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愣,敏锐地问:“珍贵妃与这件案子有关?”
“目前只是猜测。”苏容保守地说。
皇后却觉得若只单单是猜测,苏容不会第一句话就跟她提珍贵妃,必已是有了牵扯。她想了想道:“珍贵妃是南平选秀入宫,当时不说秀女中无人能及,就是后宫中也没有她那样的,若论美色,她自然是极明艳的。不过陛下不是没见过美人的人,不说陛下的堂姐,你也就是你母亲珍敏郡主,年轻时名动京城,就连陛下的胞妹清平公主,年轻时也是极美的一株姝丽。她若只是空有美貌,在这后宫,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她是个不止有美貌的美人,这就了不得了。”
苏容点头。
皇后又道:“她入宫后,极会做人,没有因为自己长的美,恃美行凶,也没有因为得陛下宠,耀武扬威,虽不至于多低调,但也着实算不上张扬。她曾私下向本宫投诚,说她母亲生她时难产而死,父亲恨她,幼时她一无母亲庇护,二又无父亲爱护,磕磕绊绊长大,因受继母所出的姐妹欺负,冬日里掉入冰壶,伤了身子,即便如今入宫,她也难有子嗣。说她不是本宫的威胁,之所以入宫,一是形势所迫,二是想要自己往后余生过得好点儿,最起码,不至于受人欺辱。请求本宫给她一个容身之地。”
苏容颔首。
皇后又道:“后宫美人多了去了,本宫身为皇后,又有太子傍身,所求自然不是陛下的情爱,这对本宫无用,本宫只要太子好好的,平安长大,将来顺利即位,一个不会有子嗣的人,本宫自然可以买她个好,不会出手对付她。而珍贵妃也识趣,这么多年来,没与本宫交恶,不仅如此,在太子与本宫受冷待的这些年,她虽然不至于帮忙,但也没有踩一脚,更没有去帮德妃、贤妃等。”
苏容接话道:“我在江宁郡时,听闻珍贵妃在后宫呼风唤雨?”
“这话夸大了,倒也不至于。”皇后摇头,“只不过陛下爱重贵妃,自然要把好东西给她,久而久之,从宫里传出宫外,从朝中传到京外,就造成了如今她的名声。”说到这,皇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苏容穿来被嬷嬷小心翼翼放置在一旁的披风,“三年前,她找太子要白狐皮一事,你可知道?”
苏容点头,“听丽嫔娘娘和余安公公提了这桩事儿。”
皇后试探地问:“这件披风,太子送你时,没提吗?”
苏容摇头,一脸坦然,“我因为不爱走到哪儿都抱一个汤婆子,殿下昨儿瞧见我搓手,便让人送了我这件披风。说是轻便保暖,再没提别的。”
皇后慈和地笑道:“那就是他不乐意提,既然你从旁人嘴里知道了,本宫也不必再说了。就拿这件披风来说吧,她当时不知是打的什么心思,是借此试探本宫和太子,还是纯属想要这东西。总之,最后太子没给,惹恼了陛下,还是她劝的,这么多年,她在本宫面前,或者说在太子面前,只伸过这么一回爪子。”
“至于别的……”皇后道:“因为陛下从别处,给她搜罗了火狐皮,哄了她高兴,从那之后,她倒是高调了不少。具体说做过什么事儿吧,好像也没有,就是时常提着参汤去御书房找陛下,这在以前,她是不会做的,至少,不敢做的这么惹后宫人的眼。但近二三年,她倒是不顾忌了。”
苏容若有所思,“那日我从陛下的御书房出来,远远的瞧见了珍贵妃娘娘,原来是给陛下送参汤。”
皇后点头,“她也不久留,送完就走,偶尔碰到朝臣,也很识趣,耐心等着,不打扰陛下朝务。所以,朝臣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轻易因这件事情得罪弹劾她。”
第310章 :巧遇
从皇后的凤仪宫出来,天已黑了。
皇后亲派了一名小太监送苏容出宫。本来皇后让人安排了轿子,苏容不爱坐轿子,宁可自己走,故而小太监提着灯,苏容撑着伞,向宫外走去。
刚走出不远,恰巧遇到了珍贵妃的仪舆。
以苏容南楚王女不算是秘密的身份,自然不必避让,但她是走路,人家是乘坐仪舆,她还是让到一旁。
仪舆走到近前,珍贵妃挑开帘幕,吩咐道:“停下。”
仪舆瞬间停下。
珍贵妃探出头,看着苏容,笑问:“可是苏七小姐?”
