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知道了,”杨婆子恍然,“说话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江夏侯夫人是最要脸面的,若是被当众揭了短,可不是要恨死了。”
“温鸣谦第一次请客就把最有头脸的两家客人给得罪了,你说这府里还能容得下她吗?”宋氏笑着问。
第16章 壁上观
“自然容不得了,那可就能把她休了吧?”杨婆子忙问。
宋氏缓缓摇头:“宫家这么好脸面,不会一下子就把她给休了,不过嘛也不可能再让她留在这里了。”
“那会怎么处置她?”杨婆子甚是好奇。
“我想着应该会把她送进哪个庙里吧,毕竟这么多年她都在清修。到时只对外说她过不惯这俗世的日子,便彻底皈依佛门了。”宋氏说,“你知道的,咱们家里这么好面子,总要找个顺理成章的由头。”
“那倒是的,不过还是便宜了她。”杨婆子有些不忿,“她就算是去了庙里,不是还占太太的名头吗?依老奴看不如休了干净。”
“凡事不能太心急,把她赶出去只是第一步。”宋氏胸有成竹,“到时她去了庙里,咱们随便再给她扣个淫佚之罪,不愁老爷不结果了她!”
“小夫人是说再给她栽赃一把?”杨婆子有些顾虑道,“可她会认吗?”
“用不着她认,”宋氏用扇柄轻轻磕着桌面道,“她已是劣迹斑斑,谁还会给她分辩的机会?自然是早早除了干净,免得污了门楣。”
“是这样,是这样。”杨婆子听了高兴得直搓手,“老爷对她本就已经厌恶透顶,哪堪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不如直接弄死干净。”
“是啊,到时候只要对外说她得病死了,谁还会深究呢?”宋氏笑吟吟地说道,“毕竟可不止咱们盼着她死。”
“她一死,该您扶正了,不过早晚的事。”杨婆子眼睛觑着,从眼缝里透出阴毒的光,“怪不得咱们,是她自己找死。”
之后主仆俩相视而笑,笑声得意而神秘,惊得窗外树上的鸟儿怪叫一声,扑拉拉飞走了。
温鸣谦回来的消息在京城内宅中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听闻她要设宴请客,不少人都想来凑凑热闹,不为别的,单为了瞧瞧这位多年不曾露面的二夫人,如今是何形容。
这边日子刚定准了,宋氏便同宫诩商量:“过几日我嫂嫂就要临盆,近来总遣人叫我过去陪着她,老爷知道的,她娘家也没什么人。
按理说夫人请客,我该留在家里做帮手才是,可又怕惹她多心。因这些年都是我管家,夫人回府那日便多次表露不悦之意。
若这次我留在家里,事事尽心,难免会让夫人以为我居心不善。
若不用心,只怕又要被说是藏奸取巧。
因此倒不如我暂且退到一边,也免得生是非。”
宫诩听了就说:“也好,生子是大事,何况那边几次三番来央求,你不过去也不好。至于家里请客的事,由她去折腾好了,省得你费心费力还落不是。”
“多谢老爷体谅,那我便索性带着宝儿到哥哥家住些日子,等嫂子平安生产完了再回来。”宋氏知道只要她开口宫诩一定会答应。
“这有什么,你已经够为难了,难道我还要再为难你么?”
宫诩本就不赞成温鸣谦请客,觉得她多事,可无奈温鸣谦在回府当日就已经当众宣布过了,没法不兑现。
他们宫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因此过了两日,宋氏便收拾了东西,跟温鸣谦说了一声,带着儿子和杨婆子等几个下人出府去了。
“这宋狐狸是忙着撇清自己呢!”张妈撇嘴,“到时候请客出了什么事,她好站干岸儿不湿鞋。”
“那咱们就留心些,”温鸣谦自然对宋氏此举毫不意外,“她不可能不在这上头给咱们使绊子。”
“是啊,她虽然走了,可这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是被她拿下马来的?”张妈扭了扭粗壮的老腰,“早就布好了阵排好了兵了。”
“那咱们也正好练练手,”温鸣谦笑得轻快,“先捉几只小鬼。”
府里头张罗设宴,自然比平时事多。
宋氏不在家,杨婆子也跟去了。
陈管家事事请示温鸣谦,明着尊重,实则是出难题看笑话。
“陈管家,你在这府里做了六七年管家,也是办老了事的。这次的宴席不大不小,必然是前头早有比照的,”温鸣谦笑着说,“只需按照惯例就好,若我有别的打算,自然提前吩咐,很不必事事都来问我。”
“夫人教训的是,不过老奴是想着夫人回京来的第一次宴席,须得一切遵照您的心意,所以多请示了些。”陈管家微微低着头说,“我们做下人的,自然要听主子的吩咐。我虽然做了几年管家,可终究不甚了解夫人的喜好,生怕办差了。”
陈管家从来和宋氏一条心,当然不会替温鸣谦出力,嘴上倒是很会对付。
温鸣谦给了张妈一个眼神,张妈立刻说道:“夫人的喜好我都知道,你只需问我就是了。”
陈管家答应着下去了,没想到下半天就扭了脚,说自己走不得了,需要休养,趁机把差事卸了。
其他下人都幸灾乐祸。
这个说:“陈管家这回不管事了,叫她们抓瞎去吧!”
那个说:“太太不是想要热闹吗?这回可有热闹瞧了。”
更有的说:“罢了,都小心些吧!没看前头红杏和坠子的事吗?”
