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直接了当表明自己对其他人不信任的态度。

　　可这事能怪他吗？

　　谁让他们这几个只是临时凑起来的草台班子呢。

　　宁驰与他接触时间最长，梅谦能带对方进山，说明两人之间关系亲近。然而其身份复杂，后期更是连藏都不藏了。这人人品不错，张宇甚至怀疑私底下梅谦对其交待过什么，否则不会一直这么安静。不过，既然梅谦只将小吊坠给了自己，为了稳妥，他必要有所保留。

　　严冬表面上是地方选派进来的小警员，可真要这么简单，打死张宇都不信。何况对方还戴着那款令人很眼熟且在外界绝无售卖的手表，却对宁驰的身份一无所知，这就有趣了。

　　然后就是龚白鹤，张宇能肯定此人的官方身份，但毕竟是以伤员的角色临时加入进来的。在与后方失去联系的时候，对方的卧底任务和真正目标到底是什么，始终存疑。

　　就连张宇自己，其实都是带着特殊任务进山的，甚至偷偷隐瞒了梅谦留下的，最关键的东西……

　　一直走到下午，张宇等人再没有迷路。一些树干上的标记，明显都是无妄那群人留下的。沿着这些记号，就很好追踪下去了。

　　而且这一路上并无血迹和尸体，那些怪物也似乎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这说明至少目前为止，前方还是安全的。

　　只是因领队明摆着的提防，队伍里的人都没什么兴趣开口说话，张宇更没闲心调解气氛为队员搞什么心理建设。

　　树林中赶路，本身就枯燥闷热，队员间没了交流，就更加让人感到疲惫了，直到他们看到了一堆篝火余烬。

　　“呦呵，还有精力点火扎营，他们想必又凑一块儿了。”龚白鹤挑眉。

　　张宇扫着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脚印，以及遗落的饼干包装袋，点头表示认同。

　　龚白鹤继续说道：“看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这些怪物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为了驱赶他们到某个地方。”说着，他饶有意味地看向张宇。

　　后者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无外乎又是关于祭品的言论。

　　他相信对方的推理，只是……

　　张宇忍不住摸了摸胸口，顿时又安心了不少。

　　难怪龚白鹤听过他们的经历后，会露出那么不可思议的表情，语气里更是极尽妒忌。

　　与无妄那群人坎坷的行进过程相比，他们一路走过来不用时刻驱赶惹人烦、动不动就上来咬上一口的蚊虫蛇蚁。更不用防备神出鬼没的怪物袭击。

　　可以说吃得好睡得好，就跟旅游似的。

　　现在想想，应该全靠他挂着的小吊坠。连那些会吃人的怪物都避之不及，可算是此次入山最大的依仗。

　　梅谦是不是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才特意留给他用来保命的？

　　然而这家伙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人，无论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就算平安出去，恐怕也难以善了了。

　　姓梅的，你这混蛋跑哪去了？

　　收敛心神，张宇看了眼手表，估算了一下天亮的时间，立即道：“无论如何，都要跟过去看看。”说完，就带头追了下去。

　　看那些痕迹新鲜，他们以为无妄那群人距离自己不远。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

　　可没想到，对方的行进速度明显更快，一直追到傍晚，依旧没发现踪影，不过却直接出了这片树林。

　　然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望着面前的一切，只以为身处梦中，心中充满了敬畏与震撼。

　　良久后，严冬才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说道：“我终于相信梅谦的话了，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否则这么大一个平原，卫星不可能观测不到。”

　　“真是……”张宇摸着胸口，喘了喘才感叹：“难以想象啊……”

　　他们一出树林，就感觉豁然开朗。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平原，不知是不是傍晚的原因，头顶的天空显得幽暗混沌，但视野良好竟不受半点影响，放眼望去，前方光秃秃一片看不到边界，唯有远处地平线与天空相连，没有尽头一般。

　　更醒目的是，那棵庞大到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如擎天巨柱直插云霄，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大树。

