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些人全都是蒙着面的,身手极为利索。要紧的是对咱们那里的路径似乎十分熟悉。不要紧的东西和人一概不碰,全奔着要紧的去了。”管家当然知道戴山的赌坊是何等要紧。
赵王听了之后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身子不由得晃了晃,管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这事情不对,必然是有人提前就谋划好了!”赵王咬了咬牙说,“王妃还不知道吧?”
“小的哪敢说呀?这么大的事,万一把王妃急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管家自然是知道轻重的。
“好好,先不要告诉她,她脾气急,容易坏事。”赵王稍稍平复了一下说,“扶我到书房去,回头告诉王妃,就说我吃多了酒不过去烦她了,让她早些安歇吧。”
赵王到了书房坐下,伺候的人连忙上前。
二门上传话的小厮找到管家:“楚王府里来人了,说是给王爷送茶叶。”
“这大晚上的送什么礼?”管家正心烦,不免觉得楚王府的人行事荒唐。
“是他们府的管家亲自来的,说奉了楚王的命,一定要送到。”传话的小厮说。
赵王府的管家到这时自然听出不对劲儿来了,就说:“我同你到门口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来到门首,果然见出王府的管家带了两个小厮,正在门前等着。
此时天已经很黑了,又很冷,府门上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那光影也是乱的。
赵王府的管家连忙陪笑上前说道:“这些小的们也真是不会办事,怎么能叫你们在这儿等着呢?快进来坐!”
“老哥哥,你跟我客气什么?我就是奉了王爷之命过来送些东西,东西送到话传到我也就回去了,这大晚上的不打扰你们了。”楚王府的管家也是满脸堆着笑。
“不知是什么要紧的物事?”这王府的管家虽然之前就已经听传话的人说了是送茶叶的,可到此时还是要再问一遍。
“我们王爷新得了些好茶叶,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喝,就分出下来叫我给赵王爷送来。”管家说着捧过匣子来递到赵王府管家的手上,“可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专去心火。凡有什么着急上火的时候,只要喝上一点儿,便会火气全消了。”
赵王府的管家明显听出他话里有话,可在这种场合下又不便细问。
“多谢楚王爷想着我们家王爷,我出来的匆忙,未及备得回礼,明日一定亲自奉上。”身为王府的管家,在礼数上当然不能让人家挑剔,所以这点必须讲明。
“不急不急,什么回礼不回礼的。我们王爷说了,若是赵王爷觉得这茶叶喝着顺口只需说一声,我们再打发人送来。”楚王府的管家说完便转身上车走了。
“管家爷,这是什么好茶叶呀?这么大晚上的送来。”守门的几个家丁忍不住凑上前问。
“去去去!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乱打听什么呀?”管家哪有闲工夫跟他们扯这个,直接拿着匣子走进府里去了。
“您老跑哪儿去了?王爷正找您呢!”府里头有好几个人正在找管家,见了他连忙说。
“我这就去见王爷,你们先都散了吧!”管家说着来到书房,看到赵王的脸色很是难看。
于是上前说道:“方才楚王府打发人来送东西,小的觉得有些不寻常就亲自出去瞧瞧。”
“楚王府派人送了什么?”赵王听了直皱眉,他原本还打算卯足了劲儿给楚王点儿颜色瞧瞧呢,没想到自家后院儿失火了。
“是楚王府的管家带人送来的,一再说这茶叶能去心火。请王爷尝一尝,若是好的话他们再送来。”管家说着把那匣子放在了桌子上。
“我府里什么好茶叶没有?我看他要送的不是茶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打开瞧瞧吧。”赵王当然也明白,楚王所谓的送茶叶不过是个借口,但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管家将匣子打开,却见里头有一个纸团,倒是也有些茶叶香。
“这是什么东西?”管家把纸团拿了起来,一点点打开,里头有茶叶掉了出来。
“咦?”管家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王爷你瞧……这……”
“这……这不是……”赵王一下子就慌了,他从管家手里把那展平的纸团夺了过来,“这是咱们戴山的账!”
“没错儿,应该就是。他们怎么会有……”管家也张大了嘴巴。
接下来他和赵王都不说话了,四只眼睛一起瞪向那张纸。
那上面所记的人名,所填的账目,一笔笔,一行行,像铅块一样沉沉地坠着。
良久,赵王长长地喘了口气,带着不甘道:“不用说了,这事一定是楚王干的。他现在手里拿着咱们的账册,押着咱们的人。难怪他这两天态度如此嚣张。圣上命我查他,他居然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赵王之前就疑惑,楚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大起来?原来是他拿准了自己不敢奈何他。
可是他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能做下这样的事,神不知鬼不觉,这般的彻底。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楚王吗?难道他之前都是装出来的?
