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听说能逃出去自然高兴,他真怕再过个一半天自己又得被剁手指头。
宫长安这小鬼先是脸朝里,趴在笼子边上装哭。其实悄悄的用线锯锯着一根木头的上头。
然后又装作哭累了躺在笼子里,把下面也锯断了。
但他锯的很巧妙,上下两头儿一个往里锯开,一个往外锯开。如此虽然是断的,却也像榫卯一样合在上头。
不凑近了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也只有稍稍用力才能把这木头推开。
他弄完了之后,又趁那两个哑巴不备把线锯抛给了鹤鸣。
鹤鸣依样画葫芦,也没费什么力气。
宫长安早留心到这地窖里有许多干了的艾蒿,这东西能生烟。
他身上除了常年带着线锯,还必带的一样就是火折子和雄黄丸子。
这两样也都是防身用的,尤其是在野外。
雄黄丸子一样能生烟,如果和艾蒿放在一起,更是事半功倍。
宫长安先是弄了许多艾叶,那两个哑巴瞧了也不当回事。只想着他是小孩子,又被关在笼子里无事可做,便拿这个当消遣。
“鹤鸣,一会儿烟雾起来。你要把上衣脱下来,用尿打湿,捂住了口鼻。”宫长安对鹤鸣说,“伏低了身子藏在烟雾里,锯下来的那个木头要拿好,可以防身。”
宫长安知道,白天往外跑是不行的,只能趁着晚上。
他可以通过打开的地窖口透进来的光线判别早晚,估摸着夜深了,小哑巴睡了,只有老哑巴坐在那里像木雕似的瞪着两只熬红的眼睛。
宫长安把雄黄丸子艾叶团在一起,用火折子点燃,抛到笼子前的不远处。
很快,烟雾大起。
老哑巴腾的一声站起来,快步走了过来。
宫长安喊了声快跑,随即又点燃了几个艾蒿团子,很快,烟雾就将关他和鹤鸣的木笼子遮蔽了起来。
两个人从笼子里脱身,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拖着木棒。
老哑巴慌忙上来去踩那些冒着烟的艾蒿球,闹出了很大动静,可小哑巴根本听不见兀自睡得熟。
宫长安让鹤鸣摸着墙壁往外走,只要一直摸着墙壁就一定能走出去。
况且之前他们也看好了方向,用最快的速度往地窖口冲去。
等他们冲到地窖口并往外爬的时候,整个地窖里也几乎都让烟雾给填满了。
“四少爷,这……这是个什么地方呀?”到了外头鹤鸣四处一望,不知所以。
“是个菜地,”宫长安说,“还不小呢!墙边多半有洞,方便偷菜的。”
宫长安说着扯着鹤鸣就往墙边跑,很快就在一处长着半人高野草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类似狗洞的出口。
“就是这儿了,快钻出去!”宫长安和鹤鸣两个人都很瘦小,轻轻松松就钻了出去。
“往那边的庄稼地跑!”宫长安知道那父子俩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如果在路上一定还会被抓回去的。
可是藏进庄稼地就不一样了,那样就像大海捞针一样,轻易不会被发现。
他们钻进了好大一片高粱地,因为有风,庄稼都被吹得晃来晃去,也不用太担心在里头走动会被发现。
两个人也不知道在里头走了多久,渐渐的能看到天光了。
“咱们先在这猫着。”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庄稼地的尽头是一条路,宫长安一把拉住了鹤鸣,“打量着过往的行人,若是能遇见可靠的再出去。”
他们又在那里蹲了很长时间,看见开始有了行人。还有牛车马车陆陆续续的出现在路上。
“看样子好像有许多菜农要进城去卖菜,”鹤鸣说,“不如咱们截一辆,求赶车的把咱们送回城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咱们尽量选年纪大的,最好是女的,不容易生歹心。”宫长安一边说一边观察。
于是就看到了那辆牛车上头坐着老夫妇两个,他和鹤鸣于是就站在路边将这车截了下来。
“求求二位老人家行行好,把我们带回城里去吧,我们昨日出来玩儿和家里人走散了,在这附近绕了一晚上。”宫长安和鹤鸣两个人浑身狼狈,手脸都脏兮兮的。
可毕竟只是两个孩子,所以这对老夫妇自然也不把他们当成歹人,反倒觉得怪可怜的。
宫长安和鹤鸣上了车,有意将身体藏在菜堆里,生怕被追上来的人发现。
好在直到进了城门都没事,他们这才敢露出脸来。
第114章 如山倒
众人听完宫长安的讲述都是长出一口气,也是无不感叹他这样小小的年纪居然这般有胆有识。
“你们能回来就算是万幸了。”温鸣谦说,“你去洗一洗,换身衣裳,再好好睡一觉吧!”
“那儿子先下去了,这些天母亲也辛苦了,如今我回来你也不用再担心,也要好好的休息休息。”宫长安自然早就发现温鸣谦的眼下有着很重的青痕。
包括张妈桑珥等人,也都是一副担忧憔悴的样子。
“你还别说,先前没觉得怎样,怎么如今倒觉得身子这么沉呢?”温鸣谦也不禁笑了笑,“我倒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还算镇定。”
嘴上这么说却越觉得身上乏力疼痛得厉害,仿佛之前绷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散开了。
“夫人,夫人!”云英这时也来了,眼看着温鸣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快去请大夫!”
