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拍拍他肩膀,“小言锦,你来南楚为什么?不就是要跟着行之兄在南楚振兴崔氏门楣吗?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让你从小就入朝历练,万万人之中,都没有谁能有你这个机会和福气,更何况,你跟着我在一起,你怕什么?”
崔言锦深吸气,挺直叫板,“成,凤哥哥,我以后跟着你混,你可要对我好点儿啊,别坑我。”
凤凌嘻笑,“就凭你救过我和我姐的命,我这辈子都得对你好,放心吧!”
崔言锦放心了。
于是,第二日,周顾去了户部补缺,凤凌与崔言锦去了礼部顶缺。
太女夫去户部,所有朝臣们都不觉意外,他的才华,理当如此位置。太女将身边的凤凌放去礼部做侍郎,也不让人觉得意外,毕竟如今朝中真是缺人,太女身边的凤公子,更是得用。但清河崔氏十多岁的小公子也去了礼部顶六品员外郎的官职,这可就出人意料,让人震惊了。
不说南楚,就是大梁与大魏,最年轻的状元入朝,也不过十六岁。而崔言锦,去年十一,今年翻过年来,也才虚岁十二。这般破格入朝,实在是让人觉得太破格了。
于是,有年老的朝臣上了奏本,说也知道朝正值用人之际,但选拔官员,也不能太儿戏,太出格。谁都知道清河崔氏这位言锦小公子,不会读书,笔墨没吃多少,若是送入军中历练,是可以的,毕竟年少的少年被扔去军中做小兵历练不框外,但入朝为官,还是一下子就补了六品员外郎的缺,这实在是太出格太框外了。这样会乱了朝堂的规序,以后少年人不好好科考,都学着另辟蹊径入朝为官,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利社稷。
奏本呈递到南楚王面前,不止一本,十多本。
南楚王回忆了一番,当时只听凤凌找周顾要了崔言锦,却也没想到,他不止要了人,还送出去一个六品员外郎,他也以为就让崔言锦跟着他进出礼部呢。
南楚王没立即批复,而是将这些折子都按捺下,留中不发。等着晚上抽空问问周顾与苏容。
凤凌昨儿虽然是先斩后奏,但回来后,也禀告了苏容,说送出去一个六品员外郎给崔言锦。
苏容挑了挑眉。
凤凌立即解释,“姐,您要扶持清河崔氏的吧?若只一个崔行之,独木难成林。也要将崔言锦强拽起来,他虽然年纪小,但别忘了,此回能守住黑崖关,鬼煞门的人居功至伟,就凭救了您一命,救了整个南楚,一个六品员外郎而已。”
苏容喝了一口茶,“我没说你做得不对。”
凤凌嘻嘻一笑,整个人放松下来,“我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当时出宫找他时,也是在路上临时想不能就让他这么跟着我干活,没有好处,便琢磨着礼部的六品员外郎有空缺,虽然以他的年纪出格了些,但也不是不行,才许出去了。但姐您如今已是太女,我还是忘了不是以前了,这般乱替您允出去,是有些不好,毕竟朝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以前有些事情我能随意替您做主的了。您若是觉得不妥当,我这就再去崔府一次,重新换个。”
苏容点头,没觉得凤凌做得不对,若她事事亲力亲为,什么都自己想的周全,早累死了,凤凌是她的人,想她所想,她觉得甚好,问:“你没吓着言锦吧?”