　　难怪，难怪这里会叫神木岭，原来真有一棵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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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神木岭的传说都在这里了！”外界横山脚下，度假村的客房中，马成将一大叠不知从哪个旮旯翻出来的资料甩到桌上。

　　“砰”的一声闷响，甚至荡起了一阵烟尘。

　　然而身为调查组组长的陆大飞却只是扫了一眼，然后接续盯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出神。

　　马成叹了口气，其实这时候他也没什么工作的兴致了。

　　不说关于神木岭的地理资料都快被翻烂了，想想都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无非是关于通天巨树的传说，还有地方官硬将扶桑、建木的传说往上面靠，可以说，对他们的工作毫无帮助。

　　而且目前调查工作陷入停滞，完全进行不下去。

　　马成感觉，工作组的气氛，比前两天两名组员半夜被人带走审查还要低迷。

　　也就陆大飞显得比较淡定，起码看上去吃得好睡得香，但就眼前这状态，估计对方心里也慌着呢。

　　马成表示理解，他保证自己没问题，但上面不给个明确说法，他心里照样七上八下。毕竟，体制内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万一被谁连累了呢？

　　上午开视频会议，可是少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这特么谁不抓瞎？

　　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觉得该聊些别的，便道：“刚收到的消息，梅谦的助理毛毛在夏都拿出了一份授权书，其名下所有财产，全部归她所有……”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迟疑：“你说，梅谦是不是回不来了？”

　　过了半晌，陆大飞终于转过头，嗤笑一声：“早有预料。别忘了那姑娘来时带着一包首饰。”说着，他的目光就一直放在马成身上。

　　不说首饰还好，一提起这事，马成立即想起他收到的“梅谦若有异动，可以开枪，生死不论”的离谱命令。

　　虽说合作时间不算长，但两人彼此间已经形成了一定的默契，一看那陡然变得古怪的目光，立即猜出对方所想，忙正起面容：“我只是传达命令而已，何况那人已经……”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下命令的人也没出现在上午的会议中，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他怕的就是这个，尽管已经交待清楚了，还是生硬地转移话题：“梅谦是不是想逃？可他逃的出去么？”如今所有能下山的通道全被兴师动众的控制了，简直可以用插翅难飞来形容，他不相信这种情况下梅谦还能跑出去。

　　“谁知道呢，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梅谦身上的事根本没道理可讲。”说起这个话题，陆大飞的神情明显鲜活了许多：“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梅谦究竟是怎么和上面联系的，这配合太默契了。”不知怎么，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年轻的面容出来，想到跟随梅谦一起进山的组员，那家伙的成色又是什么呢？

　　马成不知严冬的事，只顺着这个话题往下想，却越想越觉得危险和蹊跷。他叹道：“梅谦绝对是有靠山的，只是让人纳闷的是，他被查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没人保他？”

　　陆大飞却将手机举到他面前，突然说了句特别让人感到荒谬的一句话：“你说，现在的梅谦，还是梅谦吗？”

　　“啊？”马成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名叫《铁面具》的小说封面，一下子愣住了……

第336章

　　“梅谦还是梅谦么？”

　　马成的眸子似被束在了手机屏幕上，作为调查组副组长，梅谦所有的小说他都看过。对正在连载的《铁面具》算是印象深刻。但小说的主题与他三观不合，实在欣赏不来主角从善良渐渐变得自私阴狠的变化，更有很多情节令他感到厌恶。

　　与一大批从里面挑乐子的读者不同，马成一直认为梅谦江郎才尽，才会硬将新书朝家喻户晓的铁面佛身上靠，还不要脸地用了作者自己的名字，只为了销量和利益罢了。

　　但他与陆大飞搭班子虽说时间不长，却清楚对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如今郑重其事提出来，肯定意有所指。

　　只是突然来这么一下，让他脑子有些乱，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陆大飞显然并不奢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什么答案，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稍许后，收回手，开始自顾自地道：“梅谦本身就是一个谜团，自从进入警方视线，他身上许多事解释不通。可发散思维换个角度，就比较好理解了。”顿了顿，嘴角突然泛起一抹笑容出来：“远的不说，国足出线的过程已堪称神迹。”

