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顾摇头,“是十八寨内,有我三年前安排进去的暗桩。当年与殿下讨论,十八寨占据天险,是义匪,并不做烧杀抢掠之事,所以,朝廷并不围剿,但因在南平,有南平侯与大皇子的关系,着实让人不放心,我便接手了此事,暗中安排了人进去监视动向。刚刚不久前,得到传来的消息。”
苏容点头,转身问燕回声,“宁池呢?他可来信?”
燕回声摇头,“未曾。”
苏容道:“这宁池,在江宁郡时瞧他应该是诚心投靠,是个靠谱的人,但如今还未来信,不妨等等他的信再做定论。”
燕回声颔首,“孤也正是这个意思。”
他问苏容,“你说的要事儿,是何要事儿?”
苏容简略地将丽嫔与余安对她说的话,以及审问出的证据藏匿地点说了,然后道:“我打算今夜就去拿证据,封四之处,我去,至于余安在京外百里处的宅子,太子殿下派人去吧!”
燕回声没想到苏容一日的收获如此之大,点头,好,“孤这便派云择带人去。”
苏容道:“东宫暗卫,最好出动半数以上,不能有失。”
燕回声明白,颔首,叫来云择,吩咐了下去。
云择一听,眼睛都亮了,当即带了东宫的大半暗卫,出了东宫。
云择离开后,苏容刚要走,周顾立即说:“我陪你去,封四的住处,我熟悉。”
苏容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周顾立即又说:“伤口都愈合了,就走一趟的事儿,只要不与人动手,没有大碍的。”又赶紧表态,“封四住处那一片院子,都是胡同,十分难找,你不熟悉路,万一找错了,或者迷路了,岂不是耽误时间?”
燕回声这时开口:“既然被他恰巧碰上了,让他去吧,他在府内憋了这么些日子,都快长毛了。若不让他去,他这一晚也是坐立难安,兴许赖在孤这里,搅得孤也心烦。”
苏容扭头看向燕回声。
燕回声重新拿起笔,对她摆摆手,“他身边跟着护国公府的护卫,若遇到麻烦,也可抵挡一二,这里总归是京城,你一个人去,孤也不放心。”
苏容收回视线,对周顾道:“那就走吧,你小心些。”
周顾高兴地应了一声,“好。”
二人一起离开,苏容在前,周顾在后,房门关上前,周顾回身对燕回声拱了个手,以示谢意。
燕回声看得清楚,盯着关闭的门,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落笔。
秦鸾端了新出炉的茶点进来,替换掉冷了的茶点,见燕回声没什么吩咐,便又悄悄退了下去,一进一出,没有打扰到燕回声半点儿,无声无息。
房中静静,窗外大雪簇簇而落。
第312章 :一个条件
利落地翻出东宫的宫墙,苏容双脚落地,回身看着周顾。
周顾因有伤在身,没有苏容动作利落,落地后,见苏容看着他,他立马小声保证,“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苏容点点头,“走吧!你带路。”
周顾应了一声。
大雪天寒,一队队巡城兵走过,发出小声的抱怨声,有人说“这天可真她娘的太冷了,这第一场雪,就下了三天,看这样子,还没有停的势头,可别刚入冬就闹雪灾。”有人说“这个月的俸银没发,买酒喝都没钱了,这么冷的天,若是喝一碗烧刀子,浑身上下都暖和。”有人说“今冬怕是不好混呦,这老天爷怕是在预警吧!”
躲过一队队的巡城兵,苏容与周顾来到封四家所住的南城,胡同十分窄小,屋舍练成一片,若让苏容自己来,这大雪天,漆黑的夜里,的确难找。
周顾立在墙外,小声地说:“就是这里。”
苏容点头,二人翻墙而入,三间小瓦房,一处小院,院子里竟然亮着灯,灯烛从最东边的屋子透出光,正是以前封四住的屋子,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窗前,似乎正在读书。
周顾无声说:“是封四的弟弟封毓。”
他询问苏容,“是等他睡下,我们再进去,还是现在就进去?”