“吓到了,他听说六品员外郎,整个人都惊了,直摇头说他不行,我与子夜又哄又劝半天,他整个人都发虚,后来还是我拿姐夫压他,他才鼓着劲儿同意了。”凤凌道:“姐,其实我是真觉得行的,您忘了,在崔氏两位公子带着崔氏暗卫与鬼煞门的人到达黑崖关那日后,您与姐夫等所有人都养伤,是他们兄弟二人,带着人硬守了黑崖关多日,言锦那时也是起了大作用的。”
“我知道,自然不会忘。”苏容道:“本来我也想着,崔行之回来,崔氏两兄弟,该如何封赏,崔行之好说,起步的官职高一些,崔言锦年岁太小,但功劳却不小,还需琢磨,如今你这般许出个六品员外郎,我倒是觉得,正合适了。”
凤凌保证,“但是下次我还是不能再自作主张了,仅此一次,姐你放心。”
他回来这一路,也猛地想起,他如今也入朝了,将来若是脱不开身,不能再回到他姐身边做个真正的暗卫,那他就也是朝臣啊,他姐如今是太女,将来是王上,他怎么能随意张口就把朝廷的官职自己往外许呢,这可是君臣大忌。即便他姐再信任他,他也不能这么做啊,他没这个权利,也怕做多了,自己先左了心性完蛋了。
“行,你下次行事注意些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苏容打了个哈欠,对他摆手,“别墨迹了,我困了,你也赶紧去睡吧!别明儿去了礼部,老尚书嫌弃你们俩,都给撵回来,那可就丢人了。”
凤凌:“……”
不愧是他姐,最会扎人心。
他默默地起身,回去睡了。
苏容放下茶盏,也起身回了屋,见周顾已沐浴完,躺去了床上,人还没睡,在等着她。见她回来,疑惑地问:“出了什么事儿了?你与凤凌说话耽误这么久?”
苏容与他简单说了凤凌给崔言锦许出了礼部的六品员外郎之事,许出去后,自觉不太妥当,回来向她请罪了,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周顾点头,琢磨了片刻,看着她说:“你这个弟弟,是解你之忧呢!一是解决了你对小表弟如何封赏的难题,他小小年纪破格入朝为官,此事若传回大梁清河崔氏,一定会炸开了锅,我外祖父得知你对他们看重,定然十分欣慰,不枉他派出自己最看重的嫡孙。二是他帮你在大梁扶持崔家,也算是我的外戚?想必也是打着赶紧扶持起一名门来,将来与夜相府抗衡,别让夜相府走南宫家的老路?”
他说完,感慨,“谢伯父当初将凤凌培养,显然绝对不是只冲着暗卫培养的。所谋深远,为计深远啊。”
第719章 :积弊成疾
没有谁比苏容更清楚,谢伯伯培养凤凌和她身边的暗卫们,自然不是单单只做暗卫培养的,他们从小到大所涉猎的东西,是普通人的十倍还多,尤其是凤凌,可以说,她学的东西,凤凌一点儿也不比她少学。
凤凌知道什么是分寸,而她,也不比他多长几个月。
她伸手抱住周顾的腰,趴在他身上,叹气,“好累啊。”
周顾也累,今儿一日,他在礼部,就没得闲,忙的他都有些怀疑,即便派了凤凌与言锦去,半年内真能大婚吗?
连他都拿不准了。
礼部尚书老大人那副身子骨,这么忙下去,真不知道能撑多久,别半途累病了吧?
他拍拍苏容后背,说出自己的担心,“礼部老尚书,着实辛苦,今儿晚上回来时,你有没有发现,刚回升的气温又下降了?冷得很,怕是要来一场倒春寒,我担心老尚书别病倒了。”
苏容立即说:“那赶紧的,让章大夫明儿去给老尚书号号脉。”她说完,又道:“让章大夫与秦枫,都进太医院,我听说太医院也缺人,以前太医院一大半的太医,都是南宫家的人,父王回王都后,太医院也都散架了。如今就那么几个人稀稀疏疏的支撑着。”
“对,院首和院判都告老了。”周顾道。
“那就章大夫做院首,秦枫做院判。”苏容道。
周顾没意见。
二人又简单聊了两句,都累了,很快就躺下睡了,连往日的一点儿旖旎之思累得也生不起来了,顶多就敷衍地互相蜻蜓点水地走了个晚安吻的过场。
睡过去前周顾想着,若是这般累下去,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撑不住忍不住了,实在是累得没精神劲儿了。
户部对比礼部,要重要得多,掌管整个南楚的民政与国库财政。土地、百姓、赋税、户籍、俸饷等等诸事。以前户部是由南宫家把持,虽然户部尚书是王上的人,但下面的官员几乎被南宫家的人给架空了,户部尚书也是有心无力,毕竟他提拔上来一个,不是被南宫家给除掉,就是被策反,他折腾了二年,也放弃了,南宫家不动他,也不过是没撕开跟王上的面子情,留了一层遮羞布,他就是那层遮羞布。
如今南宫家倒台,整个户部,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光杆。
王上回王都后,他看到活着的王上,痛哭流涕,都想告老了,但王上扶起他,又从各部调派了人手,给他临时搭起了户部的班子,虽然用的不顺手,但好歹不是个空架子了。他只能咬牙支撑着,否则他若也撂挑子,那户部可就更完了,户部完,南楚社稷离崩盘也就咫尺之间了。
南宫家与留安王两派人,几乎把朝堂毁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早已在斗争中被斗的七零八碎。
没有谁比这些年迈的老大人们更清楚,王上回王都后,面对这么大一烂摊子,差点儿再去死一死。
夜相也几乎愁白了头发,觉得自己还不如死在那处山谷中。
他们回京后,刚差不多东凑西凑了人重新组建起来朝堂,又听闻大魏太子元照进犯,一下子都慌了神,只能全部精力都用来筹集粮草军饷上,这么一来,如今可不就留了个内里很虚的朝堂以及堆积如山的事务吗?
