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老爷疑惑地看了看谢璃,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二公子吧?”
谢璃作揖道:“是,伯父,您喊我少禹就成。”
谢璃的态度,宛老爷无比熟悉,和朝夏那些对宛宁有意的公子别无二致,他心底惊讶,面上不露。
梵玥也上前来,朝宛老爷行了礼,俏皮地喊了声:“伯父!”
“呀,是小玥玥,出落的越发水灵的。”
曾经梵玥去朝夏时,也在宛府住过一段时间,他很喜欢这个小辈,梵玥也很喜欢他,没有一点长辈的架子。
“您也越发年轻了,走出去,别人还要争相给您说亲哩。”一放松,梵玥说起话来就无边了,却惹得宛老爷哈哈大笑。
谢玦噙着淡淡的笑意,道:“宛老爷,请。”
一行人正要进府,却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车轱辘声,众人回头,就见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驶近。
梵玥疑惑,低声问谢璃:“今日还有别的客人?”
话音刚落,就见车上的小厮拿着脚蹬放下,车门打开,一眼珠光宝气的夫人缓缓而下,竟是荆南王妃!她身后跟着优雅而下的自然是宣和郡主萧姗音。
梵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们怎么来了!
第49章 离府琴瑟和鸣。
荆南王妃下车乍然见到谢玦,顿时喜上眉梢,回头牵住女儿萧姗音的手,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了笑,萧姗音唇角含笑,微微垂眸,随着母亲走上前,温婉极了。
好一对母女花啊。梵玥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撇了撇嘴。
谢玦心下虽有意外,神色还是如常,在见到荣叔迎出来时便知晓了其中原由,人已上门,他作为家主自是不能怠慢。
“琇宸,还劳你亲自相迎,真是客气了。”荆南王妃笑意盎然,自是欢喜,“姗音,还不见过公爷。”
萧姗音上前一步,万福礼行的典雅极了:“公爷万福。”
不同宛宁和梵玥,萧姗音看上去娴静而成熟些。
谢玦神色淡淡:“郡主多礼。”
宛老爷心下暗忖:哦,原来不是在等我,原来今日还有贵客。他心境宽阔,倒是不在乎这些,反而觉得国公府这样的门第,有另外的贵客才是自然,叫他松快些。
“王妃,请。”
荣叔侧过身子去,荆南王妃这才注意到门庭前还站着一些人,谢璃和梵玥她自是认识的,面对他们二人的礼数,她笑着请他们免礼,目光才移向梵玥身侧的宛宁。
一时心下惊诧,国公府何时有个这样的美人……她心下越是惊疑,脸上就越是傲然起来,也不准备搭理,往府里走去。
谁知谢玦走到了那个年长的男人身侧,语气多有敬重不似和自己说话时的平淡,荆南王妃不由多看了两眼,却不记得他是哪家的老爷,少不得谨慎问一句:“这位是?”
梵玥立即笑吟吟上前:“王妃,这位是宛老爷,是我哥哥今日请来的贵客,这是宛宁,是宛老爷的女儿,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我家。”
荆南王妃眉毛一跳,顿时脸颊有些发烫,原来琇宸不是来迎她的!但很快她又含笑朝宛老爷颔首:“原来是贵府的亲家,是在朝夏做生意的宛家,第一次见,还请宛老爷见谅。”
梵玥的眉心顿时打结了!宛老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本就是商人,随即还礼:“王妃有礼。”
他身份不及她们贵重,但这个礼也是不卑不亢,多的奉承一句没有,加之他虽人到中年,却仍旧面容姣好,这个礼行的颇有几
分文人风骨,不见商人的市侩。
荆南王妃看也没看宛宁一眼,转身率先进了了府。
谢玦陪着宛老爷随后进府,经过荣叔身边时,扫了他一眼,移向镇定的荣叔也打了一下冷颤。
梵玥真是气得半死,压低声音叫嚷:“她什么意思啊!骄傲什么!到我们家来耍什么威风!今日我们是为宛伯父接风洗尘,她得劲个什么意啊!倒好像是为她设的宴!”她拱了下宛宁,“宁宁,你说是不是!”