　　马成神情依旧麻木，嘴里却接住了对方的话：“0比7那场比赛我看了，我个人觉得除了比分和乐子，毫无竞技体育的观赏性。”

　　他之所以成为球迷，就是因为里面的不可预测性和对抗美感让人感到刺激。

　　结果因为梅谦的参与，几场看下来，他的观赛体验大打折扣。

　　尤其最后一场，他都不忍直视屏幕中那些没头苍蝇一样争抢一个小球的球员。

　　太荒唐了。

　　再联系起之前国足对手总是莫名其妙受伤的奇葩事，尽管只是预选赛，却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知道的清楚是梅谦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有黑幕呢。

　　但两种一个比一个离谱，对组织方公信力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而且会影响数年，数十年，甚至让男足世界杯从此一蹶不振。

　　可以说，梅谦一个人，干废了一项世界级的竞技赛事。

　　现在外面很多人都恨死他了，据说他暗网上的悬赏已攀升了数倍。

　　“无论好不好看，结果已确定了。”陆大飞笑得肆无忌惮，他可不是球迷，才不会在乎以后有没有球赛看，良久后又道：“梅谦给咱们的感觉，虽偶尔张狂，大体上还是隐忍狡滑、心思细腻的人。但这次南下，他又是新书又是搞箴言，看上去有些肆无忌惮了，好像在极力证明着什么……”

　　话到这里，他的音量渐渐低沉，语速也变得缓慢：“偏偏上面还真在配合，否则梅谦进山后，咱们接到的命令与外围的布置不会那么及时。令我困惑的是，梅谦怎么肯定自己发出的信息会被接收到呢？是暗地里取得了联系？收到了约定的信号？还是看到了某人呢？”然后，他的目光重新投在马成脸上，带着审视与玩味。

　　他在“某人”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只为主动要求跟随梅谦进山的严冬。

　　虽然清楚那小子身份复杂，但当时自己是严厉拒绝的。

　　然而对方却得到了上面的批准。

　　陆大飞记得，当时赞成的，除了已经消失的那几位上层，还有面前的马成来着。

　　这货又是什么成色？

　　马成却是面露苦色：“依咱们的级别，能知道什么？”接着干巴巴地转移了这个危险话题：“那个，这些资料都是好不容易找来的，你不看看？”

　　闻言，陆大飞愣了一下，恍悟自己最近研究梅谦都有些魔怔了。对面的人还能留在组里，之前的事显然只是执行命令罢了，至少目前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翻开陈旧的纸质档案。

　　其实类似的资料都不知看过几遍了，可始终没什么头绪，因为上面根本没找到多少关于“古墓”和“宝藏”的线索，寥寥几处古墓也根本不值得这番折腾。

　　倒是民间传说不少，毕竟是荒山野岭，神神鬼鬼的话题必不可少，然而全是牵强附会。

　　换做之前，陆大飞可能真的不会在意这些满纸荒唐言的古旧记载。但最近他重新捋了一下梅谦过往种种，突然发现，若抛弃旧有观念换个角度看待一些事，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什么能让梅谦念念不忘，无妄明知陷阱还要凑上来，上面又这般大动干戈？

　　横山里面绝对有不得了、且不合常理的东西，才能让他们忘生忘死，一定要得到才罢休。

　　比如……

　　他手指点在纸张末尾一处，嘴里缓缓念出了八个字。

　　【树神昭感，无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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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椿通神，祈者必应？”

　　漆黑如墨的天地间，好像没有生机一般，只剩下风声。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其实看树也是。

　　张宇等人可以确定，远方堪称玄奇的大树，应该就是梅谦，无妄组织，甚至是他们几人苦苦寻找的目的地。

　　一切的答案，都在那里。

　　然而，走出树林时已是傍晚，没多久，天就彻底黑了下来。