:“我是不是太心狠了些?”
“这也是为了咱们大公子好。”
薛夫人回去后,倒是将此事告知了薛夷渊,她也是在想,许是自己说的太生硬了些,这才叫那苏家姑娘不愿,说不准两个年轻人商量一番,此事还能有回转呢?
岂料此事刚说个头,薛夷渊便惊得站起来。
他惊得眼睛都蹬了个圆:“母亲你真是……好心办了错事。”
他不忍对嫡母说太严重的话,自己与妘娘的事更是不便细说,他也不管自己如今尚在禁足,直接便要往屋外走。
他今日该是去上职的,但薛老大人怕他生事,去宫中给他告了两日的假,还派着人在门口守着。
他这般直接出去,倒是双拳难敌四手,过了几招便被守着的人给擒住,重新丢回了房间之中。
他急得团团转,薛夫人看着也心疼,便道:“要不你写封信我派人送去,你父亲那边也别急,等我好好劝上一劝就是。”
薛夷渊觉得此事可行,当即去书房寻纸笔来,洋洋洒洒写了五张纸,待送去裴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事。
原本苏容妘想着去将宣穆接回来,但薛夷渊送她的那匹马在晨起时便被关在了马厩之中,听说是裴涿邂下的令,只说京都戒严,不许当街跑马。
转而她想借辆马车,这才被告知,裴涿邂怕她出去再惹事端,专门派了人去接宣穆,日后出入便都不用她亲自去。
如此几番问询后,苏容妘才意识到,裴涿邂许是要将她一直关在裴府之中。
她只能在矮房之中等着,掐算着时辰,终是听见宣穆唤她娘亲的声音。
“娘亲今日没来,我很是担心的。”
宣穆被她拉着手,板着脸一字一句认真道。
苏容妘被他这副样子弄的发笑:“你裴姨父说,现下京都之中不许当街跑马,这才叫马车去接你,你这一路回来可还习惯?”
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裴府的车夫之前便冷待她,也不知会不会给宣穆什么脸色看。
但宣穆却是摇摇头:“是裴姨父顺路载我回来的,他还问了我些学堂之中的事,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
苏容妘一怔,竟是裴涿邂亲自接他回来的?
宣穆彼时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娘亲,今日为何没能去铁匠铺寻薛爹爹?”
他这问的,苏容妘更是有些答不上来,只能含糊一句:“他……许是有些忙。”
宣穆倒是没继续问下去,只是垂眸想了想:“方才回府的时候,裴姨父好似还收了封信,我听见了个薛字,还以为是薛爹爹送的。”
“信?”
“我也不好确定,就是在府门前有人拿了过来,同裴姨父耳语了几句。”
苏容妘心中暗自思量,或许真是薛夷渊给她写了信,却被裴涿邂扣了下来。
她叫宣穆在屋中等着,自己则是去见裴涿邂。
守卫回禀后没多久,她便被准许上了阁楼。
裴涿邂正临窗而坐,她靠近过去,打眼便瞧见桌面上放着一封拆开来的信,上面正是薛夷渊的笔迹。
苏容妘是有些生气的,面色也算不得好:“擅拆旁人信件,这就是裴大人的规矩?”
“是裴府的规矩。”
裴涿邂倒是语气淡淡,半点没有因此觉得心虚的意思:“此处是裴府,入了裴府的东西我亲自查验,如何不可?”
他抬眸向苏容妘看过去,睫羽下是他好看的墨眸:“苏姑娘来的这般急,怎么,怕裴府挡着你攀附薛府的路?”
他将那封信拿起来,指尖轻拂:“我倒是意外,怎得区区一个外室便能将苏姑娘给打发了去。”
第109章 被他三言两语蛊惑
裴涿邂神色淡淡,那双如寒潭下剑锋般的眉眼就这般望了过来,矜贵得似冷月般要叫人仰望。
苏容妘的手攥得紧了紧:“裴大人果真是看了他给我的信。”
她向前靠近了几步:“一封信而已,入了裴府也要由主君你亲自探查?可探查出什么了,是装了毒粉还是叛了朝廷?”
苏容妘深吸一口气,她愈发觉得裴涿邂对自己的事插手的越来越多。
她感激他会适时的出手,但也当真对他这般没有分析的事而微恼。
她尽可能压住自己的心绪:“想来主君已经探查过了,合该将这信物归原主罢?”
苏容妘直接几步走到他面前去,隔着桌案的距离,伸手便要去拿信。
可裴涿邂却是长指捻着信,在她即将要触碰到之时,向后躲开。
“苏姑娘何故这般着急?”
他语调微微上扬,虽是将信拿远了些,但身子却半分没躲,就这般看着她向自己靠近。
虽隔着一张桌案,但她身子却因他的动作而向前探了探,身前半披着的发无意拂过他的手背。
这毫无防备的触感叫裴涿邂手背一紧,可苏容妘却是全然没有察觉。
她见拿不到,便重新站回了原处去:“怎么,裴大人还要把这信扣着不成?”
裴涿邂喉结动了动,身子也坐的略直了些,他长指捏着这信,慢条斯理地将其折了回去,重新放回信封之中。
“这信送来之时,是接着薛夫人的名头,看这自己却是像薛统领的,我心中生疑便拆开看了一眼,不过姑娘可以放心,我只看了一句便已经明白这信来意,后面的话并没有继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