宛宁猛然惊醒一般,愣了愣,强撑着一丝笑容,神情有些恍惚:“是吧……”
“你怎么了?”梵玥看出她有些不对劲。
谢璃柔声安抚:“没事的,王妃或许是祖父请来的,你别担心,有大哥在。”
对,有他在。宛宁稍稍安定些,尽量不去胡思乱想老令公把王妃母女请来的用意。
今日这场宴会设在鱼隐花溪园,和煦的阳光照在溪水上,绕着半个园子,早已设好的几张桌几个坐席摆上了好看的水果点心,丫鬟们站在每张坐席后朝众人行礼,一曲袅袅的乐曲伴随着潺潺的溪水飘飘荡荡,老令公从另一边款款而出,威严而肃穆。
宛老爷只见过他一次,便是妹妹成亲那日,老令公的脸色很难看,婚宴上难见笑容,见到他这个亲家公也是一脸高高在上点头示意,再无交流。
妹妹只比宁儿长了几岁,他一向是把妹妹当女儿一般的疼爱,当年他其实反对过妹妹嫁给谢景纯,谢家的势力太大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生怕妹妹受委屈,可架不住妹妹喜欢,谢景纯也说谢家有侄子支撑,并不需要他这个二爷来承担前程,他算得上是自由的。
事实的确如此,老令公反对过,但拗不过二爷,又因为的确对二爷不曾抱过希望,又怕依二爷的性子反对下去他做出更让谢家丢人的事,只得妥协。
这几年,妹妹时常写信回家,随着二爷游山玩水,见她没什么受委屈,宛老爷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如今再见老令公,他心里多不乐意老令公的态度,也得为了妹妹表现出友好之态。
“老令公钧安。”他上前请安,“今日多谢老令公款待,我带了一些薄礼,还望老令公笑纳。”说着他带着两个仆人上前来,手里各自捧着三层高的礼盒,最上头一层打开着,那鹅蛋大的珍珠莹莹生辉,直叫人咋舌。
梵玥抿唇对宛宁低声道:“这也叫薄礼啊?伯父不愧是朝夏首富啊……”
老令公知瞥了一眼,便摆手让人收下,淡淡:“宛老爷有心了。”
他地位尊崇,谢家显赫,对方送再贵重的礼,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也觉得理所当然,瞥过眼去看王妃,语气和善了许多:“明意啊,过来坐。”
明意是荆南王妃的闺名,见老令公这样亲切,王妃自然喜不自胜,应了一声朝上头并排的三张桌几走去。
见上位多出来的一张桌几,谢玦心里清楚,转头对宛老爷道:“今日乃是家宴,宛老爷不必拘礼,论理今日您进京二叔该相陪,只是他尚来不及回京,还请您见谅,请上座。”
老令公眉心一皱,他故意让人加了一张桌子,论身份,该他和谢玦王妃同坐上位,也是给宛中鹤的下马威,谁知谢玦一句“家宴”又搬出“二叔”的身份,让宛中鹤顺理成章坐了上来,看着谢玦走到右列首位,从容而坐,老令公不动声色。
只是当谢玦安排宛宁坐在他下首时,一向泰然的老令公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宛老爷怎么觉得今日这场宴会有点鸿门宴的意思。
宛宁坐在谢玦下首,梵玥次之,对面是萧姗音和谢璃,她有几次抬头,都看到萧姗音的目光似是从谢玦身上移开,像是不经意看过,却红了脸。
她转头看向谢玦,他神色如常,也不知他有没有和萧姗音有眼神交汇的时候。
谢玦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来,丫鬟正给每一桌上新菜,他轻声道:“吃饭的时候别愣神。”
宛宁咕哝了一句,别过脸去。
上头老令公和王妃相谈甚欢,王妃说起荆南的风土人情,老令公听得津津有味,王妃盛情邀请他去荆南做客。
老令公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玦:“有几乎的,明年开春去,琇宸意下如何?”