苏容含笑而立,“正是,贵妃娘娘。”
因珍贵妃身旁伺候的人多,仪舆停下后,宫女太监们手里的罩灯把四处照的十分亮堂。苏容可以清楚地看到珍贵妃姣好的容貌,真真是明艳照人。一点儿也不像比她大了十多岁的女人。
珍贵妃下了仪舆,站在苏容面前,“本宫前儿远远瞧见苏七小姐与夜二公子一起出宫,奈何不凑巧,没说上话,今儿赶得巧,碰上了。”
她仔细打量苏容,“陛下的书房里,收着一幅画,你与珍敏郡主长的可真像。”
苏容拿不准她这句话的意思,微歪了一下头,“多谢娘娘告知,我家里早已没了我娘的画像,舅舅手里既然有,改日我去讨要过来,他应该是会给我的吧?”
珍贵妃顿了一下,笑着摇头,“这本宫就不知了,陛下待珍敏郡主姐弟情份重,兴许会舍不得。”
苏容很大气地说:“那给他收着也行,反正我与我娘也就只剩下小时候的一点儿记忆而已,我们的母子情分不过几年,的确是不如我娘与舅舅自小长大十几二十年的姐弟情分重。”
珍贵妃笑着道:“倒也不是这样说。”
她看着苏容,“七小姐这是要出宫?天色已这般晚了,怎么不在宫里住下?”
“皇后娘娘是留我了,但我不习惯,还是宫外更自由些。”苏容直言,“娘娘这么晚了,没待在宫中,是要去见舅舅?”
珍贵妃颔首,脸上染了一抹薄晕,“陛下召见本宫。”
苏容明白,就是今儿皇帝翻了贵妃的牌子嘛,要她侍寝嘛,她见珍贵妃身上穿的极少,很妥贴地建议,“贵妃娘娘穿的这般少,赶紧上仪舆吧,改日我去娘娘的宫里寻您说话。我听皇后娘娘说,您是一个极好的人,在宫里,她与您最合得来了。”
“是皇后娘娘心怀大度。”珍贵妃没立即走,目光落在苏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上,主动说起,“两三年前,本宫得知太子殿下手里攒了不少白狐皮,想讨要过来做一件白狐裘的披风,太子殿下没应我,没想到如今倒是大方,送给了七小姐。我还当真以为,他是要留着给未来太子妃呢。”
苏容眨了眨眼睛,“我是太子殿下新认回的表妹,大约是血缘的缘故?才有这个荣幸?”
珍贵妃笑,“兴许是,这白狐裘的披风,可真好看,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姑娘,穿在身上,娇俏极了。”
她似乎也觉得冷了,打住话,“你既不留在宫里住,那赶快走吧,是本宫耽搁你了,这天冷得很,可别冻着,尤其是你连个手炉也没带……”她说到这里,立马将手里的手炉塞给苏容,“本宫的手炉给你吧!”
苏容刚要推辞,她抬手拦住,“本宫就几步的路,你出宫却要走很久的路。拿着吧!别跟本宫太见外了。本宫也不能让陛下等太久,改日你去我宫里,我们再叙话。”
她说完,上了仪舆。
苏容只能道谢,“多谢贵妃娘娘!”
珍贵妃笑着对她摆摆手,仪舆起驾,浩浩荡荡走了。
苏容捧着手炉,掂了掂,很有份量,也很暖,她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撑着伞,寻思着珍贵妃是当真与她这么巧的巧遇,还是故意试探她。
她回身问小太监,“后宫里的娘娘们侍寝都这么早的吗?”
小太监立即回:“别人不早,但贵妃娘娘往日里的确都这么早。每日到贵妃娘娘侍寝时,陛下都会早早处理完朝事。”
苏容懂了,这是贵妃娘娘身为宠妃特有的待遇。
小太监送苏容来到宫门口,瞧见沈府的马车,小太监嘱咐苏容小心些,这才原路返回去了。
苏容上了马车,见车内坐了苏行则,愣了一下,讶异,“大哥?”
马车内掌着灯,苏行则捧着一卷书在读,见到苏容,他点点头,“左右无事,听闻你一日都在宫中,不太放心,过来接你。”
苏容无奈,“宫里虽然吃人,但也还不至于吃了我,凤凌也在宫里,大哥不必担心的。”
苏行则看了她一眼,“近来你身边,实在是太安静了,保不准想杀你的人,在憋什么大招。”
苏容诚心建议,“大哥,操心太过容易使人老,依我看啊,你就是闲的。不如趁着如今有空闲,你也赶紧娶妻?”
苏行则脸一黑,没好气,“你当我乐意来?你嫌我管得多,我又不是不知道。”
苏容看着他,听他这话今儿来接她似乎不是本意,问道:“那谁让你来的?沈伯母?”