户部压根就不只是缺一个周顾这么简单的事儿。
户部尚书孙淳望见周顾被从礼部又调来了户部,整个人都差点儿喜极而泣,他险些拉着周顾的手给他一个拥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哎呀,太女夫,您能来户部,真是太好了,您若不来,老臣也想上折子了,礼部的诸事,都可以先放放,但咱们户部,可是等不起啊。”
面对孙淳望的热情,周顾差点儿掉头就走,但好在他还是绷住了,连忙说:“孙大人,我知晓户部缺人,这不是来了吗?有棘手的事情,您只管安排给我。”
孙淳望等的就是这句话,“太女夫年少,老臣老了,老眼昏花不说,脑子也不够使,腿脚也不好,侍郎的位置实在是委屈您了,您要不就坐老臣这个位置?”
周顾吓了一跳,“这可使不得,我对户部两眼一抹黑,户部可离不了老大人,昨儿用晚膳时,岳父特意提点了我,说孙大人您这些年,劳苦功高,在南宫家群狼环伺中,坚挺把持着户部,着实不容易,您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可受不住,您再说,我可走了。”
“别走别走,老臣不说了还不行吗?”孙淳望死死拽着周顾,到嘴鸭子岂能让他飞走?他立马拉着周顾,“来来来,老臣跟您说说,咱们户部啊,大堆的事情,老臣上折子,怕是上个十本八本都奏不完。”
周顾吸气,“这么严重的吗?”
“是啊,这些年,南宫家的人把持朝政,尸位素餐,积弊成疾,老臣一人难敌四手,也是没法子啊。”孙淳望连连叹气,“南楚的朝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便王上五六年前开始励精图治,也晚了啊,这么几年,王上能做的,也是有限,还不敢太冒然做的太明显,以免南宫家察觉,一下子掀翻了朝堂,也就成如今这个局面了。”
周顾也叹气,可不是吗?距离当年大魏与大梁议和,过去了十七年,他岳父颓丧了十一二年,才得知女儿存在,然后又不能明目张胆突然醒悟理政,只能在背地里暗搓搓的扭转局面,但哪是那么容易的?以前不知道,如今他算是也知道了,如今这局面,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他跟着孙淳望迈进户部的大门,堆积如山的卷宗,差点儿让他发晕,他可以预想到,他接下来,别说半年,怕是一年,都得累疯在这上面。
得,他什么关于着急大婚的旖思都消散了个干净,等今晚回去就告诉苏容,她不急大婚了,也别让岳父催礼部尚书老大人了。
对了,礼部老大人叫什么来着?哦,姓张,叫张礼信。
为了张老大人多活几年,他就行善积德吧!