“现在就进去吧!”苏容细听了一下,这院子里好像再没别的人,至少她听不到其余两间屋子里有人的呼吸声。
周顾又说:“封四被杀后,没多久,她娘便在半夜咳嗽时一口痰没上来气绝了,如今只剩下封毓一个人了。”
苏容点头。
于是,周顾直接叩响了门。
“谁?什么人?”封毓的声音带着一丝强自镇定的惊惶。
“是我,周顾。”周顾回答。
“周四公子?”封毓立即起身,打开房门,惊讶地看着周顾。
周顾对他道:“我们过来找个东西,事关你哥哥的案子。”
封毓此时也看到了苏容,默默地点了下头,让开门口,不解地问:“我家都被翻遍了,还能有什么东西?”
苏容目光落在屋子里的大黑柜子上,直接走过去,伸手将柜子推开,露出地面,她掏出匕首,刚要弯身去敲地面上的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甩手,匕首飞向窗前,与此同时,一人破窗而入,手提着剑,正被匕首刺中胸口,滚落在了屋地上。
封毓“啊”地惊叫了一声。
苏容干脆利落地拔掉匕首,在黑衣人身上蹭了蹭,然后继续转身挖地上的砖头。同时,外面已响起刀剑的厮杀声。
周顾是第一次见苏容杀人,也是苏容第一次在他面前杀人,他一时间也被她干脆利落的手法震撼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抽出宝剑,护着封毓,同时立在苏容身侧,给她护法。
外面厮杀的厉害,不时有鲜血喷洒在窗户上,溅起一片血花。
封毓一脸惊恐地看着窗外,整个人绷得紧紧的,甚至不受控制地发颤。
苏容动作利落,很快就敲开了三块砖,果然见里面躺着一卷牛皮纸包,她当即拿出来,塞进怀里,然后站起身,看了一眼被周顾按住肩膀的封毓。
封毓的小脸白极了,瞳仁不断地睁大,里面尽是惊恐。
周顾似乎想捂他的眼睛,但犹豫了一下,手放下,还是没捂。
苏容伸手摸了下封毓的脑袋,笑着说:“小弟弟,这有什么可怕的?我自七岁时,就会放火烧要杀我的人了。”
封毓眼睛聚焦,便看到了苏容一张浅笑的脸。
苏容一把将他从周顾的怀里拽出来,伸手拉了他的胳膊,“走,带你出去看看。你这么胆小可不行,你哥哥死了,你母亲死了,这个世上,就你一个人了。你若想活着,且活的好好的,就不要怕血,也不要怕黑,更不要怕有人死在你面前。”
周顾张了张嘴,似乎想阻止苏容,但因了她的话,又闭上了嘴。
在封四死后,周顾曾提出将封毓和他的母亲安排到护国公府的庄子上,被封母拒绝了,他便留了银两给二人,又请了大夫给封母和封毓诊治,但不曾想,没几日,封母半夜一口痰没咳上来去了,只剩下封毓了,那时周顾已受伤,得知这个消息,派了人来接封毓,想安置他,但封毓那时腿好了,也给拒绝了,说他就守着母亲和大哥的家,哪儿也不去。于是,周顾便托这宅子的左邻右舍照顾点儿,不想今儿来,她与苏容来的隐秘,竟然还招来了大批杀手。
苏容拽着封毓的胳膊,将他拉出门外,入眼处,外面已打成了一片,地上躺了好几具黑衣人的尸首,不大的小院,院中,房顶上,墙上,甚至是院外,都有刀剑厮杀声。
苏容几乎是半搂着小少年的肩膀,对他说:“你看,也没多可怕,只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哪怕来大批的牛鬼蛇神,也奈何不了你,近不了你的身。”
封毓紧抿着嘴角,一张脸几乎白成了纸色。
苏容道:“这世道啊,就是这样,有人在白日里装人,在黑天里装鬼。装人的人吃人,装鬼的人杀人,其实没什么不同。习惯就好。”
她轻轻抬手,手里捏了几根金针,在封毓的面前晃了晃,对他道:“看好了。”
封毓目光顿时落在她手指间夹着的金针金光上。
苏容在他看清后,手腕一转,金针脱手,瞬间飞出她手指缝,几道寒芒飞向不同的位置,顷刻间,四五个正在打杀着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刀剑脱手,砸到了地上,发出“铛”的响声。
封毓猛地睁大眼睛,一瞬间忘了害怕,须臾,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苏容。
