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又弯眼笑了笑:“我们家中虽有四个孩子,但是关系都特别好,我也很喜欢他们。”
她又说起她的母亲:“我母亲是个非常善良、非常疼我的人。她会亲手为我做衣裳、做鞋子,还会做许多好吃的。在我出嫁前,都是她亲自为我梳头扎发。每逢阴天下雨,她怕我听到打雷声害怕,就会搂着我睡,哪怕我十几岁了,她也会过来陪我。”
“她常教导我,虽然我是女儿身,但也要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千万不能因贪图利益或欲望而误入歧途。她从不让我做女红,只让我读书写字。她说,知识能让我看得更远,能开阔我的眼界,也能让我头脑清醒,不做傻事。”
她说话时的声音很轻柔,曾经幸福的家庭塑造了她的美好。
萧秋折静静听着,为她开心,也很羡慕。
“还有我的父亲。”她又接着说,“他在我心里是个特别伟大的人。每次下朝回来,即便再苦再累,他也会先抱一抱我,然后陪我在院子里玩一会儿,还会让我背诗给他听。我父亲喜欢吹笛子,当年他遇到我母亲时,正是因为吹了一首曲子打动了她,母亲才嫁给了他。”
说到此,她低头喝了一口粥,继续道:“还有我的二嫂嫂,她非常有趣。以前还没嫁给我二哥时,她喜欢我二哥,却不敢说,总是偷偷来找我,给我买好多好吃的,为的就是让我给二哥送信,还让我在二哥面前替她说好话。他们成婚后,她也待我如好友,常与我聊天,说一些女孩儿们的事。”
她以前过得该有多幸福啊!
“只是后来,我的父亲和大哥相继离世,再后来,我也出嫁了。曾经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美好,也只能定格在回忆里了。”
若是父兄没有去世,若是她永远不嫁,她应该是可以幸福一辈子的。
虽有遗憾,但人生即是如此。
“如今我二哥受了重伤,日后能否行走尚不确定,或许……或许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便难过得紧。所以,我的家人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我不想看着晚家被毁,更不想看着我二哥被斩首。”
她的眼眶已然泛红,声音也轻得几不可闻:“萧秋折,喜欢一个人,是喜欢对方的全部,喜欢对方身上的魅力,喜欢对方曾经拥有的一切,也顺带喜欢对方的家人。所以,我想……我也相信,你喜欢我,不只是单纯喜欢我的样貌,还有我的性情,或许真正喜欢的,是被幸福家庭滋养的我。你也是个善良的人,应该不希望我是一个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人吧。”
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不会喜欢。
萧秋折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她的眼睛上。从她的话语中,他能感受到她对家庭的珍视,对家人的深情厚谊。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她宁愿与他和离,也不愿承受一点她二哥被重责的风险。
时下,尽管他心中有些失落,尽管他尚未被划入她最重珍重的人之中,但他依然能理解她。
他从未体会过她那样的幸福,也未曾拥有过她那样的家人。他珍惜她的这份情感,也愿意替她守护这份珍贵。
感情的苦,吃一点便吃一点吧。他这些年亲情的苦都吃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晚青妤整理了一下情绪,反握住他的手,道:“我母亲过几日可能就从姨母家回来了,等事情过去后,你到我家里来,我让母亲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我母亲煲的汤特别好喝,炸的肉丸子也特别香。之前我每次回京城,母亲总是问起你,还让我去亲王府看你。去年春节时,母亲做了许多糕点,还非让我给你送去,可那时我总觉得你们亲王府什么都不缺,也不差我母亲这一点吃的,便没有送。”
“你怎知我不缺?”他笑了笑,却笑得有些苦涩,“我很缺,非常缺。以后,只要是母亲做的东西,我都会喜欢。”
他们是夫妻,她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
晚青妤见他心情终是好了,又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再喝些,天色已晚,你也该回去了。等你回府后,太妃若问起我为何一直不回亲王府,你便告诉她,说我在晚府照顾二哥几日,过些时日便回去。你先稳住她,别让她絮叨你。”
“还有,你一定要按时换药。我不希望下次见你时,你手臂上的伤还未见好转。你该明白,我每次看到那伤,就很难过。你总不希望我一直难过下去吧?”