苏行则剜了她一眼,“不是,周顾。”
苏容默了一下。
苏行则见她没了声,依旧有些气不顺,“我关心你还有错了?你就非要没人管没人理才行?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容摸摸鼻子,讨好地笑,“我也不是不识好歹,这不是大雪天的嘛,你在屋子里待着多好?这车里就算放了暖炉,也没屋子里暖和啊。”
苏行则哼了一声。
苏容不敢惹他,“好好好,大哥,是我错了,你关心我是我的福气,我不该不识好歹,你别生气。”他想说手炉给你用,但想到这手炉是珍贵妃给她的,给她大哥不适合,还是算了,便将手炉摆弄着说:“你看这手炉,漂亮不?珍贵妃送我的。”
苏行则其实也没生气,闻言瞅了她手里的手炉一眼,蹙眉,“怎么收了珍贵妃的东西?”
“刚刚出宫的路上碰到的,她见我没带手炉,强塞的。”苏容简单提了遇到珍贵妃,都说了什么话,然后啧啧道:“若我到了她的年纪,还能像她一样,依旧是个美人,我做梦也要笑的。”
苏行则没见过珍贵妃,不好评价,看着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问:“她跟你提起向太子殿下讨要过白狐皮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大约觉得,我从别人嘴里听说,不如她自己说给我听。”苏容打了个哈欠,“这查案真不是人干的活,累,怪不得瑞安王半途要病倒。”
苏行则点头,看着她眉眼显而易见地疲惫,叹了口气,“累就睡会儿吧,回府后我喊你。”
苏容点头,伸手拿了个抱枕枕在头下,身子一歪,躺在了车上,闭上了眼睛。
苏行则看着她卷成小小的一团,还是个小姑娘,跟小时候一样,好笑地摇摇头,重新拿起书卷。
第311章 :前后脚
回到沈府后,苏行则将苏容喊醒,苏容揉揉眼睛,困意浓浓地对他摆摆手,撑了伞,抱了珍贵妃送她的手炉,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走出几步后,似乎才清醒了几分,回头对苏行则说:“大哥,我好困,就不过去见沈伯父和沈伯母了,我在宫里吃过晚膳了,你跟他们说一声。”
苏行则对她摆手,“知道了,我自己过去,你回去吧!”
苏容“嗯”了一声,快步走了。
苏行则叹了口气,向主院走去。
苏容回到住处,整个人已彻底清醒了,将手炉放下,披风解掉,找出夜行衣,快速地换上,然后熄了灯,做出已睡下的表象,悄无声息出了房门,翻墙出了沈府,直奔东宫。
大雪下了两三日,整个皇城都被大雪覆盖,他来到东宫,熟门熟路翻墙进去。
摸到太子书房,只见书房一如往日,亮着灯,燕回声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有一人立在桌前,与他说话。
苏容落身到书房门口,有人清喝,“什么人?”
苏容心想,每次来摸不进去书房,看来东宫太子书房处的守卫一日都不懈怠,这是好事儿,她低咳了一声,“我,苏容。”
护卫对视一眼,瞬间收了刀剑,无声地退到了暗处。
燕回声在屋内听到动静,立即抬眼向窗外看来,立在燕回声面前的人也猛地回头。
这时,苏容已推门而入,不止看到了燕回声,还看到了立在他身前的人,竟是周顾,她顿时蹙了蹙眉。
周顾也是刚到,同样是翻墙进来的,以前他从没干过翻墙的事儿,哪怕秦太傅将他困在东宫,他也只是跟东宫的护卫过招,用正大光明的手段,赢了就出去,输了就老实在东宫待着,或者完成秦太傅交给的课业,也是完成出去,完不成老实待着,总之,都是摆在明处。自从认识苏容,被她古灵精怪以及不按常理出牌给拐带了一番,如今他也觉得翻墙好像更方便,尤其是在他养伤期间,他祖母派人盯着他的情况下,他伪装睡下,再悄悄来东宫,这一路真是顺畅极了。
当然,他虽然身手也不错,但不如苏容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熟练,刚夸过东宫的墙,才走到水榭,便被东宫的守卫发现了。
周顾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他前脚刚到,后脚苏容也来了。
他见苏容看到他就蹙眉,心里难受,十分不是滋味,抿着唇站在原地,没打招呼,也没说话。
燕回声出声询问:“怎么这时候又摸来了?”
苏容回了句,“有要事儿,我如今被人盯着,不偷摸进来不方便。”
燕回声点点头,示意苏容坐,亲手给她倒了一盏茶。
苏容接过茶,没坐,而是捧着茶,瞥了周顾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你将我昨儿说的话当耳旁风?”
周顾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平静,摇头,“没有。”
他对苏容解释,“我得到消息,南平侯得知大皇子妃和宁泽出事儿,联合南平十八寨的山匪,正在筹谋举旗造反,此乃大事,我特意来与殿下相商。”
话落,他又低声道:“不是故意不听你话。”
苏容凝眉,“是宁池传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