第720章 :心疼
周顾第一天上任户部侍郎,不仅没能提前下职不说,直到子夜,才与户部尚书一众人等,从户部出来。
出来时,一个个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大梁时,周顾从小到大的想法里,将来有朝一日他入朝,一步一个脚印,成为太子即位后的辅政之臣,那也不会忙的大半夜子时才从衙门里出来。
他看到月亮高悬在中天的那一刻,差点儿后悔跟苏容来南楚。
他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可没想到不怕刀剑厮杀,也不怕千军万马,第一个差点儿让他生起后悔的念头是折戟在户部堆积如山的公务里。
这才第一天比礼部忙了个翻倍,这么下去一年半载他都怕自己早衰。
子夜跟在周顾身边今儿也跟着跑断了腿,也有气无力的,整个人都不精神了。他昨儿还心疼凤凌被公子从太女身边踢开,被自家公子踢去了礼部补缺,他心想着他还好,依旧跟在公子身边,不用去补缺,会轻松很多,只需要跟着公子就好。
谁知道,今儿就打脸了,公子累成了牛,他也快累成了狗。
这么下去的话,他怕是自己有一天连挥剑的力气都没了。
怪不得夜相与谢先生共同一致地将公子踢来户部,户部实在是太缺人了,堆积的事情太多了,弊端理都理不完,到处是糟点,公子这一日又半夜,紧促的眉头都没松开,好几次差点儿暴走,比昨儿太女第一日跟朝臣在议事殿商讨紧要的棘手事儿来说,还要加个更字。
他都觉得公子差点儿想拔剑杀人了。若是南宫家那些人不逃走大魏,他估计一个个的排成排都当西瓜一般地给将他们切成块。
哎,累死啦,累死啦。他的命也没比凤凌好多少。
回到王宫,周顾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凤殿,走到殿门口,他忽然想起来,他这般深夜回来,苏容该是歇下了,她也很累的,他不该吵到她,将她吵醒。
但他一日没见到她了,又实在想她。
他正挣扎着,房门忽然从里面开了,苏容赤着脚穿着单衣站在门里,小声对他说:“怎么回来不进来?站在门口当门神呢?”
周顾摇头,“不是。”
他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往门里走,两步后,又回身用脚踢上了门。
苏容低呼一声,“干嘛抱我啊?”
这打横的公主抱,让她仿佛要被他入洞房了一般。
周顾将她抱进里屋,进了内殿,来到床前,挑开帷幔,将她放到了床上,才说:“地面凉,你赤着脚,不冷吗?”
苏容伸手推他,“功夫短,没觉得冷,你去掌上灯。”
周顾点头,屋外有月亮,屋里有些许月光透进来,适应后并不觉得黑,但他还是走到桌前,用火石掌了灯,屋中一下子明亮起来。
苏容从床上坐起身,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户部的活多的忙不过来?但也不该这么晚啊,都过了子时了。”
周顾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来到床边,一边喝,一边叹气,“户部的情况十分糟糕,没去户部之前,我也没料到,去了之后才知道,比我想像的糟十倍不止。”
苏容皱眉,“这么糟的吗?”
“是。卷宗堆了满满三间屋子,待处理的事情有几百件,杂乱无章。”周顾一杯水下肚,把玩着茶杯说:“紧要的事情有几十件,怕是忙一年都忙不完。”
苏容吸气,“这么严重?以前户部不做事情的吗?”
她说完,忽然想起来,户部之所以这么多事情要处理,是因为以前户部是南宫家把持着,南宫家为谋私利,渗透了整个户部,架空了户部尚书,这也是他通过夜归雪在回京途中跟她提过时了解到的,如今南宫家悉数撤走,整个户部可不就崩了,杂乱无章,得重头拾起吗?只一个户部尚书,当然不管用。
她伸手抱住周顾,“那也不能这么累啊,每日若都这么晚下衙,人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受得住?你看看你,这一日脸色都不好了。晌午和晚上都没吃饭?”
“吃了。”周顾随手将杯子扔回床前的桌子上,任由苏容将他抱住,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闻着她身上散出的幽香,让自己放松心神,“就是被那堆积如山的卷宗折腾的头疼,觉得这活要干上一年,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苏容能理解这种感觉,她在第一日上早朝时,听到每个人都有本奏,有的人更甚至奏了两三本,还都是急需解决的要紧事儿,她当时也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儿把她亲爹瞪出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