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被逗笑,“这样啊。”
“是啊。”陆安叹气,十分担心,认真地说:“毕竟臣真的不善蝇营狗苟,钻营之道。”
即便太女治理的朝纲看着挺清明不乱法纪的,但也难保按理没有排挤争斗,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官场,杀人不用自己拿刀。
他觉得自己不太行啊。
苏容想笑,是真的从内心很想笑,她觉得这个陆安很有意思,至少这脾性,让她觉得很有意思,朝臣们多了去了,但有意思的朝臣,其实还真不多。就像南宫彻,便不会问她这话,大约因为姓南宫,有些过于谨慎小心了。
她笑问:“那你到底想不想留在王都?”
“自然是想的,王都繁华,天子脚下,储君勤政,臣也想离权利中心近点儿啊,便于好升官嘛。外放去做一方父母官是也不错,但父母官太多了,难保几年后,太女不将臣忘了。”陆安诚实地说:“将来若想有出息,还是得拚命攒业绩,使劲儿往上升,也还得升回王都啊。”
到时候岂不是一样要面临今日的问题?也许被排挤,也许要争斗。哎,他显然很无奈。
苏容笑,“所以呢?”
“所以……”陆安小声问:“太女,臣的意思是,能不能做您的近臣,无论是六部,还是哪里也好,就是臣即便得罪了人,也没人敢动臣。”
苏容闻言笑着说:“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啊。”
陆安眼睛眨啊眨的,面上露出惭愧之色,虽然没反驳苏容这话,但脸上的神色却是在说,不是啊,臣不是,臣就是有点儿为未来的官场担忧害怕斗不过人。
苏容好笑,“行,我答应你。”
她抬手对夜归雪喊:“夜大人,来,过来一下呗。”
夜归雪站起身,来到了苏容面前,含笑问:“太女喊臣?”
“对,你的吏部不是缺人吗?这陆安,进你的吏部如何?你罩着点儿他。”苏容笑着说:“他怕太过耿直,被王都的官场给吃掉,想做我的近臣,我想着,我最信重的近臣是你啊,如今自然把人给你。”
夜归雪闻言含笑看向陆安,“二甲头名的传胪,收入吏部,臣荣幸之至。”
陆安震惊,他心中十分清楚,夜归雪在朝中的地位,他也是南楚无数学子们一直以来仰望的存在,他不同于身为太女夫的大梁护国公府周四公子,毕竟周四公子当初离得太远了,而夜归雪离得近,成名的早,才名动天下,无数学子觉得一生怕是都难以企及他的才学和高度,尤其他还文武双全,出身高贵,身上无一处短板。
如今的夜相府,如日中天,而太女,丝毫没有打压夜相府的打算。不止如此,夜相府一门,父子三人,在朝中都深受倚重。
尤其是这夜二公子,他会是将来夜相的接班人,太女早已放话。
如今,太女这么痛快将人喊来,将他给了他,直接说照拂,他觉得自己,怕是在做梦吧?太女也太好了,没有因为他的一番言论,觉得他叽叽歪歪,把他踢出宫宴,说他想的太多了,反而直接给他解决了难题。
第820章 :求知
陆安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夜归雪笑看着他,“陆大人这是什么表情?”
陆安惊醒,立即欢喜地拱手,“多谢太女,多谢夜大人,臣愿意,臣十分愿意去吏部。”
苏容点头,“那就好。”
她笑问陆安,“如今没问题了吧?”
“没、没了。”陆安摇头。
苏容不再管他,依次往下走。
陆安举杯敬夜归雪,“夜大人,下官敬您?”
夜归雪含笑点头,与他碰了碰杯盏。
陆安一口酒下肚见夜归雪没立即走,他凑近他小声跟他很有倾诉欲地说话,“夜大人太女这么好说话的吗?”
他都震惊了,朝野上下的传闻里,可没有太女好说话这一项。
夜归雪反问:“你觉得呢?”