“我没……”温鸣谦想说“我没事”,却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母亲!母亲!”宫长安吓得趴在温鸣谦身上大叫,声音都岔了。
“不怕,不怕。”这时张妈走了上来,“她这是忽然松下劲儿来,先前硬压着的担心害怕全都返上来了,怕是要病一场的。”
说着和云英两个人一起,把温鸣谦抬到了床上。
此时给鹤鸣瞧病的大夫就在,刚刚给他包扎好伤口,又开了药。
张妈就让大夫赶快到温鸣谦这边来。
那大夫一看温鸣谦这样子,又搭了搭她的脉,说:“我先给夫人针灸几个穴位,再开上一副汤药,先吃上两顿,再换别的方子。
只是夫人这一病非同小可,是极惊极恐的忧思入了心脉,多亏她年纪还轻,但也要精心调养,万万大意不得。”
“先前我见夫人那般镇定如常,心里还佩服呢。谁想夫人其实比谁都担心,只是因为少爷还没回来,她不能倒下去,所以便极力硬撑着。”桑珥哭着说。
“不管怎么说,少爷回来了就算万事大吉,剩下的就是让夫人慢慢养病。”云英道,“咱们都好好用心,还怕夫人的病养不好吗?”
再说宫诩等人,因找不见了宫长安,便把玄妙观上下的老道都给圈了起来。
他们虽然没和马大光合谋,但到底这里已经成了贼窝,他们也难逃干系。
好在随后官府又来了人,说宫长安自己回去了,宫诩这才一颗心落了地,别的都顾不得,急急出了道观往家里奔。
等他到家,宫长安早已收拾妥当,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宫诩一把抱住他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又问:“你母亲呢?”
此时韦氏也听说宫长安回来了,又知道温鸣谦病了,所以特意过来照顾。
“弟妹见了长安,一颗心落地身子可就受不住了,这会儿还没醒呢,”韦氏向宫诩道,“不过也不用担心,大夫给瞧过了,说是要精心调养一阵子。”
宫诩听了,便显出担忧的神色,迈步往温鸣谦房中走去,却在门口被桑珥拦住了。
“请老爷止步,夫人这会儿刚服了汤药歇下,不宜被打扰。”桑珥说,“老爷奔波了这一夜,想来也疲乏得很了,云姨娘那边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还请老爷到那边歇歇去。”
宫诩闻言只得咳嗽了两声说:“也好,就让夫人好好养着吧!”
于是便去了云英的院子。
温鸣谦病得颇有些重,尤其是到了夜里,浑身滚烫,直烧得人事不知。
韦氏不放心,亲自在她床边照料。
“这可怎么是好?连宫里的御医也来瞧过了,如何生生退不下烧去?”韦氏又一遍用温手巾敷在温鸣谦的额头上,“也难怪呀!正是暑热的天气,又是急火攻心,她身子本就单弱,怎么能受得住?”
“太医也说了,虽然扎针放了血,可是这热毒一时半会儿怕是也难以消下去。”张妈叹气道,“说是只要三天内有好转就不打紧的,这醒窍御灵丹且多含着些,能护住心脉。”
宫诩回来之后睡了大半天,到了晚上打发人过来问温鸣谦的情形,回说人还没醒。
他心里不免惦记,便要起身过来瞧。
云英自然知道温鸣谦不愿见他,婉言劝阻了半天,好歹把他劝住了。
温鸣谦在梦里也觉得格外痛苦,仿佛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寸寸折断,疼得不敢呼吸。
仿佛有一只大手将她使劲儿向下拖去,拖向无尽的深渊。
她甚至想,就这样吧!就这样死去也很好。
有一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带着一点点雪中梅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好妹妹,你受苦了。”这双手是那样的轻盈温柔,仿佛每一次触碰都能带走一分痛苦,“我知道你这些年撑得很辛苦,那就好好的睡一觉吧!睡吧!”
“姐姐,都是我的错,我没护好长安。”温鸣谦自责道,“我真是没用。”
“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做得比我好。”声音也是那样的温柔,不断安抚着温鸣谦,“你只是累了,睡吧!”
“姐姐,你别走,让我再看看你。”温鸣谦抓住那只手,“姐姐,你再陪陪我,好不好?”
“唉!这弟妹烧得直说胡话,怎么一个劲儿的喊姐姐呀?”韦氏在一旁叹息道,“她何曾有姐姐?她娘家只有两个哥哥,不是吗?”
“想必是做了什么梦,这人生病糊涂的时候什么梦不做呢?”张妈轻描淡写地说,“大太太,这些天您一直跟着忙活也够辛苦的了。夜都深了,你明早还得伺候老太太呢,这会儿快回去歇歇吧!
若是把您再累坏了,我们这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况且我们如今姑娘这个样子,接下来这边也少不了让您操心。还请您千千万万保重,可不能太累了。”
“也好,”韦氏想了想说,“如果说有你们在跟前,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那我就先回去睡一觉,若是有什么事可千万去叫我。”
第115章 病初愈
温鸣谦到第三天清晨才总算把眼睛睁开。
桑珥和宫长安两人一左一右趴在她的床边,都睡着了。
一缕晨光照进来,宫长安耳朵上的绒毛被照得清清楚楚,让温鸣谦记起他刚出生时的样子,不禁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
宫长安一下就醒了,看到温鸣谦正望着自己,不由得惊喜万分:“母亲,你总算醒了,可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