立刻有人反驳道:“呵,还真别拿这个吓唬人。法不责众,除非她把这府里的下人都惩治了!”
总之,一个个不安好心思,想看温鸣谦出丑。
正议论着,张妈来了,向众人说道:“陈管家扭了脚,夫人说了,暂且由我来代管。我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若不想没脸,就都打起精神来,做好自己的本分。”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互相使眼色偷笑。
一个乡下老婆子,连正经公府人家的宴席都没见识过,竟大言不惭地要做管事。
看来这回请客可是要大大地出洋相了。
也不怪这些人如此想,温鸣谦在这府里既无威望又无人手,自然无法服众。
谁想张妈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都老实了:“咱们丑话说在头里,虽然陈管家伤着了,不能管事,可你们谁也不是三岁孩子。该干什么不干什么,心里头都是有数的。
我来管事自然把差事分配派清楚,若没分清楚,那是我的错。
可如果差事已经分清了,自己分内的事没做好,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第17章 宴宾客
张妈见众人都消停下来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咱们做下人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事情办不好,叫客人看了笑话,你们也没脸不是。
陈管家已经把花名册给了我,我现在要找几个平日里各处管事的头头,问些事情,然后再把众人都召集在一处,分派事项。”
说着就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带到一旁商量事情去了。
“这婆子还有几分道行啊!”
“怎么说太太也是大家闺秀,之前也不是没管过家。”
“先瞧着吧!到时候究竟几斤几两自然清楚。”
底下人小声议论着,但风向已悄悄有些变了。
张妈再回到云枫斋,已经是傍晚了。
“如何?”温鸣谦笑着问她,“可镇唬住了?”
张妈呵了一声:“就这些小泥鳅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自然是手到擒来。”
“张妈,我想吃油焖笋,”宫长安拉着张妈撒娇,“再来一小碗红烧蹄膀。”
“小祖宗,晚饭可不兴吃这么油腻。我给你来个鲜笋虾仁和腊肉青豆如何?再配一碗豆腐羹。”
“听张妈的吧!蹄膀明儿午饭再吃,”温鸣谦摸着儿子的头说,“我想吃虾仁和青豆。”
“那好,”宫长安没一点儿不高兴,“只要母亲想吃的我也想吃。”
“你呀,天生一张抹了蜜的嘴。”温鸣谦把他搂进怀里,亲亲他的额头,“从会说话就知道哄我开心。”
于是张妈自去做饭,叫了两个婆子打下手。
那两个婆子倒是愿意。
不是别的,张妈的手艺实在叫绝。
每次温鸣谦让张妈做菜都多做一些,剩下的就分给他们这些下人。
虽然不大够,可是加上从厨房拿来的饭菜也足够了,因此在这院子里,吃的倒比之前好。
俗话说吃人嘴短,她们便是心里头再向着宋氏,对温鸣谦母子也做到了应有的尊敬。
终于到了正日子,府门早早打开,温鸣谦带了儿子在宴客的花厅迎接客人。
最先来的是刘翠依,宫长安跑着迎了上去,拉着刘氏的手亲亲热热地说:“刘姨母,多谢你送我礼物。两位妹妹怎么没来?”
刘翠依自己没儿子,见了宫长安格外喜欢,摩挲着他的小手说:“好孩子,她们都在家呢,改日我把她们带过来和你一起玩儿。”
“我瞧着你气色好了很多,”温鸣谦也笑着上前,“你是头一个来的,可见真的看重我。”
“姐姐请客我自然要早早来,一点也不能耽搁。”刘氏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她们也说我气色好了,想是姐姐给我的东西起了效。”
“不值什么,回头我再给你些。”温鸣谦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子,“你且坐下喝杯茶。”
“宋姨娘不在府里?”刘氏看了看问。
“她前几日回娘家了,”温鸣谦说,“她娘家嫂子要生了。”
刘氏点点头,没多问,慢慢喝完了一杯茶才说:“我以为宋姨娘不在,府里的下人多半不大受管束呢!可从我进门起冷眼看着,竟是一丝不乱,姐姐治家有方。”
“这不是我的功劳,都是张妈在管。”温鸣谦不居功,“她给这府里的每个下人都分配了具体活计,谁专管什么就只管干什么,旁的一切不与相干。
可若是在自己的活儿上出了错,打碎或弄坏东西要描赔,误了事要扣工钱。凡此种种,那些人自然也就不敢了。”
刘氏听了大感意外:“张妈了不得啊,一肚子的张良计。难得的是她能撂下脸去,不像我总是心慈面软。时间久了,人都知道我好说话,也就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了。”
刘氏作为周家的大奶奶,少不了也要管些事情。可是她性子柔软,又不受婆婆喜欢,丈夫也不给她撑腰,因此竟拘管不住下人们。
“你知道的,张妈可从来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府里头的人都知道她泼辣,不敢招惹她。”温鸣谦笑着低声说。
随后又到了好几位客人,花厅里渐渐热闹起来。
温鸣谦回来那日在府里的宾客大多数都来了,有几位没到的也都打发下人来送了礼物,顺便说了缘由。
高门大户极重礼数,在这上头都是宁可多费些事,也不好有不到处的。
“二夫人,今日我是不请自来的,你不会不高兴吧?”
一声娇笑惹得众人都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华丽惹眼的年轻女子牵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