陆安挠头,“我觉得太女真好。”
夜归雪笑,“太女自然很好,但好说话却未必,要分什么事儿。比如你这一桩事儿,在太女的眼里,不算什么原则问题。她看在你很有才华的份上,自然宽待。”
陆安恍然,小声问:“求教夜大人,什么样的属于原则问题?危及江山社稷吗?或者是……”他斟酌着试探,“不能收受贿赂?不能拉拢朝臣?不能以权谋私?”
夜归雪笑,“威胁江山社稷自然是必不能犯的大问题。至于你说的后几样,要看轻重,什么程度,若是小打小闹,太女自然不会揪着你惩处,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太女也没有要求人人都是一贫如洗的好官,当然,一贫如洗也未必是好官,要看怎么定论。总之,只要你不是触犯南楚律法,不是买官卖爵,不是作奸犯科,不是祸害鱼肉百姓,哪怕你有些小瑕疵,太女也能宽容的,对她来说,这都是没碰触到原则问题。”
陆安似懂非懂,继续求知,“求夜大人再指点一二除了这些,还有吗?”
“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得罪太女夫。”夜归雪道:“比如你,或者你家中亲眷,想攀附太女进王宫做侍君,或者攀附直接太女夫……”
陆安睁大眼睛,“停停停,夜大人,下官不敢,你说的这个,打死也不敢啊。”
他就是想做太女近臣,没想做侍君啊。
“没有就好,既然你问了,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夜归雪见陆安吓的脸都白了,好笑。
陆安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小声说:“夜大人,我明白了,太女的原则,最重要的,就是太女夫呗。”
“嗯。”
陆安又小声说:“那为什么太女没将下官给去户部啊,太女夫在户部啊。”他说完,立即请罪,“夜大人,请恕罪,下官觉得吏部很好,就是这不是话赶话,听您这么说后,好奇嘛,就问一问。”
他傍上太女夫,在王都的官场上混,岂不是更安全一点儿?
“因为户部如今能人多,你是二甲传胪,放去户部短时间内也难出头。”夜归雪并不在意,笑着为他解惑,“太女应该是看你挺顺眼的,将你放去我在的吏部,你能尽快受重用。”
他提点,“户部如今不止有太女夫,还有崔公的嫡孙崔行之,还有跟随太女从大梁来的南平侯府二公子宁泽,还有宗室有才华被太女看中,太女夫亲自考教,没参加科举,直接入朝的楚端。你若是再去,这么多人排你前面呢,你不干三年五载,都难有出头之日。”
陆安懂了,顿时感动不已,“呜,太女可真好。”
夜归雪看着他的样子,想笑,“户部掌着南楚朝廷的钱袋子,有了人材,太女自然先紧着户部,吏部也缺人的厉害,我找她要了好几回人,她只给了我一个张茂,所以,如今的吏部,那些好的空缺,自然是先到先得。”
陆安眼睛都亮了,“夜大人,下官以后唯您马首是瞻。”
夜归雪看了一眼苏容,笑着回答他,“你不是要做太女的近臣吗?唯太女就行。”
陆安咳嗽,“是是是。”
苏容正在与南宫韵说话。
南宫韵看着苏容,显而易见激动极了,她灿烂着一张笑脸,说着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太女,臣就跟做梦一样,以前从没想到,臣有一天,能站在金殿上与男子们一样。”
苏容莞尔,“以前我也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要来南楚做这个太女。”
南宫韵顿时睁大眼睛,“是吗?”
“嗯。”苏容点头,“我以前最大的想法,就是有一天离家出走,再不想被我母亲拿鸡毛掸子天天追着打,或者天天想拧我的耳朵对我念经,耳提面命让我不许再打架受伤败家。”
南宫韵张大嘴巴,一脸震惊,“这样吗?”
她实在难以想像,苏容是这样,这不是淘气的小子才会让爹娘揍的模样吗?
