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队回到临市，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尽管在车上已经补了觉，毕竟不太舒服，梅谦等无关人士便在当地警方安排的宾馆住了下来。

　　张宇警官还有工作要忙，他走南闯北惯了，车上睡得香，一下车就倍儿精神，径直去了专案组，参与接下来的初审工作。

　　梅谦小睡一会儿便没了困意，好在笔记本等个人物品都被还了回来，便继续码《白蛇缘起》的剧本。

　　不过，灵感这东西太过玄幻，再者码字时总会被其他东西吸引注意，更不自觉地就放懒。

　　这个剧本明明属于文抄，相关情节和对话都在脑中回绕，写出来的却是干巴巴的，改了删，删了改，等他总算将剩下的半篇弄完，外面都已天黑了。

　　“唔，是那个白蛇的故事吗？电影拍出来肯定很好看。”宁驰也早已睡醒，给梅谦送了晚餐，扫了眼笔记本上的内容，立时大感兴趣。

　　只是老板在忙，他这个助理也不好打扰，只能缩回自己的房间玩手机。

　　但每隔半个小时，他就会过来看看状况，询问大哥需不需要喝水，要不要零食之类，殷勤得厉害。

　　梅谦十分怀疑，自己之所以不在状态，就是这货的错。

　　不过，总算完成了一件大事，他心情不错，也不想去计较。

　　将文本发给毛毛的同时，也给宁驰发了一份。

　　果然，宁驰有了剧本看，此后再没来打扰梅谦的追剧大计。

　　大概白天睡得太足，即便时间到了后半夜，梅谦也没有困的意思，再加上他正追的悬疑片这几天竟更新了好几集，更有超前点播，他就更舍不得睡了。

　　一直到凌晨时分，他仍幸福地沉浸在刺激的剧情里，心里不免也有些发痒，十分认真地在考虑要不要开本侦探小说。

　　不过，就在他一边看剧，一边在思索自己的小说该从哪条线开始的时候，房间门却被敲响，却是张宇回来了。

　　梅谦扫了眼窗外的天光，又见到了张宇那一脸的疲态，心中不禁奇怪。

　　这家伙忙完也不回自己的房间，来找他干什么？

　　“嘿，一猜你就没睡，有吃的没？”张宇一进门就捂着肚子，显是饿坏了。

　　“不是，警局不管饭？”梅谦无奈，只能将自己的零食分享出来。

　　“忙得忘了，刚反应过来。”张宇也不客气，撕了牛肉干的包装袋就往嘴里塞：“再说泡面我是真够了，都不用吃，看一眼就想吐。”

　　不知为何，看他吃得香，梅谦竟同样感觉有些饿了，便也去取零食，准备看剧时填肚子，可他的手刚伸进包里，就听张宇突然说道。

　　“晚上的时候，白老头下身瘫痪了，现在医生正进行更仔细的检查。”

　　梅谦的动作只稍微一滞，顺利将一袋干果捞出来，嘴上笑道：“难道是在山里受过什么伤？”

　　“他现在疯疯癫癫，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山里发生了什么。”张宇将投在梅谦身上的视线收敛起来，轻声道。

　　“他真疯还是假疯？”梅谦打开袋子，将里面的榛子一把捏碎，挑着仁送进嘴里。

　　“具体还要明天等省里的精神科专家来验证，不过本地医生诊断是妄想症。”张宇遗憾地摇头：“真可惜，他一疯，这条线算断了一半。后面的工作可就难了。”

　　梅谦知道他指的是顺藤摸瓜抓住跨国走私这事，不过白老头已经神志不清，从口供入手肯定是不可能了。

　　张宇很快将一袋子牛肉干吃完，又开了罐饮料，两口灌下后，摸了摸肚子，似乎吃饱了。

　　不过，就在他将空袋子扔进垃圾桶时，状似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回头问：“对了，回来时你拍白老头那几下是什么意思？”

　　“那能有什么目的？”梅谦面上露出疑惑不解之色：“不过是随手拍几下以示安慰罢了，毕竟同行一场，这家伙也确实挺惨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似笑非笑道：“不是，你该不会怀疑是我动的手吧？”

　　“他的脊椎神经完全被毁，好像被大力捶打过一般，我感觉，也就你有这能耐和动机了。”张宇叹了口气。

　　“你小说看多了！拍那几巴掌就能让一个大活人变成残废？不过……”梅谦凝眉沉思良久，才又笑起来：“你也太小瞧我了，如果我出手，白老头都挺不到警局，在车上就是一具尸体了。毕竟，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两人的对话到此便打住，张宇吃个半饱就回房补觉，而梅谦则拎着干果坐回床上，继续追自己的电视剧。