她总能用最温润的话语安抚住他。
他点着头,将那碗粥一口不剩地喝完了。
两人用完饭后,出了店,此时天色已晚,萧秋折本想一同在河边吹吹风,结果晚青妤担心二哥久不见她回去会着急,便作罢了。
二人又走上回晚府的小路上。
路两旁的榕树粗壮高大,枝叶繁茂,几乎遮蔽了天空。夜色渐深,街道上显得有些昏暗。萧秋折紧挨着晚青妤走着,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的手再握在一起,暖暖的。
就这样静静地并肩走着,周围静谧,两颗心好像也靠近了许多。简简单单地,一起吃饭,手牵着手,慢慢走着,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到了晚府门前,二人相视一眼,晚青妤欲要道别,萧秋折突然问:“能不能再亲一亲?”
还想再亲。
晚青妤愣了一瞬,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院门,张了张口,还没拒绝,他就已微微倾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晚青妤双手抓了抓他的衣襟,想起刚才在榕树下的深吻,脸颊瞬间红了。
“下次见面,我想亲得更久一点。”他轻笑一声,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指了指院门,“你先进去,等你进去了我再走。”
晚青妤缓过神,摸了摸滚烫的脸颊,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院子。
萧秋折目送她进了家门,这才放心离开。
晚青妤一路上心跳的厉害,眼睛里尽是难掩的笑意。
她在院中站了一会,心情平复后便去了二哥的房间。进门之后,却见张攸年也在房中。
张攸年见她进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神色间带着几分探究,却未多言。
晚青妤有些惊讶,问道:“你方才不是回去了吗?”
张攸年“嗯了一声”,道:“走到半路时,遇到了皇宫里的人前往言书堂,我便跟了过去。宫里的人说,要在言书堂旧址上重建一座书库,我便过来与二哥商议此事。”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顿,望着她仍泛红的面颊,皱了下眉。
“皇家是要建付家的书库吗?”晚青妤惊问道。
张攸年点头:“正是。这是皇上批准的。说是言书堂出事后,无法再重建,又怕日后再生祸端,便将那块地划给了付家,让他们建书库。”
晚青妤想起之前付钰书曾提过,他们家的书库一直在渗水,想另建一座,看来是打算建在此处了。她心中不安,急问道:“那怎么办?”
张攸年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递给她:“还能怎么办?这是皇上的旨意,我们无力违抗。只是若那边一动工,我们便很难再从中查到有力的线索了。”
晚青妤愣了一下,接下杯盏。张攸年望着她,语气温和了些:“你别担心了,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处理,你什么也不用管。现在已经很晚了,去休息吧,二哥这边也要歇下了,我也该回去了。”
晚青妤与二哥说了几句,二人一同出了房间。刚出房门,张攸年就问道:“你方才可是与萧秋折在一起?”
晚青妤闻言顿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张攸年审视了她片刻,见她发丝微乱,发簪倾斜,压了下眉头,低声道:“太后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你先保护好自己,别冲动。我已经向皇上提了太后插手言书堂一事,皇上最厌后宫乱政,想必会去找太后。”
“还有,若是你现在变了口味,不喜欢吃蜜糖和酥酪,我下次给你买别的。”
晚青妤始终没做声。
张攸年没再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直到第二日,晚青桁一直都未曾归家。他虽在付家当值,但职位并不紧要,每晚也会准时回府。可昨夜他却未归,起初晚青禾和晚青妤只当他有要紧事耽搁了,便让管家去他当值的地方看看。可管家回来禀报,说晚青桁被付大人派到了远地当值去。
晚青妤与晚青禾皆是心惊,外出这样大的事竟没有给他们通报一声。
晚青妤问管家:“可知我四弟去了哪里当值?何时回来?”
管家摇头道:“不清楚。问了几个人,皆是不说。也没见到付大人。”
四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送出了京城?