“是啊。”苏容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闺秀的样子,上有兄长和六个姐姐,我最小嘛,仗着自己年纪小,每日里浑玩,母亲就十分担心我有一天嫁不出去,或者把嫁妆败光了,孤身上轿惹人笑话,那时我连嫁护国公府做周四夫人,都没敢想呢。”
南宫韵闻言眼睛眨啊眨的,瞟向上首座位与夜相和崔公说话的周顾,关于太女与太女夫的一大堆传言,曾经可是有太女登门亲自退婚那一桩的。
苏容想笑,“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就是一个大梁江宁郡的小庶女嘛,虽然我不认为我哪里不好,也不认为这个身份低到哪里去,但是呢,还是很有自知之明配不上大梁护国公府万千宠爱的周四公子的,这婚约,人家早晚得找我退。每次跟母亲争辩,我就跟她说,我将来就嫁个秀才,足足配得上的。”
南宫韵收回视线,小声说:“但我听说,您后来亲自登门去护国公府退婚。”
真是难以想像,太女最初,就想嫁个秀才吗?她以前的梦想,好像也是这个。
“嗯。”苏容笑着叹气,“后来,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份,还不如永远不知道,哎,欲戴王冠,必要承其重。所以,人生境遇,你永远不知道,将来等着你的是什么。”
第821章 :幸好
人生境遇,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的确这一刻不知将来等着你的是什么。
苏容又笑道:“但是无论是小的想法,还是大的追求,只要不是麻木的过日子,便都是好的,你能站在这里,便说明了,哪怕平凡也好,从始至终,你都没丢弃些东西,比如说,你即便没机会像男子一样科举入朝,但你喜欢的东西,比如读书,比如研究治水?你没觉得这不重要,也没因为也许永远都用不上,便不学了。”
南宫韵猛点头,“是,臣也觉得是这样,臣小时候,便喜欢跟着父亲一起在私塾里,与同龄人一起读书,但因为我是女孩子,恐人非议便扮做假小子,穿着男孩子的衣袍父亲把我当做男孩子养,我自己也学着男孩子的样子,好多年几乎差点儿忘了自己是女孩子。”
她回忆道:“因我没有母亲,是父亲一手拉扯大,父亲从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也不认为我必须要去学绣花、女训之类的。所以,受父亲耳濡目染,我便也喜欢读书,像男子一样思考,但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开女子恩科,因为即便是南楚历史上,有女王为政的先例,但也没有与男子一起同科竟考,公平公正过。”
苏容点头,“所以,正因为如此,你今日才站在这里。”
她笑着问:“我看你答题,于对治水颇多巧思和想法,要去工部吗?”
“嗯。”南宫韵毫无疑义,她自己想进的也是工部。
苏容颔首,“行。”
二人打住话,接下来,南宫韵便看着苏容,又往下走,挨个问过去。
有的人面前说的多,有的人面前说的少,多则十句八句,少则三言两语,所有的新科学子,她都打算挨个亲自问一遍的样子。
她坐下身,心情依旧很激动。
陆安与她挨着在夜归雪被人又叫走后,他凑过来,跟南宫韵说话,“你去工部啊?”
“对。”
陆安小声说:“太女跟你说了好一会儿话,太女看你很顺眼啊。”
南宫韵看着他,“我没见太女对谁看不顺眼啊?多说一会儿话,就是顺眼吗?”
陆安“唔”了一声,小声说:“夜归雪夜大人这么跟我说的,说太女看我很顺眼。我想着,太女跟我说了不少,也跟你说了许多,应该我们俩人都是属于太女看着很顺眼的人吧?”
南宫韵:“……”
若这样算的话,那应该是吧?
陆安问:“方便问问,太女都跟你说了什么吗?”
南宫韵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模样,觉得应该没什么不方便的,太女既然说,就不惧人知那些事儿,便简单说了。
陆安一脸震惊,“太女跟你说这么多闲话的吗?”
在他看来,这真是闲话了。
南宫韵点头,“是啊。”
陆安挠头,“可见太女看你最顺眼,我要差些。”
南宫韵疑惑地问:“何以见得?”
陆安小声说:“太女没跟我说这些闲话,是我自己叽叽歪歪半天。”
南宫韵明白了,对他道:“我还是挺羡慕你的,太女为你喊来了夜大人,你进了吏部。我如今都不太清楚工部的情况,我进了工部,不知谁能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