苏容从他一双惊恐的眼里看出了敬佩,拍拍他肩膀,“小弟弟,我是苏容,以后喊苏姐姐。胆子太小可不行,成不了大事儿。你以后要胆子大些,我虽不爱读书,还是很敬佩爱读书的人的,今日弄脏了你的家,真是抱歉,这样吧,作为赔礼,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只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无不应允。”
第313章 :跟你走
周顾看着苏容,心里不受控制地想,若是今日弄脏的不是封毓的家,而是他的家,该多好。
她这么大方,是不是也可以让他提一个条件,只要她能做到的,对他无不应允。
这一刻,他竟然可耻地觉得羡慕封毓起来。
封毓呆愣了一下,紧抿了嘴角,没说话。
苏容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正好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看着眼前的厮杀。凤凌在宫里,没跟着保护她,她的暗卫以扶舟为首,扶舟没有学她与凤凌学过的一手金针杀人,但一手剑术,着实也不错,不停地有人倒在他的剑下。
除了苏容的暗卫,还有周顾带来的护国公府的护卫。无人能近得苏容的身,这一处门口,几乎成了黑衣杀手连一片衣角都碰不到的存在。
封毓最开始是惊恐害怕恐慌到极致的,但被苏容拐带出来后,面对刀剑刺破肉体不停地发出的“噗嗤”声,面对飞雪伴随着血花,将白雪覆盖的地面染红,面对时间一点点推迟,封毓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不害怕了。
他不知道是看的麻木了,还是因为身边有这样的两个人,面对这般的血腥,他们俩竟然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而且聊天的内容还是……
只听周顾对苏容问:“你对我怎么从来没有这么大方,小气得很。”
苏容无语,“周四公子,我救了你两回,做人要讲良心。”
她第一次称呼他周四公子。
周顾忽然笑了,身子也往后一靠,占据另一边门框,直言道:“但是你对我狠心得很。”
苏容转头,便看到了周顾的笑,她有许久没见到他这般笑了,懒散的,轻松的,骄矜的,她有一瞬间的移不开眼睛,不过也就短暂的瞬间,她便扭开脸,“什么才是狠心,不懂别瞎说。”
周顾收了笑,“南楚的十万兵马,当真那么重要?”
苏容不答。
周顾一把推开了隔在二人中间的封毓,低眸盯着苏容的脸,“南楚夜相府的支持,当真不可替?”
苏容依旧不答。
周顾又问:“你当真喜欢夜归雪?”
苏容不吭声。
周顾一把拽住她手腕,声音忽然压低,轻轻的,沉沉的,“苏容,我试过了,放不下你,你说怎么办?”
苏容蹙眉,慢慢转过头,抬起眼,对上周顾的眉眼。
周顾直视她,低声说:“对于夜归雪,我要嫉妒疯了。若我真有发疯的那一天,你别怪我。最好也像今日,对这小破孩一样,大气些。”
苏容:“……”
封毓:“……”
说谁是小破孩呢?
封毓直觉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不是说苏七小姐与周四公子早已退婚了吗?早些时候,京城都传遍了,闹的沸沸扬扬的,但如今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儿?不止一同来了他家里,且还在这厮杀中谈论这些?这些是什么东西?让他都听到了什么?
他看着周顾,十分怀疑,待会儿他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苏容额头突突地跳了好几下,有些忍不住地低斥他,“周顾,有什么大不了的?情爱这破东西,值几两银子,走你的青云梯,别插手我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