　　只是，方才构思的小说剧情，却完全忘干净了……

　　--------------------------

　　“张警官，这是今早的审讯记录。”张宇补了个觉，连饭都没吃，洗了把脸就匆匆赶到警局，一进门，小王就将一叠笔录递了过来。

　　他一边翻一边朝着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走，只是，刚翻开几页，脚步便停住：“那个廖老六都撂了？昨天不是嘴挺硬的吗？”

　　“可能关了一夜想清楚了，现在都不用咱们问，他一口气将所有同伴都卖了，西陕的同事正按他的供述抓人呢。”小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真是谁都咬啊……”张宇摇了摇头，按说对于这种嫌疑人，他们警察是最喜欢的，因为审讯不用费工夫。怕就怕对方太狡猾，交代的问题真假参半，口供里往往掺杂着许多无用、甚至错误的信息，光去核实就要耗费警方许多的精力。

　　等到了事后诘问，人家还能推脱说自己没记清楚。所以，这类嫌疑人也足够叫警方头疼。

　　“唔！阿飞竟然才是盗墓团伙真正的老大？还和国外势力有关系？廖老六只挂个名头？真就死无对证呗？”这时，张宇又看到笔录上的一条信息，立时挑眉，转向小王：“他知道阿飞死了？”

　　“不知道，我们谁都没提过。”小王连忙摇头。

　　张宇嗯了一声，心中却有些相信了，这也能够解释白老头为什么扔下那么多人，独独只带着阿飞逃跑了。

　　只是，等到他翻到最后一页，整个人顿时呆立原地，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竟然还检举梅谦是铁面佛？”

第88章 铁面佛

　　说起铁面佛这个人，不但张宇，连身旁的小王都面色古怪。

　　因为这位爷在一百年前就是夏国动乱年代叱咤风云的人物，可谓家喻户晓。

　　到了现代，不能说全部夏国人，至少九成以上应该都听过这个名字。

　　此人出身来历，身材相貌均不可考，他常年以铁面具遮掩容貌，据说因酷爱佛经，才被称作铁面佛。

　　其实真正的铁面佛亦正亦邪，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杀敌寇，破奇谋，武力高超，精通盗墓的艺术形象，却早已深入人心。

　　有关他的事迹，早年间就被编撰成曲折离奇的故事，在民间流传。

　　尤其这几十年，更受广大文艺工作者的喜欢，基本每年都有以铁面佛为故事原型的影视作品问世。

　　而且越发展，其故事也越偏离本来面目，在文娱作品百花齐放的现代，先后出现了科幻版、诡异版、仙侠版，言情版，甚至下个月还有一部克苏鲁版本的电影将要上映。

　　可惜了堪称一代枭雄的传奇人物，被后人玩坏了。

　　不过在问讯笔录里能看到这个名字，倒是令人十分意外。

　　“做过药检吗？”张宇嗤笑一声，随即将笔录往后翻了翻，大概审讯的同事也觉得不靠谱，笔录就此结束了。

　　小王也笑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我看廖老六不像瘾君子。”

　　“那就是纯粹在胡说八道扰乱警方视线。”张宇将笔录还了回去，本准备去办公室泡杯茶，但他想了想又顿住，问：“药检结果出来后通知我一声，我想旁观对廖老六的审讯。”

　　半小时后，临市警察局讯问室。

　　“我们廖家属于盗墓世家，从祖爷爷那代就做起了土夫子。铁面佛当年为了给把兄弟大军阀岳山筹集军费，不得不四处倒斗掘金，聚拢了许多高手，我三太爷就是随他一起失踪的，据我家老人讲，他们最后去的地方，是秦始皇陵。”

　　审讯的警察开始还是不耐烦的神色，可听到最后，也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由问了句：“你知道秦始皇陵的位置？”

　　“他们行踪隐秘规矩极严，对亲人都不会透漏自己的去向。”廖老六却是摇头：“我要真知道秦皇陵的位置，说什么都得去看看才甘心。”

　　“那你是怎么将铁面佛和梅谦联系在一起的？他们相差了一百年呢。而且据我们所知，在过去的两天，你和梅谦的相处并不算融洽。”警察又问。

　　“在夹喇嘛、哦，就是召集人手干这个活之前，挑选合作对象时，我是反对梅谦加入的，因为他虽然在道上被传得神乎其神，可毕竟没有接触，而且我倒斗这么些年，还真没听过他的名头。只是其他几人十分坚决，白老才亲自发出邀请。”廖老六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这里还有一条重要线索提供，梅谦在队伍集合之前，还探出了另一处古墓，并且和白老约定下次一起盗掘。这个……”说到这里，他加快了语气：“算重大立功表现吧？”

　　两名参与审讯的警察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廖老六却没管那些，撑着身子，神情有些亢奋地道：“位置他们没说，但肯定是会川周边，因为之前梅谦一直在那里活动。他这次也被你们抓了现行，算上以前犯的事，根本没办法狡辩了，你们一定能问出来。”