她满是焦急,正欲派人去付家打探,却见宫中忽然来了一位太监,说是太后有请,召她入宫一趟。
晚青妤顿时慌乱如麻,看来,太后也不打算放过她。
第49章
“晚青妤啊,我到底爱上……
晚青妤再次跟随太监入宫,到了太后的大殿外,却被告知太后此时无暇见她,需在外等候。她站在殿外,心中焦灼不安,满脑子都是四弟的安危。
若太后与付家联手,真要置晚家于死地,那四弟的处境便极为危险。正如袁安河给她的那张名单上所写,先是二哥,接着是萧秋折,如今又是四弟。短短几日,他们便又陷入陷阱之中。
不知是否是太后有意为难,她在殿外等了许久,仍未被召见。正当她心神不宁时,小皇子萧毓跟着嬷嬷走了过来。
小皇子看到她,走到她面前,歪着脑袋看了看她。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般对视了一眼。
晚青妤认出是小皇子,连忙行礼。
小皇子今年七岁,个头高挑,身板板正,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看人时格外专注。他看着晚青妤,问道:“你是哪位姐姐?”
晚青妤恭敬回道:“回小皇子,是晚府的晚青妤。”
“晚青妤……”小皇子喃喃念了一遍,又问:“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是来找皇祖母的吗?”
晚青妤点头:“正是。我被太后召见,时下太后可能在休息,让我在殿外等候。”
小皇子应了一声,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大殿。没过多久,他便出来了,对她道:“你进来吧,皇祖母已经睡醒了。”
晚青妤再次行礼,随后进了殿。太后此时已坐在上首,手中端着一杯茶,神态默然地喝着。
晚青妤上前跪拜:“臣妾晚青妤,拜见太后。”
太后抬眼看了她一眼,将茶杯放在桌上,淡淡道:“起来吧。”
晚青妤起身,恭敬立于一旁。
太后看向小皇子,立即换上笑容,招手道:“毓儿,快过来,给皇祖母讲讲,跟着你舅舅去马场练马,学得如何了?”
小皇子走上前,颔首道:“回皇祖母,孙儿如今骑马已很是熟练,舅舅近日还教了我射箭,箭术也有很大进步。改日孙儿让皇祖母瞧瞧。”
小皇子生得端正,说话时铿锵有力,一看便是根正苗红。太后听得开怀,笑道:“好好好,改日皇祖母一定去看。”
说罢,她让宫女奉上一些点心:“快,这是皇祖母让御膳房特意为你准备的甜品。知道你爱吃,早早便备下了。”
小皇子再次行礼道:“多谢皇祖母,您有心了。”
他说完,从盘中拿起一块糕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晚青妤,又拿起一块,走到她面前递给她:“这位姐姐,我看你站了许久,先吃块糕点吧。御膳房的糕点特别可口,外面尝不到这个味道。”
晚青妤看着甜点微愣了一下,没敢伸手接,抬眸看向太后。太后瞥了她一眼,未置可否,算是默许了。晚青妤这才接过糕点,向小皇子行礼道:“多谢小皇子。”
她说完,也未敢立即吃,见小皇子咬了一口,这才咬了一口。
小皇子眯眼笑了笑,问道:“是不是很可口?”
晚青妤点头,看着他,忽然想起萧秋折那日说的那件离谱之事,说她是皇贵妃的女儿,说她和小皇子是亲姐弟。
眼下,她仔细打量着小皇子,小皇子的眉眼与萧家人颇为相似,笑起来时,还有点像萧秋折。
他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玉佩通体发绿,带有一抹红,与她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
她不免皱起眉头,心里也有些慌乱。
小皇子见她盯着自己的玉佩看,也低头看了看。
这时,太后对小皇子道:“毓儿,你先去院里玩一会,待会皇祖母再陪你。”
“好的皇祖母。”小皇子行礼,看了晚青妤一眼,便随着小宫女出了大殿。
小皇子离开后,太后这才说起正事。她的语气并不友善,蹙眉看着晚青妤,道:“先前哀家一直以为你与萧秋折成婚,并无什么真情。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萧秋折忤逆哀家旨意,胆大包天,哀家为此忧心不已。哀家所做的一切,本是为你们晚家着想,孰料萧秋折如此放肆。你告诉哀家,此事该如何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