第261章 温柔计
落雪之后天气变得尤为寒冷。
傍晚,端敏公主命人温了酒,御膳房的人准备了许多样她爱吃的下酒菜。
契思和从外头进来,他的脚步比寻常人的更重,一来是因为他身材壮硕,二来他不习惯穿汉人的靴子,还是喜欢穿厚重结实的马靴。
“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他在外间脱去外头的大衣裳,走进门来问。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了?”端敏公主抬眼望着他,神色略显嗔怪,“我只是想着许久没和你同桌而食了,特叫他们准备些酒菜。”
契思和很是意外,要知道端敏公主虽然已经嫁给他许多年,可从来对他从不加以辞色,更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根本没有夫妻间的亲厚。
他倒是也想得开,想着反正是和亲,本也不必求两情相悦。
何况他的女人又不止这一个,有的是人愿意讨他的欢心。
回到中原来公主也不和他住在同一个宫里,而是搬去明粹宫和长公主一起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到这里来,还准备了酒席。
“公主今天倒是有雅兴。”契思和坐下来说,“我也正想喝酒。”
“这边的酒没什么力道,还好这次来从草原上带了不少酒。”端敏公主说着给契思和倒满了一杯,“我知道你嫌弃宫里做的羊肉调料放太多,特意叫他们做了白煮羊。”
“公主,你今日未免太体贴了些。”契思和笑了,“倒叫我浑身有些不自在。”
“我也是近些日子才明白了,”端敏公主幽幽叹道,“姑姑劝了我许多话,她说她这一生就是自己把自己给误了,叫我不要走她的老路。还叫我多想想你的好,莫要误了大好的年华。
想来这么多年,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夫妻恩爱,可是你也从来没有为难过我,说起来也并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做得到的。
有一首诗叫花开堪折直须折,我错过太多次花开,委实有些太傻了。”
契思和听着她如此说,虽然不知道长公主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但想来端敏应该是听进去了。
他从来不屑琢磨女人的心思,女人的心思简直就像天上的云那般飘忽不定。不过如今这朵云愿意为自己驻足,那也不是坏事。
随后羊肉端了上来,大块的羊肉煮的很嫩,连盐巴都不放,吃的时候用刀切下来,根据个人的口味蘸料。
端敏公主在烈酒里又加了些鹿血,她的目的很明确,一个女人,只要她愿意,尽可以在床上收服一个不讨厌她的男人。
契思和住在宫中不敢乱来,这些天早就挨得难受。哪堪公主这般小意温存?
一顿饭也只吃了一半,就命人撤下去了。
他知道公主不喜欢腥膻气,特意又洗浴了一番。
等他再出来,发觉屋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
炭火烧得很热,香炉里不知道焚的是什么香,令人浑身酥软,却又心痒痒的。
红绡帐子落了一半,端敏公主坐在床边,轻纱睡袍衬得她肌肤莹润,如同十几岁的小姑娘。
尤其当她微微侧过脸,似嗔似喜地瞭了一眼,契思和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发软,几乎要跪下来。
以前他单觉得端敏公主的确是个美人儿,可永远都冷冰冰的,没有什么风情。
这样的女人即便再美,那跟石像又有什么区别?
可如今他明白了汉人女子的风情是何等叫人痴狂,像花蕾里裹着蜜糖,又香又甜,又弯弯绕绕的。
他可太乐意做一只采蜜的狂蜂了。
夜色渐浓,赵王可没了以往的好兴致。
他也喝了酒,但没情没绪。
那张从账册上撕下来的纸就摊在桌子上。因为揉皱了,无论再怎么展都不可能平顺,就如他此时的心情。
“三径学宫的人竟然在帮楚王,这是凭什么?”赵王的眉头紧皱着。
他当然也没闲着,派了人去查,回复说这些日子三径学宫的华英先生就住在楚王府上。
这个消息让他更加不安,三径学宫的分量太重了。
哪怕华英先生只是三径学宫的一名资深弟子,也足够让人心惊。
赵王身边自然也是有谋士的,只是平时不怎么用。
这回遇到了难处,正是养士千日用士一时。
便命管家:“把吴先生给我请来。”
这位吴先生是个屡试不第的举子,他科举虽然不顺,却是个甚有谋略之人。
经人举荐来到赵王府,曾经有几次他为赵王出谋划策,收效都不错。
“不知王爷叫老朽来有什么吩咐?”吴先生的胡子已经花白了,年纪也比赵王大。
“吴先生请坐,先吃一杯酒搪搪寒气。”赵王含笑说道。
吴先生饮了一杯酒说:“我看王爷两眉之间似有愁色,可是楚王的缘故吗?”
“先生怎么知道?”赵王觉得有些意外。
“王爷奉旨查楚王,此外也没有比这更大的事了。”吴先生轻描淡写。
“我以前单觉得楚王这人没有多少心府成算,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赵王叹了口气,把近来的事情简短说了。
他手中本来是有楚王把柄的,可是楚王却也抓住了他的把柄。
而且两相比较,他的问题可比楚王严重多了。
楚王至多是徇私舞弊,他则有结党营私之嫌。
如今的他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如果他查了楚王,楚王也一定会如法炮制。
可就算他不揭发楚王,也难保楚王不会反过来朝自己下手。
毕竟如今双方已经势同水火,不可能再相安无事了。
“如今这楚王俨然成了一条毒蛇,真是有些棘手啊!”赵王说着喝了一杯酒,可心中的愁绪却不能削减半分。
“王爷误了。”吴先生捋着胡子笑了一声,“楚王是一条毒蛇不假,可他既没隐在暗处,咱们何不直击他的七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