　　主审警官干咳了声，敲了敲桌子：“这点我们会尽快核实，关于梅谦，你还有更多的线索提供吗？”

　　“梅谦嚣张跋扈，十分蛮横，而且贪心，足足要了这次明器的四成。不管传说怎么样，对于这么个小辈，我当然是看不顺眼。直到被抓之前，白老无意中说了一件事，我想了整晚，才将他与铁面佛联系在一起。”

　　“什么事？”

　　“他在境外一个人就杀死了一支佣兵团，还是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你们说，这人是不是很厉害？”

　　主审的警官惊讶地挑眉，急忙问：“在哪里？什么时候？”

　　廖老六却是摇头：“这个你们可以审问梅谦，白老只神秘兮兮地说了这么两句，具体的无论我们怎么问，他都似乎在忌讳什么，始终不肯多说。”

　　警官还待追问，耳机里却传来张宇的声音：“这件事发生在去年，系统里已有备案，你们不用详细追问了，继续铁面佛的问题。”

　　警官愣了下，扫眼旁边的单面玻璃，才继续道：“这就是你怀疑梅谦是铁面佛的原因？”

　　“七年前，我和阿飞手下的伙计在秦岭发现大墓，去倒斗时却只有一个人跑回来，只说了句‘铁面佛’，人就死了。所以，我怀疑铁面佛还活着。”

　　“单凭一句话，你就认定这个人还活着？”

　　“那些手下跟了我们十几年，个个身手了得，一般人谁能将他们全杀了？传说秦皇陵里有关于长生的秘密，铁面佛消失在那里，时隔一百年又再次出现，应该得偿所愿。而之所以这么多年没了消息，肯定是隐藏身份了。”见对面的警官满脸不信和无奈的神色，廖老六继续道：“梅谦精通盗墓机关，善于寻穴堪舆，而且来历神秘，据说连你们警方始终找不到他的根脚，拿他没有办法，这是不是与铁面佛很像？”

　　警察：“……”

　　“我干倒斗这行几十年，也没碰到过几座大墓，可你看梅谦的小说，光被证实的有多少？一个小年轻，从哪里得到的如此详细的资料？”可能廖老六也觉得这番说辞站不住脚，接着又是一顿解释，也难为他，竟然将梅谦的小说看得那么详细，从第一座古墓的周边环境，讲到盗洞的年代甄别，并且以传说中铁面佛的种种神奇之处入手，与小说中主人公的表现一一对比。

　　这一番长篇大论，听起来，倒是比小说还要精彩几分。

　　可隔壁的张宇忍不住了，猛地将手里的资料夹拍在桌子上，骂了句：“牵强附会，他就是在干扰警方办。”

　　旁边的小王却笑起来：“我倒觉得他的话还挺有道理，梅谦这个人确实太神秘，不过，扯到长生不老就夸张了。”

　　“干他们这行的人都信些神神鬼鬼的。”张宇叹了口气，蓦地神色一动，按下通话键：“问问他，知不知道化灵印是什么？”

　　白老头疯了之后，除了胡言乱语，嘴里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也许，能从廖老六嘴里问出什么。

　　而在主审警官将问题转述后，果然也得到了一些答案。

　　廖老六听到化灵印这三个字时，明显愣了下，回忆半天才开口：“化灵印啊，那可是传说中的瑰宝，不过在倒斗界知道的人不多，我也只零星听长辈说过一些，据说带着这块印，出入墓穴禁地如履平地，蛇虫鬼怪皆不能靠近，可惜在唐朝时这个印就再无消息，也不知真假，连具体样子都没人清楚了。对了……”说到这里，他不觉抬高了声音：“传说铁面佛当年也在苦苦寻找，好像这东西和长生的秘密也有关系。”

　　“蛇虫不能靠近？”张宇深深皱眉，也陷入了沉思，不过等他回神，听隔壁又提到了长生，便也没有了再看的兴趣，与小王招呼了声，就转身离开了。

　　临时办公地点距离讯问室隔了一栋楼，他在路上顺便将这里的情报对夏都的队长进行了汇报。

　　撂下电话，正好路过接待室，就看到里面坐在沙发上正捧着本书的梅谦。

　　“你这是做完笔录了？”张宇当即走进，笑着问。

　　“算是吧，不过你同事要我稍等会儿，大概过后还有一场。”梅谦头也不抬，眼睛依旧盯书上的文字。

　　张宇想想目前也没什么事，便给自己倒了咖啡，可不经意地一斜眼，手里的热水险些溅了出来。

　　“佛经？你啥时候有这爱好了？”

　　“这不是准备开新书，临时学习学习。”梅谦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只嘴里解释着。

　　“我还以为你一心向佛了。”张宇状似长呼口气。

　　梅谦奇怪地看他一眼，心中其实也在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