王妃眼中一喜,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萧姗音会意红了脸。
谢玦看上去,淡淡道:“明年皇上要实行新政策,怕是一时走不开,若是祖父想去散散心,就让少禹陪您去。”
谢璃一愣,正想办法拒绝,老令公沉吟道:“明年少禹还要科考,不宜走动,此事再议。”
都是做长辈的,宛老爷瞧出来几分意思,看来这老令公是看上了这位端庄的郡主做孙媳妇啊。
他看了两眼萧姗音,是个美人,身份地位与谢家但是匹配。
王妃见状,喊了声“姗音”道:“你前儿新练的曲子,不是说今日要弹给老令公听听,请他鉴赏鉴赏。”
萧姗音起身走到中央,大方行了礼道:“晚辈献丑了。”
语毕,就有人端了凳子上来,萧姗音的丫鬟捧着琵琶上来交给了她。
有备而来啊。宛老爷兴致勃勃,乐得看戏。
琴弦被拨弄,宛老爷眼前一亮,只觉得弹得极好,但倒不是他琵琶造诣有多高,只是有了对比而已,犹记得宛宁小时候兴之所至要学琵琶,才学了一阵,将将能弹一首曲子,就没了兴趣,此时在再听萧姗音的曲调,当真不知比自己的女儿高出了多少,怪不得老令公如此满意。
他闲闲看向自己的女儿,宛宁心中有些不服她的表现,但她的确弹得很好,有些担心地看向谢玦。
一曲毕,萧姗音起身行礼,掌声雷动。
老令公甚是满意,笑道:“姗音这样的姑娘,当真是谁娶是谁的福气。”说着他看向谢玦,“说来我们琇宸也是庄老的关门弟子,将来让他们合奏一曲,也算琴瑟和鸣。”
宛宁夹在筷子间的水晶虾仁突然掉了下去,被老令公看在眼里,不给谢玦说话的机会,转头看向宛老爷,难得的和气:“宛老爷此次进京是特意来接女儿回去,还是另有打算?”
宛老爷微愣一瞬,老令公话说的明白,他自然听得明白,笑道:“我已经在京城买了几间铺子,此次有在京城定居的打算,也在南街买了一栋宅子,也是宁儿在府上叨扰日久,这回就接她过去了。”说着他看向谢玦,朝他举杯,“这段时间还要多谢公爷的照拂。”
一席话在座都惊了惊,梵玥顿时不舍,脱口道:“这么快吗?不能让宁宁在我们府上再多住些时日吗?”
老令公拧眉:“不像话,宁丫头终究是要离开的,还能在我们府上住一辈子不成,我看着这丫头不错,将来若有合适的郎君,老夫倒是想为她做一回媒。”
宛老爷感激地笑了两声,委婉拒绝:“只是怕这丫头性子顽皮,误了老令公的好意。”他看向宛宁,“宁儿,你
也敬老令公一杯。”
宛宁正因要离开国公府而震惊,又听到老令公要给她说亲,一时脑中混沌,听到爹爹的话,无意识地端起酒杯,酒杯却从指尖滑过,酒水撒了宛宁一手。
她低呼一声,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失态了。”
梵玥赶紧拿手帕给她擦拭。
谢玦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心突然揪紧,克制着沉声道:“梵玥,带宁宁下去整理一下。”
梵玥应声,连忙带着宛宁退下了。
宛老爷奇怪女儿难得的怯场,没在意谢玦的态度,转头对老令公笑道:“您看,她就是这么毛躁,不敢劳您费心。”他的女儿,将来的婚事是要让她自己做主的,必然是要嫁一个她心中爱慕的郎君,怎能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插手,莫说这个人是老令公,便是皇上来了,只要她的女儿不愿意,他也要拼死一搏。
忽然谢玦站了起来,老令公气定神闲沉声:“琇宸,敬王妃一杯。”
谢玦看向老令公行了叉手礼:“祖父,我失陪一下。”
“琇宸。”老令公冰寒的声音极具威胁之意。
谢玦一意孤行:“王妃,请见谅。”
他不再逗留,转身离席,老令公握紧的银筷微微发颤。
宛老爷看着老令公不顾外人在场沉了的脸色,心下惊疑,这祖孙俩有点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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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你一个人行吗?”
宛宁将梵玥推出厢房:“我可以。”关上门,忽然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去了一般,颓然地坐在圈椅中,盯着沾湿的袖襕怔怔出神,忽然自窗户吹进一袭冷风,她迷了眼身子一颤,再抬眼时,一片阴影罩下,她恍然抬头,谢玦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撑着扶手俯身,将她圈禁在圈椅中。
宛宁忽然鼻子一酸,一口气憋在心口,闷得眼眶一热,星光闪闪:“郡主的琵琶弹得好听吗?将来你们琴瑟和鸣,我也坐在堂下给你鼓掌。”说着她果然双手合十拍了两下。
一点笑意自谢玦眼底晕染,一直蔓延到唇角,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松快的轻软:“这么小气?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还要说什么?”宛宁凶巴巴地嗔他一眼。
她心中不安,可谢玦却因为她的这一点不安而心安,宛宁没想到,或许连谢玦自己都没有发觉,有一日他会如此患得患失,只是看着宛宁对姜至笑了笑,他就有一种兵荒马乱,想把姜至灭口的冲动。
他比宛宁更怕,她的离开。
“旁人说什么你都别信,只要相信我,留在我身边,别去别处。”谢玦郑重而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